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78年12月,正值舊曆臘月十七,河南項城縣袁家宅第,降生了一個男嬰。男嬰頭上有一塊青記,初爲人父的袁世凱十分高興,將長子取了個小名:記光。而妻子於氏則輕輕反駁,不如叫小記兒。不論是記光還是小記兒,都顯示了父母對這個孩子的無限愛意,這位幸運的孩子便是袁克定。袁家延續數代,族譜按照“保世克家,企文紹武”的順序排列,袁世凱的祖輩是“保”輩,到了袁克定便是“克”輩,所以袁克定的兄弟名字中也帶一個“克”字。

袁世凱一生有一妻九妾,有17個兒子,15個女兒,共有32位子女,然而最重視的卻始終是袁克定,因爲袁克定不僅是長子,還是唯一的嫡子。從袁克定以後,袁世凱和於氏再也無所出,其中大部分責任要在袁世凱,兩人因爲一句口角便分房而睡,於氏從此被冷落。這位嫡妻於氏是河南項城於鰲的女兒,袁世凱娶於氏的時候只有17歲,於家雖然在當時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然而對女兒卻始終秉持着“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不叫她們讀書識字,所以於氏是一位文盲,並且不大懂得禮節規矩,在袁克定兩歲那年,兩人因爲一句笑話翻了臉,於氏從此守了幾十年的活寡。

當時袁世凱看見於氏繫着一件紅色繡花綢子的褲帶,便開玩笑道:“看你打扮的樣子,就像一個馬班子。”馬班子是河南人對妓女的俗稱,於氏自然不讓了,道:“我不是馬班子,我有姥姥家。”意思是她有孃家,她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這就刺痛了袁世凱,因爲他的生母就是繼室,袁世凱認爲這是揭自己的短,惱怒了,便不再跟於氏同房。以後袁世凱死後,於氏當着衆人的面大鬧了一場,將自己多年的怨氣都發泄出來:“你一輩子都對不起我,弄了這麼多姨太太,又弄了這麼多孩子,你死了都丟給我,叫我怎麼辦哪!”事情差點無法收場,最後還是袁克定出面勸了母親,才收拾了這難堪的局面。面對袁世凱的死,袁克定也哭,但他是哭自己對不起袁世凱,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袁世凱在與於氏成婚那會兒,還沒有得勢,1881年到上海謀事時,與一位蘇州妓女沈氏結識,兩人感情日漸深厚,沈氏勸袁世凱離開上海謀求機會,並用自己的錢資助袁世凱。袁世凱離開上海前,沈氏備酒踐行,並說自己立刻出錢贖身,離開妓院,並希望袁世凱努力功名,不要相負。這份信任令袁世凱十分感動,第二年他到朝鮮,站穩腳跟後便將沈氏接到漢城,當了大姨太太。袁克定也被袁世凱帶在身邊,這裏要提一句的是,袁世凱無論到哪裏,於氏可以不跟着,但袁克定是一定要跟着的,不論是袁世凱在朝鮮任總理營務處,還是在濟南任山東巡撫,抑或是在天津任直隸總督,袁克定一直都跟在他身邊。在朝鮮期間,年僅4歲的袁克定是由大姨太太沈氏撫養,沈氏對袁克定視如己出,十分寵愛。

儘管在物質生活上絕不虧待袁克定,但也不意味着放縱他,袁世凱非常重視對他的教育,爲他聘請了數名家庭教師,請了一個德國人教他德語和英文,所以袁克定的德語和英文都說得很不錯,他的房間裏堆滿了德文、英文書籍,不是不學無術之輩。

1901年,袁世凱成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身價倍增,袁克定自然也水漲船高,他是外界有名的貴公子,也是家裏的老大,京城人人都要稱他一聲“大爺”,甚至他家裏房門上就掛着“大爺處”的牌子。由於是家中的長子,爲了給衆多的兄弟姐妹做出榜樣,袁克定在家人面前始終做出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樣,不吸菸,不喝酒,不近女色,不信宗教,舉止符合舊時代的規矩,然而他畢竟也是有嗜好的。

第一個嗜好就是聽京劇,他和很多梨園藝人都有交誼,如餘叔巖、姜妙香、尚小云等,據說尚小云這個藝名就是袁克定給取的,尚小云是四大花旦之一,每逢尚小云演出,袁克定不論多麼繁忙,都一定抽出時間去捧場。當時京劇非常流行,慈禧的大太監李蓮英的侄兒李福堃,這李福堃在天津也是橫行霸道的一個主兒,人稱“大城李”,仗着李蓮英的威勢胡作非爲,人們避之唯恐不及,都不敢去招惹他。巧的是,他也喜歡聽戲,在下天仙戲院有個包廂,不論他去還是不去,這包廂都給他留着,派頭很大。

正好那天袁克定去聽戲,包廂緊鄰着大城李的,兩人都帶了很多隨從、下人,各擺各的闊氣,幾個下人之間互不相讓,發生了口角,繼而大打出手,戲院老闆左打揖,右鞠躬都無濟於事,只得派人差告袁世凱。袁世凱一聽是李蓮英的侄子,立即派人將李福堃接到府裏來,左一口賢侄,右一口賢侄,順帶將袁克定罵了個狗血淋頭,末了讓袁克定喊大城李“三哥”,配個不是,設宴款待了一番,這才止息了這場風波。就這樣袁世凱還怕節外生枝,差人去了一封信說明原委,李蓮英也清楚自己的這個侄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便叫他到袁府回敬,袁世凱順水推舟讓兩人換了帖子,結拜爲把兄弟。不過這也只是表面兄弟而已,袁克定心中是很看不起他的,以後也沒什麼往來。由此事件,就可以看出袁世凱爲人處世的圓滑,將一件本可能發生大矛盾的事件平息了,還拉近了雙方的關係,從某種意義上實在令人佩服。

袁克定第二個嗜好就是同性戀。袁克定宅邸很多,中南海有一套房,萬字廊有一個小院,北海團城、錫拉衚衕、小湯山、西山等地都有自己的私邸,這也是爲了讓他的私生活不受打擾的緣故,這些私邸,總有一些俊秀儒雅的小書童服侍着他。民國才子張伯駒曾聽父親說過一事,他在彰德總辦後路糧臺時,住在袁克定隔壁,夜間書童和袁克定玩得高興,撒嬌聲音大了些,袁克定便道:“勿高聲,隔壁五大人聽見不好。”但他已經聽到了,後來張伯駒還戲題一詩:“斷袖分桃事果真,後庭花唱隔江春。撒嬌慎勿高聲語,隔壁須防五大人。”

袁克定一生尊貴,風光無限,在袁世凱稱帝這件事上他出力不少,但最終事敗,袁世凱靈堂前,他哭着說我對不起父親,究竟是如何對不起?他到底做了什麼?又出於怎樣的動機?我們下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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