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那天，张智茗和唐怀奇一整天都在各个事故现场忙碌，回想起那天晚上赶去2310事故现场时，张智茗说那一路上火树星桥，天上却几乎看不到星星，那场景让他本就疲惫的大脑有种寰宇颠倒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正顶着黑漆漆的大地、踩着璀璨星河前进。

但是他知道，那一路灯火不是星星，是车，很多车。

随着抗“疫”战斗即将胜利，为了恢复国家因疫情影响而受阻的经济发展，国务院批准于二月十七日起全国高速公路免费通行，全力复工复产。直到三月中旬，全国除湖北外各省人员管控基本都已放松，浩荡的返疆队伍开始出发，滚滚车流如同一条巨龙穿越整条河西走廊。现在，它沿着连霍高速来到了终点站前的最后一站——酒泉，而最先接受挑战的，自然就是镇守酒泉高速公路“东大门”的泉湖高速公路大队了。

梁平华大队长参加工作二十余年了，大大小小的阵仗他都见过，长长短短的战斗他都参加过，但是，不到一百公里的辖区日均三万车流量的现状还是让他有些心悸，况且两个上班不久的年轻民警在这个节骨眼被派去处理已造成长达10公里拥堵的多车事故。

现场的人都能感到梁平华的心境在愈趋焦灼——因为两个年轻人在赶路的途中他一直在对讲机里呼喊张智茗了解路面情况，清水路段信号极差，对讲机呼不出去，他就一遍遍打电话。

派出去的出警人员到达连霍高速（G30）入疆方向2310Km处的事故现场时，是晚上十点，梁平华也已经到达清水收费站附近坐镇指挥，2310处因源头事故造成大量车辆滞留，又引发了后面多起事故，且从张掖涌来的入疆车流依然浩大，如果不尽快恢复通行秩序，拥堵车流的尾端可能还会发生交通事故。

“张智茗，说一下现场情况”梁平华在电话里问，“报告，2310一共四起事故现场，一起六车追尾、两起两车追尾、一起三车追尾，均无人员伤亡，后方拥堵车流长度10公里左右”，“好的，你们做好防护，尽最快速度勘察现场、清理路面，要保证自身与群众的安全”，“明白”。

现场有六辆事故车无法行驶，救援队有两辆拖车，一辆拖车一次能拉两辆车，张智茗以最快的速度勘查完所有现场，并指挥现场的司机们把能开的车都移到应急车道。为了能尽快清理事故现场、疏通拥堵车辆，唐怀奇决定让救援人员先把六辆不能开的车都拉到应急车道，然后对滞留车辆进行放行，救援队则同时拉上四辆车，带着其余能够行驶的车辆与当事人，从应急车道跟随车流驶出清水收费站把人和车先放下之后，现场的出警人员再将路面封住，确认安全后救援人员直接逆行上来拉剩下的车。

计划实施是顺利的，只是将事故车辆弄上拖车耗费了些许时间，等事故现场彻底清理结束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担心这些长时间滞留的司机着急，在路上超速行驶再次引发事故，出警人员开着两辆警车在前面并驾齐驱、保持安全车速，护送这些滞留车辆前进。

当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清水收费站时，梁平华与史捷正在那里向从清水收费站上高速的车辆做安全提示，史捷是泉湖大队的副大队长，他已经上了两周班了，今天本应该是他休息，但他知道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需要人手，晚上八点他就已经把自己分管中队的所有人都叫回了单位，放弃休息，在清水收费站开始对入疆车辆进行安全提示。

张智茗后来回忆起他在途经清水收费站见到梁平华的时候，心里还正在想：梁大从他出发到结束给他打了一路电话，似乎对他并不放心——他不明白梁大既然这么不放心自己，为何不亲自来现场指挥。但他自己很快就有了答案：雏鹰在自己真正飞行之前，它的父母不论做多少次演示，它都不可能学会如何在蓝天翱翔，只有当它第一次飞上蓝天，一切问题才会迎刃而解。

“车队”一路开到了嘉峪关，警车将他们护送了一百公里，在途径酒泉服务区时，陈博开始向这支庞大的队伍鸣笛示意安全，陈博也放弃了休息，回到单位后一直在服务区疏导车辆，这项工作随着2310事故现场滞留的车辆全部驶来变得愈发困难——很多司机已经感到疲惫，在夜间寻觅着可以落脚休息的地点，酒泉服务区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陈博看着大批车辆瞬间涌入，服务区承载的车辆很快就达到了临界点，他知道这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15日的凌晨三点，梁平华和姚占雄也赶到了酒泉服务区，姚占雄也是泉湖大队的副大队长，在同事们的印象里，他是个说话不多、做事不少的人，虽然不多说话，但他每说一句话都一定要有根据，一旦当事人有疑问向他讨教或是路上遇到司机们有矛盾，他就会打开话匣子，言出法随、条理清晰、逻辑缜密，能跟你讲一整天的道理。

此时的酒泉服务区就像一个背满行李、不堪重负的老妪，她所承载的早已超出她的极限，梁平华在对讲机里不停地向指挥中心报告从服务区入口拥堵到主线上的车流情况，姚占雄则带着唐怀奇把已经睡了很长时间的司机挨个叫醒并劝离他们，好让新来的旅人们能有地方休息。为了周转人手迎接明天的战斗，梁平华让张智茗先回单位休息。张智茗说他回去一觉睡到早上8点起来，才看到梁大他们刚回到单位，他们彻夜未眠。

到了中午，值班人员又接到了报警电话，与前一天的情况一样，辖区的事故一个又一个，张智茗打趣道：“接一个报警电话，‘捡’一路事故车”，梁平华和姚占雄已经一整夜未合眼，但因为发生一起有人员受伤的事故，他们放心不下，又跟着年轻人们跑了一整天，再回来已是晚上八点。回到单位时梁平华已经立盹行眠了，姚占雄提出让他回去休息，梁说没必要，反正自己回去也睡不着，因为对讲机整夜都会有人报告情况，“对讲机关了睡，单位有我在”姚占雄的语气很干脆，就好像他睡了一夜，有充足的精神，“不了，关不成啊”梁平华只是笑笑，婉拒了同事的关心。

夜深时，张智茗和唐怀奇一起处理完当天的事故，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对讲机果然像梁大所说，一刻也没安静过——副大队长王兴和他分管中队的所有人还在服务区疏导车辆，他们已经奋战了一整天，张智茗说，直到夜深他还能听到对讲机里一直传来同事们寻求帮助的呼话声：因为一点小事引起纠纷的司机、丢了狗的、找不着孩子的、把通往加油站的路给堵住的......可以想象，他们置身于混乱不堪的服务区，面对着无数有疑惑、有困难的驾驶员，说干了嘴也没时间喝一口水，更不用说身后还有从服务区入口开始排队，一路堵到主线、已经影响到高速公路正常通行的一条长龙。

那一夜，张智茗一直等到困得酣然入睡，也没见着他的舍友刘海德，他也跟随王队长在服务区苦战。后来刘海德说，王队长带着他们从15日的早上9点一直奋战到16日的早上9点，才算打赢这场恶战，之后还有一片惨不忍睹的战场需要他们清理——一个被扔满垃圾、杯盘狼藉的服务区。

那一夜，张智茗在睡梦中被遽然响起的警笛声惊醒，他坐起来花了很长时间才分清楚现实与梦境：他在床上，不在警车里。他望向窗外，夜色已然隐去，破晓的曙光似一双温柔的手，拨开昏暗的云彩，也拨开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长夜漫漫，终有拂晓之时，人们满怀希冀，等待着晨曦的到来，而在那之前，无数的酒泉公安战警，会守护这座城市所有人的希望，他们不在乎身前有什么，肆虐而来的“瘟君”也好，潦原浸天的滚滚铁流也罢，只因他们身后是万家灯火的安宁祥和，他们的战斗永不终结，他们的信念永不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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