原標題:葵花葯業明星老闆涉嫌殺人背後:後院起火,伉儷反目

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1970年春,在稱了一天的大粒鹹鹽後,關彥斌告別了他的第一份工作,那年他16歲。此後的人生中,他辭官下海、三次創業,花甲之年坐擁百億市值上市公司,甚至2018年,總結他傳奇一生的報告文學都已經出版。

“他學習好,唸書的時候就是三道槓,上學時候都是在臺上講話的。”一位與關彥斌一同長大,並在其發跡後仍與他保持聯繫的同鄉回憶道。談及印象中的關彥斌時,這位同鄉沒用一個負面字眼。實際上,五常當地不少人仍然懷疑有關關彥斌涉嫌故意殺人消息的真假。

原本,關彥斌似乎已經準備爲事業畫上圓滿句號,但他的完美人設被涉嫌故意殺人的消息打破了。在橫跨米業、房地產、醫藥業等的資產版圖中,因家庭矛盾產生的財產分割糾紛,給關彥斌“成功企業家”的光環蒙上了一層陰影。

而這一切,都繞不開關彥斌已離婚的第二任妻子——張曉蘭。

張曉蘭是葵花葯業最初的46位股東之一,曾與張曉蘭打過交道的關彥斌同鄉用兩個詞評價她——“講究”“大氣”,這或許是張曉蘭做公務員時練就的氣質。

從一起盤下虧損藥廠到做大葵花葯業版圖,張曉蘭見證了關彥斌和葵花葯業的成長。不過現在,她是終結關彥斌40年高光經歷的“受害者”。二人奮鬥的果實——葵花葯業則幾度撇清關係,力圖將事件影響縮小至私人矛盾,並婉拒了採訪。

關彥斌家庭關係的複雜程度,一兩句話很難說清。第一任妻子留給他兩個女兒,第二任妻子張曉蘭帶來一個繼子。另外他還有一個生母未知的小兒子,今年剛11歲。如今,他的兩個親生女兒已接手葵花葯業,繼子宋萌萌卻未能在上市公司得到鍛鍊機會。

作爲實際控制人,關彥斌對葵花葯業的發展舉足輕重。在如此複雜的家庭關係下,關彥斌將如何分配所持股權?關氏家族又是否會上演一場爭奪財產的混戰?

辭官下海,敗走深圳

百億市值葵花葯業實控人關彥斌,在4月10日被澎湃新聞曝出,因涉嫌故意殺人已被檢察機關批捕。

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大多懂得珍惜,關彥斌應該也不例外。值得大打出手甚至可能賠上晚年自由的,必然是積攢了太多、太久的恩怨和利益。

一切都還要從頭說起。五常市紅旗滿族鄉,是關彥斌成長的地方。五常市,早年間是黑龍江省最大的縣份,松花江的大支流拉林河從這裏穿過。在五常,關彥斌賺到了第一桶金。

不過五常市區面積不大,走在路上打聽一下,“葵花葯業”與“關彥斌”幾乎無人不曉。葵花葯業所在的道路,甚至被命名爲“葵花大街”,是當地最繁忙的道路之一。

“五常就靠葵花活着。”五常人這樣形容葵花葯業對當地的影響。據同鄉回憶,關彥斌發跡後回報家鄉,捐建了一所葵花小學。

葵花小學 圖片來源:記者 李少婷/攝

原《哈爾濱日報》高級記者王作龍,曾將關彥斌創業史以長篇報告文學的方式記錄,成書《懸壺大風歌》。據葵花葯業下屬廣東葵花醫藥有限公司官網介紹,企業顧問王作龍歷時1年,奔赴7個省市,採訪50多位葵花發展的見證者,爲葵花留下寶貴的文獻資料。

該書記錄了關彥斌來之不易的第一桶金。

1979年,五常縣二輕局團委書記關彥斌申請“下海”,到二輕局下屬一家僅剩1毛錢現金資產的磚瓦廠任職廠長。“騎着他那輛沒有瓦蓋兒的自行車,走馬上任”,自此開啓了商人生涯。

通過技術改造,關彥斌治理下的磚瓦廠“起死回生”,這是他在商場上的第一場勝仗。但關彥斌不滿足於此,進入磚瓦廠不久,他號召磚瓦廠員工集資5000元,轉型塑料行業。五年後,塑料廠成爲五常的“立縣企業”。

外界對於關彥斌從事塑料業務時的經歷知之甚少,但關彥斌跨入醫藥行業後的經營哲學,大多可以在這份事業中找到蹤跡:在塑料廠,關彥斌鍛鍊了全國性銷售手法,貫穿葵花產業發展的幾員“大將”也在此階段陸續入夥。

目前仍在葵花葯業董事會中擔任董事的劉天威,在27歲(1996年左右)就已加入關彥斌的塑料廠。在塑料廠的全國性業務拓展以及葵花葯業的版圖構建過程中,劉天威被稱爲“銷售悍將”。

“關彥斌確實厲害。”上述同鄉毫不吝嗇對關彥斌的溢美之詞。

走南闖北,關彥斌擁有着強悍的性格,也享受馴服猛獸的快感——公開報道顯示,關彥斌喜愛藏獒,甚至於2000年初以800萬元投資過大型藏獒養殖基地。

馴服猛獸或許會產生與“穿越風險”類似的快感,這讓關彥斌着迷。1985年,他靠向銀行借貸800萬元,以920萬元的價格在米蘭、哈爾濱先後買入兩臺先進設備。按當時的盈利水平,連貸款的利息償還都需要18年,但關彥斌18個月就還完了貸款。這是關彥斌從商以來的第一筆大額貸款,依靠這次技術和設備升級,五常塑料廠實現了跨越式發展。

但風光了沒幾年,塑料廠生意就陷入瓶頸期——產品積壓、退貨,關彥斌遇到了第一次危機。爲扭轉局勢,關彥斌決定去“改性塑料”正風靡的深圳開展業務。但這一次,關彥斌未能如願。在深圳,他嚐到了失敗的苦澀。

《懸壺大風歌》寫道,關彥斌在深圳與一位香港女商人“C小姐”合作,在涉及銅鏽的合作過程中出現裂痕,最終不得不以2000萬元“學費”抽身而退,這筆鉅額學費直接使他回到“身無分文”的狀態。

工商資料顯示,1993年,關彥斌曾與香港固容有限公司、寶安縣龍崗鎮同樂村經濟發展公司合作創立深圳常榮塑膠有限公司,董事長爲陳麗華。

如今再來回望,關彥斌人生中的兩次大跟頭似乎都栽在女性手裏。不過,關彥斌與這位“C小姐”並非簡單的合作伙伴關係,《懸壺大風歌》一書中,“C小姐”被稱作“第一個發現關彥斌人生價值與經濟價值的女人”;關彥斌的2000萬元學費也與“C小姐”密切相關,被稱作女人的“制裁與懲罰”。

“C小姐”究竟何許人也,對關彥斌的人生軌跡有何影響?自稱是關彥斌幾十年老友的《懸壺大風歌》作者王作龍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決定不予回應與關彥斌有關的事情。

蛇吞大象,銷售開疆

南下尋找新突破點的關彥斌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重新回到五常。在這裏,他等來了自己的轉機。時間回到1985年元旦,當關彥斌代表五常塑料廠以新星的身份登上五常“立縣企業”舞臺時,站在他身邊的是國有五常製藥廠的廠長於樹春。彼時,五常製藥廠的利稅多達幾百萬元,完全碾壓了僅幾十萬元利稅的五常塑料廠。

13年後,已改制的五常製藥廠經營不善,準備整體賣出。聽到風聲,已回到家鄉的關彥斌立即參與競標。儘管五常市政府方面已經確定了最佳購買人選,關彥斌還是鐵了心作一次“程咬金”。

不過,在五常製藥廠全體職工第一次投票時,關彥斌代表的五常塑料廠就被投出局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被五常製藥廠職工看好的哈爾濱企業最終選擇了退出。於是,機會又落到關彥斌頭上。

由此,關彥斌迎來了人生的關鍵轉折點。1998年,由五常製藥廠改制而成的黑龍江省五常葵花葯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五常葵花)成立。2003年,五常葵花變更爲股份制公司,如今該企業爲葵花葯業核心子公司。

五常葵花 圖片來源:記者 李少婷/攝

葵花葯業最初以護肝片聞名,後來又自主研發葵花胃康靈,在北上南下的收併購中逐漸完善兒藥、婦科藥版圖。幾款核心產品幫助葵花葯業立足,而做大做強的致勝法寶是銷售。關彥斌曾總結其銷售手法爲“廣告拉、處方帶、OTC推、游擊隊搶”。

“凡是單位的人,一般一開始時信不着,全用他家族的人,凡是他老關家的都調過去了……就怕企業幹不好。”關彥斌同鄉回憶道。

關彥斌的四弟關彥明、三弟關彥玲因此陸續加入,其中關彥明爲葵花葯業版圖的構建立下了“汗馬功勞”。

差不多同一時間,張曉蘭也走進了關彥斌的生活。她與關彥斌19年的婚姻,幾乎貫穿了整個葵花葯業的發展史。

“其第二個媳婦也是女中豪傑,我接觸過,長得也挺漂亮的,挺高個。”關彥斌同鄉評價稱。據他回憶,某年元旦時他給關家送去4頭豬,張曉蘭直接將豬拉到藥廠里宰殺,讓所有工人都來品嚐,還給來拜訪的幾位親友的女眷買了幾千元的衣服回禮。

張曉蘭能與關彥斌走到一起,或許還因爲他們的經歷有些相似,張曉蘭也曾是幹部。

《懸壺大風歌》介紹,爲了扶持關彥斌,張曉蘭辭去了國家公務員的工作。據公開資料,張曉蘭隨後開始在五常葵花供應部擔任經理、副總經理、董事。張曉蘭還曾是葵花集團核心骨幹發起設立的黑龍江金葵投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葵投資)的董事長,執掌過葵花集團旗下物業公司和房產公司。

與關彥斌結婚時,張曉蘭帶來了一個兒子——宋萌萌。對於繼子,關彥斌似乎並沒有虧待。很早之前,關彥斌便開始以個人名義涉獵地產行業,這些地產投資被鍍金爲葵花集團的項目,而宋萌萌在繼父關彥斌直接控制的多家房地產公司中持有股份。

如關彥斌同鄉所說,關彥斌更重視家族的人。在幫助哥哥構建基業後,關彥明目前在南京同仁堂藥業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南京同仁堂)持股35%,南京同仁堂由關氏家族於2017年取得控制權。

在此期間,關彥斌將兩個女兒關玉秀、關一放在葵花葯業體系內培養。大女兒關玉秀除了在金葵投資持有股份外,名下還有葵花版圖中的米業、地產業資產。小女兒關一持股相對簡單,僅持有金葵投資股份,早期曾負責葵花葯業廣告業務。

後院起火,伉儷反目

2017年初,關彥斌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最希望擁有的才華是能夠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最複雜的問題。

幾個月後,關彥斌與張曉蘭宣佈離婚。“清官難斷家務事”,牽扯到衆多利益方,關彥斌也許對這句話心有慼慼。但與張曉蘭的干戈,或許在葵花葯業最輝煌時就已埋下。

2014年12月30日9時58分,深圳市福田區深南大道2012號,深交所。時任黑龍江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陳述濤、時任哈爾濱市長宋希斌與關彥斌共同擔任葵花葯業上市敲鐘人,見證了公司上市的高光時刻。但遍尋彼時的公開報道,時任董事、副總經理張曉蘭卻很少被提及,甚至不能從中知曉其是否隨夫前往深圳。

要知道,在那個時候,張曉蘭、關彥斌夫婦可是一對商界模範伉儷,兩人一起打下了葵花葯業的江山,共同作爲公司實控人。可能正因爲這一點,關彥斌對張曉蘭之子宋萌萌,也毫不吝嗇。

葵花葯業招股書顯示,宋萌萌通過金葵投資間接持有葵花葯業0.06%股份,與關彥斌大女兒關玉秀持股數量一致,但低於小女兒關一0.13%的持股比例。

如今再來回顧葵花葯業上市這一行爲,儘管更多是出於公司發展的考慮,但選擇深圳,也頗讓關彥斌一解當年飲恨而歸的遺憾。

只可惜,在上市初期,公司的盈利水平就陷入了停滯。

2015年及2016年,葵花葯業的營業利潤分別爲3.41億元和3.43億元,均低於2014年的3.83億元。而在這兩年,公司分別實現淨利潤3.28億元、3.39億元,較2014年的3.31億元,可謂不痛不癢。

爲了解決業績增長難題,關彥斌費了不少心思,其中之一就是大膽啓用年輕人擔任公司高管。他提拔了自己曾經的祕書吳國祥,這位不折不扣的80後,在2015年成了葵花葯業最年輕的副總經理。而這批年輕的血液,當然也少不了關彥斌的女兒們。

2019年1月,葵花葯業公告稱,聘任關一爲總經理。作爲關家小女兒,關一早在2002年就入職了葵花葯業,彼時年僅20歲。如今上市公司小葵花兒童用藥發展戰略,正是由關一擎旗打造。

2019年2月,關玉秀被選舉爲葵花葯業董事長。1979年出生的她曾在葵花體系內多家公司擔任總經理。

至此,葵花葯業上市第五年,“關二代”順利接班。關彥斌也早早做好了“退休”的準備,於2018年12月辭去了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

在關家兩姐妹被一路培養至接班的過程中,宋萌萌似乎成了“隱形人”。表面上看,張曉蘭彼時即便身爲葵花葯業董事、副總經理,也未能爲宋萌萌在上市公司謀得一職半位。

儘管宋萌萌曾有限地參與繼父關彥斌的房地產生意,以及關家另一藥企南京同仁堂的業務,但卻全然不能與關家兩姐妹相比。

外界猜測,這或許是張曉蘭與關彥斌長期積攢的一大矛盾,甚至導致了兩人的反目。

2017年7月,“模範伉儷”離婚了。讓外界不解的是,張曉蘭不僅辭去了在上市公司擔任的全部職務,還將直接持有以及通過葵花集團、金葵投資間接持有的全部上市公司股權轉讓給了關彥斌。

不過如今看來,從葵花葯業中“淨身出戶”的張曉蘭,彼時顯然要爲母子倆儘可能地爭下更多資產,這種猜測被知情人向媒體證實。而葵花葯業的一位投資者曾猜測,關彥斌有部分股票處在質押狀態中,或許是爲了週轉資金,於上市公司體外資產補償張曉蘭與繼子宋萌萌。

這出愛恨情仇大戲,在去掉“愛情”之後,似乎只剩下“恨和仇”。2019年4月,關彥斌被曝出此前與張曉蘭產生爭執、失手將其打成植物人的消息。

這一年,關彥斌65歲,張曉蘭60歲。

在《懸壺大風歌》中,有一句描寫關彥斌的話——“關彥斌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新厭舊”。縱觀關彥斌的感情史,這一點似乎也能得到證實。

關氏兩姐妹是關彥斌原配妻子馬某所生,張曉蘭爲其第二任妻子。而據關彥斌同鄉介紹,關彥斌還有一個小兒子,是在與張曉蘭婚內所生,但生母是誰還不得而知。

這一說法在《懸壺大風歌》同樣得到印證:2018年2月,關彥斌十歲的兒子在香港過生日,關彥斌因出席公司招待晚宴不能陪伴。隨即賦詩一首:“我多想。。。。。。此刻正陪在你的身旁,和你在一起,共同點亮這十支,小小的燭光。”

但今年小兒子的生日,關彥斌恐怕依然沒能陪伴。據媒體報道,因涉嫌故意殺人,關彥斌今年1月29日已被大慶市讓胡路區人民檢察院批捕。

記者丨李少婷 滑昂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