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肖戰粉絲事件後，再聽聽AO3的故事吧

前段時間，由明星粉絲舉報同人作品而引發的“亂戰”，讓AO3這個名字出現在公衆視野中。然而，許多“喫瓜羣衆”對於AO3，並沒有清晰深刻的瞭解。

AO3，全名AO3作品庫（Achieve of Our Own），是一個非商業、非營利性的同人託管網站，該網站上收藏的作品包括同人小說、同人畫作、同人視頻以及同人有聲小說，它是一個由同人愛好者進行創作和管理的空間。

AO3 創始人娜奧米·諾維克(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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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AO3是創立在一片“廢墟”上的。

此前，不少同人作品發佈在不同網站，本是同興趣愛好者之間的交流卻被商業利益盯上，一些網站從中牟利卻沒有保護同人創作者。在牽涉到版權和合理使用等問題後，大量同人作品開始在這些網站上消失，當初同人創作者們建立的“小花園”幾乎瞬間被夷爲平地。

這時，同人圈中一位名爲阿斯托拉特的創作者站了出來，於2007年發佈文章指出，“既然資本無法對同人創作者敞開大門，那麼同人創作者會建立自己的園地。”隨後，阿斯托拉特聯合一羣程序員和設計師，將自己的設想一步步變爲現實。這便是AO3的由來。

也許是因爲曾被資本遺棄，AO3的服務宗旨從一開始便強調兩件事：一是對於同人創作者及愛好者權益的保護，二是其非營利性。

AO3隸屬於OTW再創作組織（The Organization for Transformative Works），該組織同樣由以阿斯托拉特爲代表的同人愛好者建立。在OTW的官網上，可以看到AO3的創立並非僅限於爲同人創作者提供一個空間，它希望“將來各式各樣的同人作品都被視爲合法的衍生創作，讓同人作品作爲一種合理的創作活動被大衆接受”。

AO3讓一些無法在現實生活中存在的夢在這個空間中“實現”：有些作品的結局令人惋惜，那麼就創造一個“平行世界”，許給角色一個大團圓結局；有些作品的配角深入人心，那麼就創造一個故事，讓配角變成主角。在同人創作者的筆下，任何人都可以是英雄，任何故事都可以“如我所願”。這個空間由每一個粉絲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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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一詞最早來自日語“どうじん”，廣義上可理解爲“非商業性的自主渠道下的自主創作”，狹義上可縮小至由漫畫、小說、影視、遊戲等作品甚至是現實生活中已知人物或設定衍生出來的粉絲的二次創作。簡單來說，同人可以看作是“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結果。當粉絲對於已有作品有着自己的想法與喜好時，對其進行的加工或者改造都可以看作是同人文化的一種。

實際上，《藻海無邊》算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同人小說之一。在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經典小說《簡·愛》中，在閣樓上的瘋女人放火燒掉桑菲爾德莊園後，簡·愛與羅切斯特終成眷屬。在《簡·愛》中，瘋女人推動着故事的發展，夏洛蒂卻對她着墨不多。百餘年後，英國當代女作家簡·里斯對這個瘋女人起了惻隱之心，以她爲主角著成《藻海無邊》。那個閣樓上的瘋女人變得有血有肉，她是誰，她有怎樣的經歷，她爲何而瘋，都有了交待。

1966年《藻海無邊》獲得英國皇家文學會獎，1967年又獲得W.H.史密斯獎，還上榜了BBC評選的“塑造世界的100本小說”，簡·里斯也因此成爲英國皇家文學會會員。

近年來歐美文學中同人作品的典型代表當屬《五十度灰》系列。該系列原本爲著名小說《暮光之城》系列的同人衍生作品。最初，作者E.L.詹姆斯在歐美同人小說論壇FanFiction.net上連載了《五十度灰》三部曲，當時小說的名字叫《宇宙之王》。後來爲了出版，E.L.詹姆斯對作品進行了修改，刪去所有與《暮光之城》相似的痕跡，成爲了現在的《五十度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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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目前，AO3上的作品已超過500萬篇。而讓這片空間的花香飄向世界的重大轉折點應該就是雨果獎了。2019年8月18日，在愛爾蘭都柏林舉辦的第77屆世界科幻大會上，2019年雨果獎將“最佳非虛構相關作品獎”頒給了AO3。

對於AO3的粉絲來說，這是一件足以改變歷史的事情，因爲這代表了主流文學第一次向同人文學拋來了橄欖枝。以往只能開在角落裏的花第一次開在了聚光燈下，AO3逐漸撕下被貼在身上的標籤，一步步走向公衆。

頒獎典禮上，發表獲獎感言的正是當年創立AO3的阿斯托拉特。這位曾在AO3上發表大量同人作品的寫手，在現實生活中名叫娜奧米·諾維克，她同時也是一名優秀的幻想小說作者，其作品《無根之木》曾於2016年獲星雲獎“最佳長篇小說獎”及軌跡獎“最佳奇幻長篇獎”，《旋轉的銀》於2019年獲得軌跡獎“最佳奇幻長篇獎”。

在聚光燈下，娜奧米激動不已，“同人小說、視頻、畫作、廣播劇⋯⋯所有同人作品都凝結着一個主題：藝術創作不是孤島，它誕生於羣體之中。這也是AO3的本真含義⋯⋯這座雨果獎盃屬於我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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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AO3依舊會因爲著作權和內容尺度遭受非議，也有律師提出如果用名人進行創作可能會涉及侵權問題。圍繞真人展開的同人創作是否會侵犯當事人的權益，便是這次“亂戰”爭議的焦點之一。此外，尤其是當原作者在世時，對其作品進行同人改編的版權問題也是一大爭議點。《夜訪吸血鬼》的作者安妮·賴斯和《冰與火之歌》的作者喬治·R.R.馬丁都曾公開聲明，禁止粉絲對其作品進行同人創作。

北京大學教授張頤武在接受《環球》雜誌記者採訪時表示，同人作品作爲一種以青少年爲中心的小衆的亞文化，目前可將其歸納爲一種“無害”的文學，因爲它太小衆了，“同人文學對於某些社會羣體來說，可能具有某種積極意義，他們通過AO3這樣的網站和同人小說，獲得了一種自我認同、一種內心慰藉、一種社會‘身份’。而當同人文學走向大衆之後產生的影響，是極爲複雜的，還需要進一步認識、討論，釐清其作用。”

對於同人作品可能涉及的著作權及名人姓名權爭議，張頤武認爲，文學界和法律界的界定和判斷是存在差異的，“對於原作進行挪用、借用、反諷等創作方式，在法律上的確涉及著作權的問題。但文學界具有一定的寬度，通常允許這種再創作——同人作品與原作是兩個作品。這需要根據每個作品的具體情況進行深入研究，只有等進入司法程序才能最終做出判斷。同時，同人作品也的確存在涉及明星姓名權、名譽權的問題，但同樣需要進入司法程序，纔能有一個清晰的界定。”

目前，AO3正不斷推進同人作品分級制度，國外許多原創作者也開始公開表明是否接受粉絲的二度創作。在此情形下，AO3的發展方向或會越來越明確。

來源：2020年3月18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6期

監 制：胡豔芬 責任編輯：林睎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