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帶着女兒去伍倫貢海邊玩。小丫頭在海邊專門爲小朋友設計的遊樂中心各種器械上邊爬上爬下,周遭是世界各個民族瘋玩歡笑的小朋友。遊樂中心邊上是世界各民族的家長們優哉遊哉髮帶着一臉幸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孩子,作爲一個多種族的移民國家這樣的場面很正常。

偶然中女兒竟然碰到了自己幼兒園的好朋友——安娜,兩個小姑娘又是擁抱又是親吻,高興得又蹦又跳,用我聽不太懂的英語嘰裏呱啦的互致問候,然後兩個人拉着小手就準備一起去爬滑梯。就在這個時候,一句熟悉的中文硬生生地撞進了我的耳朵:嬌嬌快來呀,鞦韆沒有人,快快快。我那聽得懂中文的女兒和我都被這熟悉的鄉音帶了過去。眼睛裏面看到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奶奶手裏抓着鞦韆的鐵索向不遠處的母子倆拼命地招手。我斜眼看了看我女兒和她的小夥伴,兩個人都是一臉愕然的樣子,皺着自己的小眉毛,盯着老人看。

我估計這位老人是剛剛來澳洲不久,在澳洲很少有家長會把持住遊樂園的某個玩具給自己的孩子。這裏的小朋友從上幼兒園的第一天起老師就會培養他們分享的習慣,玩具也好,書本也好,都要分享給別的小朋友,不能一個人獨佔。你做到分享的時候老師一定要給你一個鼓勵或者讚揚的動作,流行的網絡語叫點個贊。所以你在這裏的遊樂中心經常看到的是家長把長時間霸佔某種玩具而不願意跟別的小朋友分享的孩子提溜下來,然後教育他要學會分享。而當哪個小朋友主動把玩具分享給別的小朋友時家長一般都會對他說“well done”。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女兒在遊樂中心玩的時候,看到別的小朋友過來就會主動從自己正在玩的玩具上下來,爲此我一度認爲這小丫頭沒出息膽子小,你爹我就在你身邊,你怕什麼。後來才明白這是人家在幼兒園學習的成就。所以在這樣的氛圍中,家長在兒童遊樂中心爲自己的孩子獨佔某種玩具的確是非常罕見的情況。我女兒和她的小夥伴覺得喫驚是再正常不過了。

相較於我女兒她們從小被培養的分享,我估計手裏抓着鞦韆繩子的老人當時的想法應該是別讓我孩子喫虧了。我老婆幼兒園的一位中國小朋友的奶奶就是這樣的典型想法,她孫女有個動物性習慣就是咬人。老師跟孩子父母談過幾次說這孩子有咬人的習慣,父母回來告訴奶奶,奶奶一聽哈哈大笑。你知道爲什麼?因爲奶奶覺得這有什麼,我孩子又沒有喫虧,管他的。孩子父母一看不行,不能讓奶奶慣着,就嚇唬奶奶說,你要是再讓你孫女咬你,人家就會把她區別對待的,這才把奶奶嚇住。

我再仔細想想,這種別喫虧,快快快的着急忙慌的狀態似乎是貫穿着我這大半輩子的。小時候怕我上學晚六歲半急急忙忙上的小學。我那個年代的小學初中還好一些沒有什麼這班、那班。現在的這幫孩子真是苦,只要是家裏經濟上過得去,對孩子的未來有要求的,沒有一個不是在孩子中小學時代讓他奔走於各種興趣班、補習班之間。我一個朋友的小孩,才小學,一個暑假裏報了圍棋班、乒乓班、薩克斯班、奧數班、游泳班,那叫一個忙活。

你不想忙活,不想着急?好像不行,因爲任何一個階段的忙活似乎都和下一個階段的忙活環環相扣。上不了好小學就上不了好中學,上不了好中學就上不了大學,上不了大學當然就沒有好工作,沒有好工作那這一輩子你就完了。所以爲了二十多年後的日子,小子從你能拿起筆的那一天,你就給我忙起來。

等我好不容易上了大學又是一通亂忙。下課的時候風捲殘雲直撲食堂,去晚了愛喫的菜就沒了。喫飽喝足又馬不停蹄奔向圖書館佔座。不一定真是爲了學習,但是給自己心儀的女生佔個座位,那可是那些年一起追過女孩的人們共同的最重要任務,茲事體大,可不能喫虧。

上班了,每天忙着擠公共汽車,搶佔座位。在單位天天忙着打掃衛生,打開水,給大大小小的領導們留下美好的印象。等到有升職的機會,有每個月多一二百塊錢的漲工資的機會,上下撲騰着領導們給自己使勁。一回頭髮現同事炒股賺錢了,也就作死般的趕緊投資炒股;看到人家做生意賺錢了,也撲騰撲騰的要做小生意;看到人家出國了,又忙活着來到了澳大利亞。也就是在這裏,突然之間周圍安靜了。所有人的生活節律似乎都調慢了好幾拍,沒有了那種沸騰不堪的喧囂,沒有了那種快快,晚了就沒機會了的心態。消停了,安靜了,使我有了安靜的機會,不是安靜地發呆而是安靜地思考。安安靜靜地回望自己已經過去的小半輩子,那些年我都忙活啥了?大概除了給自己忙活了一個媳婦以爲,沒有一樣是值得着急的。

回頭看看我那和小夥伴玩得正歡的女兒,心裏流露出一句話:孩子你慢慢地長,好好享受你人生每一個階段的美好,我不催你。

張目

張目,大洋傳媒原創作者,主持人出身,現居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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