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的是1961年阿爾法•羅密歐粉藍Spider敞篷車，我享受它的嘎吱聲，我妻子則關心爲什麼沒有安全帶。

“車子真漂亮！”

我在拿到細長的點火鑰匙前，周圍人就異口同聲地喊道，讚歎音迴響在米蘭四季酒店(Milan Four Seasons)的拱形大門口。在接下來幾天內，從公交車站、咖啡館露臺以及佈滿雨滴的車窗後不時傳來嘖嘖稱讚者，而且永遠伴着飛吻。

意大利人對汽車的癡迷可謂全球之最，第一代阿爾法•羅密歐(Alfa Romeo)的Giulietta（意“朱麗葉”）最爲養眼，它讓女性神魂顛倒。我開的是輛1961年版的粉藍色Spider敞篷車，標誌性的狗嘴式護柵後的曲線美侖美奐、車轂上印有La Dolce Vita（甜蜜的生活）字樣。

我需要完成1000公里的路程。似乎這賽程並非專爲我、而是爲我和妻子兩人量身打造。我妻子偎依在我身旁的柔軟低背座椅中：猶如朱麗葉偎依在羅蜜歐身旁。坐在阿爾法車裏的這些情侶簡直無可救藥，他們往往情不自禁——甚至不漂亮的Giulietta車都成了歡愉場所。

米蘭與佛羅倫薩的四季酒店都提供Giuliettas老爺車短途旅行項目，一下午完全可以不慌不忙遊玩米蘭北面的科摩湖(Lake Como)或者佛羅倫薩南的基安蒂(Chianti)葡萄種植區。但我們的旅程完全不是閒庭信步，而是旅遊公司新闢的一條艱險線路：駕老爺車穿梭於米蘭、法國蔚藍海岸(French Côte d’)的費拉角(Cap-Ferrat)以及佛羅倫薩這三角地帶，晚上入住各地的四季連鎖酒店。駕已有55年車齡、保養良好的老爺車（價值超過7萬歐元），感受真正的歐陸之旅，這是一條真正的精品線路。我們也可選酒店方提供的更爲珍貴的老爺車——1958年生產的奔馳190SL、或者1948年生產的賓利(Bentley)。但無論是氣質、時尚感還是操控性，阿爾法•羅密歐Giulietta老爺車似乎最適宜這段旅程。

老爺車租賃公司Joey Rent的代表手把手教我熟悉操控Giulietta的流程時，似乎頗爲急切，但也情有可原。儘管如此，他沒花多少時間就教會了我——因爲操控Giulietta的按鈕並不多：指示杆、掌控熄火與車燈的拔出式旋鈕以及手剎。逗趣的是，它位於儀表盤下方很低的地方，所以每次爬坡都得重新發動。下雨後，控制細長雨刮器顫顫悠悠在擋風玻璃刮雨水的扳鈕開關成了最實用的“利器”。

星期天我們上了路，加入雨天的滾滾車流，緊緊尾隨一輛嶄新的奔馳敞篷車。司機曼努埃爾(Manuel)是這次旅程的“隱形嚮導”。我對自己的國際駕駛技能頗爲自信，又是老爺車超級擁躉（你懂的，人到中年後往往有些自得），所以獲悉曼努埃爾充當整個旅程嚮導（我們沒得選擇）的安排後心中曾有些不滿。但上路不到五分鐘，就對上述安排感激涕零。我專注駕駛着這輛國寶級老爺車與全歐洲開車最任性的司機爲伍時，一不留神就可能車毀人亡。車頂篷收起後，能見度不是太好，但我可以清楚看出四周駕車人飈車時的一決高下之意。我真希望毀掉這輛迷人的老爺車。還是消停點吧。

費拉角距米蘭路途遙遠。由於我們出發晚了，所以只得徑直尾隨曼努埃爾上了高速公路。此時此刻，我纔對Giulietta的優劣秉性摸了個透，腦海中不時浮現自己擁有的第一輛老爺車——一輛1967年生產的Morris Minor退役郵政貨運車：也是不時剮蹭膝蓋的又大又細的方向盤、也是安在地板上的大燈開關(main-beam switch)以及從二檔換一檔同樣發出嘎吱嘎吱聲。剎車則需有提前量，而且發黃儀表盤玻璃下的指針會不停晃顫。以任何標準衡量，上述情況似乎都是反常情況，但親手駕控老爺車的魅力不是理性思考能感受得了的，它每時每刻發出的吱嘎聲響，對我而言就像美妙樂章。

我逐漸加大車速、沿着快車道一路向南行進時，我與妻子盤點這輛車最顯著的特徵。我認爲是前任車主茅塞頓開後把五變速箱與大功率發動機安裝到這輛阿爾法車上，而原車速度從零加速至每小時百公里足足需15秒鐘；我妻子更感興趣的是雨勢漸大後，滴到我膝蓋的雨滴以及車上沒有安全帶（後者也是生命攸關的問題）。但意大利政府直到1988年纔在法律上強制要求汽車生產商安裝安全帶，這比多數歐洲國家足足晚了10年多；而且政府也未強制類似阿爾法這樣的老爺車回過頭來再安裝安全帶。曼努埃爾饒有興趣地“欣賞”我們夫妻倆徒勞地在身後抓尋帶扣安全帶的模樣。一看到他的表情，我就想起有位英國老鄉曾說起其意大利好友答應搭乘他後，自己總是放棄系安全帶的趣事：“意大利朋友總是義憤填膺：‘怎麼，哥們對我的車技沒信心?’”

曼努埃爾一直保持適度距離“尾隨”着我們的車，但隨着夜幕降臨、法國進入視野後，我妻子打開對講機，要曼努埃爾在前面領路。蜿蜒穿過尼斯(Nice)險象環生的內陸地區後，我們緊跟曼努埃爾的奔馳經過兩扇門、蜿蜒而上，抵達雄偉壯觀、白色外表的“四季酒店名下的費拉角大酒店”（Le Grand-Hôtel du Cap-Ferrat, A Four Seasons Hotel”，實至名歸，但有些冗長）。我把“喘着粗氣”的阿爾法老爺車在酒店穹頂大廳剛停妥當，雨就不下了，這時兩位身穿馬甲的服務生過來幫我們打開車門，頓覺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時尚的登場，想到以後這樣的機會並不會很多，真是既激動不已又黯然神傷！

我們享用了米其林星級大餐(Michelin-starred fare)，這份菜單被酒店領班概述爲“帶有意大利特色的地中海美食”：“餐盤版的Giulietta精髓”。餐後我們來到豪華房間的開放露臺，透過成片的棕櫚樹與山松林，欣賞遠處費拉角燈塔照射的迷人光束。

這座建在懸崖頂的費拉角大酒店1906年開張時，蔚藍海岸曾是北歐富人們南下度冬假的勝地。從傳統角度說，我們此時抵達恰逢旅遊旺季。通透的大理石大廳及樓梯間似乎沒有淡季旺季之分，彬彬有禮的酒店資深員工時刻都在巡查。陽臺與漆黑一片的地中海間建着一座游泳池：常駐教練皮埃爾•格魯內貝格(Pierre Gruneberg)曾在此教大畫家畢加索(Picasso)與影星大衛•尼文(David Niven)游泳。從教第一位學員游泳至今已過了65年，而他仍是游泳教練。

第二天一早上，我們在酒店的地下Spa室美美享受了一番，身心得到了極大撫慰；然後，發現停在門口車道的Giulietta老爺車已被曼努埃爾加滿油，擦拭得煥然一新、油光可鑑，這是他的份內事：用老爺車專用油膏把車通體“伺候”了一遍。足足四天時間，我去加油站加油或是操控深奧的摺疊式頂篷裝置時，手指都是一塵不染。此時睛空萬里，我們於是收起頂篷，沿着海岸公路前往曼頓(Menton)，去了卻尋芳探幽的夙願。

下了溼滑的高速公路後，阿爾法老爺車重新行進在山區地帶。操控笨實的大方向盤轉過一個個急險彎，老爺車噴出的尾氣在一座座隧道中發出轟鳴迴響聲，一座座崖頂別墅與一艘艘豪華遊艇被颼颼拋在身後，引來在海濱漫步的人的交口稱讚。

上世紀50、60年代，意大利設計師不費吹灰之力推出了汽車史上至今仍屬奢華的衆多跑車，但瞥一眼鄉間小酒館玻璃窗映照出的倏忽而過的跑車模樣，就會明白爲何無比挑剔的蔚藍海岸法國佬也不禁點讚的原因：Giulietta這款迷人而又率意的小型跑車渾身透出一種素雅美，絲毫沒有法拉利(Ferrari)等大功率跑車的那種霸道與浮華。

穿行於內陸褐色荒涼山區以及醉生夢死的摩納哥(Monaco)時，我腦海中快速閃過銀幕中一個個的跑車情節：《偷天換日》(The Italian Job)的開場片斷、《捉賊記》(To Catch A Thief)中的格蕾絲•凱麗(Grace Kelly)與卡里•格蘭特(Cary Grant)以及演技超羣的馬賽羅•馬斯特洛亞(Marcello Mastroianni)。我決定不與妻子共享這些光怪陸離的銀幕片斷。在《豺狼的日子》(The Day of the Jackal)一片中，愛德華•福克斯(Edward Fox)駕着一輛1961年款的Giulietta Spider小車從意大利開往法國，意欲刺殺法國總統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停留曼頓不久就誘姦並殺害了一位寡婦。

我美美地享受着萬里睛空以及靜思冥想的快樂，畢竟昨天的糟糕天氣讓人無暇享受。酒店方在後備箱備足了野餐物品，如今它們被鋪在諾里村(Noli)古城堡可眺望四周美景的城牆上（而不是像昨天在高速公路行駛時那樣放在腿上喫）。我們仔細研讀了酒店禮賓部門編好的道路專用指南冊，並照其推薦美美遊玩了菲諾港(Portofino)。我們隨後又研讀了一下道路指南手冊，看到佛羅倫薩並不像當初想象中那樣遠，於是懊惱地嘆了口氣，直接上了前往佛羅倫薩的高速公路。當我把車在佛羅倫薩四季酒店(Four Seasons Firenze)門口停妥當、並把鑰匙扔給曼努埃爾時，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酒店原是昔日梅第奇家族(Medici)的宮殿，規模適中、富麗堂皇。晚餐後在院牆圍繞酒店內的漫步演化成了一次“徒步旅行”：整個酒店佔地5公頃，爲全歐洲城市私人花園之最。

最後一段是返回米蘭的路程，原有的好天氣又不復存在了。我們搶在傾盆大雨來臨前在菲耶索萊(Fiesole)的圓形露天競技劇場旁野餐了一次，而市區的佛羅倫薩大教堂(Duomo)巍然矗立在漸趨瀰漫的濃霧中。我們沿着濃霧遮蔽、險象環生的Passo della Futa路上行時，差點把曼努埃爾“甩丟”，於是不時按着老爺車上大音量的喇叭按鈕（嵌有阿爾法羅密歐充滿活力的十字架與蛇形飾章的金色大圓鈕）提醒其跟緊其後。此時，天變得越發漆黑溼冷。

而前方目的地米蘭四季酒店的接風盛宴正在等着我們，用豐盛的松露以及用棘齒式開瓶器開啓的巴羅洛美酒(Barolo)讓我們洗盡一路舟車勞頓；當然此舉能更好地幫助我們忘卻趕回米蘭路上展現的懦弱與畏懼。在寒冷的天氣中行至Passo della Futa半途時，我們通過對講機做了件無地自容之事：要求曼努埃爾與我們對調位置後在前面帶路。我們就這樣頂着濃霧與風雨、一聲不吭緊隨曼努埃爾藍色小車的紅色尾燈灰溜溜返回了米蘭四季酒店。

詳情

蒂姆•莫爾是四季酒店的遊客，酒店推出的“En route to La Dolce Vita”旅遊套餐每位遊客起價3800歐元（要求兩名遊客同行），包括在米蘭、佛羅倫薩以及費拉角的四季酒店各住一晚，租用老爺車三天，提供一輛保障車、地圖以及具體行程安排。遊客可租用的老爺車有1961年的阿爾法羅密歐Giulietta Spider、奔馳Mercedes-Benz 190SL以及保時捷(Porsche)356 Speedster。

其它老爺車旅程還有：

駕捷豹E型跑車環遊蘇格蘭高地地區(The Scottish Highlands)

“北部海岸500英里遊”是英國最激動人心的公路遊——從因弗尼斯(Inverness)出發駕車環蘇格蘭海岸500英里。這條線路2015年推出，最初只是爲了創牌子：在未興建新路的情況下，當地旅遊局及規劃局就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路，然後以“蘇格蘭版的六十六號公路（美國Route 66，被美國人親切地喚作‘母親之路’，全長2450英里）的名義進行推廣。然而，線路一經推出大受歡迎，它集壯麗的海岸與山巒風光於一身，讓遊客有幸駛往偏僻小鎮尋芳探幽以及入住特色酒店。位於格拉斯哥的旅行社McKinlay Kidd則更勝一籌：推出了捷豹E型跑車自駕遊項目。每位遊客起價1920英鎊（至少兩人同行），包括下榻酒店8個晚上、租用捷豹跑車9天。

駕凱旋TR4跑車(Triumph TR4)環遊冰島

Historic Endurance Rallying Organisation(Hero)是組織環歐洲長距離老爺車拉力賽的組織方——它組織的不是簡單的度假或是觀光，而是“高強度規定項目賽事”(regularity trials)：選手必須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固定線路。有些發燒友顯得鄭重其事，他們趕了100多英里路在規定時間前趕到；有些選手則輕鬆從容，珍惜欣賞沿途旖旎風光以及通過茶餘飯後和住宿交友的機會。線路精華部分包括沿柏油與碎石路環行冰島一圈，沿途經過火山與冰川地帶，以及歷時一週從倫敦駕車抵達葡萄牙首都里斯本。遊客可從衆多租賃汽車中選取坐駕，最受青睞的是1966年款的凱旋TR4A跑車以及1965年產的福特Cortina GT老爺車。費用依具體行程以及所選車型而定：在艾文河畔的斯特拉斯福德(Stratford-upon-Avon)舉行的三天兩晚Summer Trial賽，每位遊客起價850英鎊（前提是兩人合住）。而自駕捷豹TR4的冰島Saga一週遊（共兩人）起價6995英鎊，包括了食宿以及修理師跟隨。詳情請瀏覽以下網址：heroevents.eu。

駕路虎(Land Rovers)遊玩英格蘭湖區(Lake District)

Kankku舉辦的完全不是發動機罩擦拭得油光鋥亮的經典老爺車風雅巡展(Concours d’élégance)，而是經典款軍隊退役路虎的越野賽。除了有嚮導的團體自駕遊及其短途旅程外，Kankku還推出多天自駕遊項目：遊客獲取路線、數字地圖以及相應行程安排後，就沿着崎嶇偏僻的小道，自己駕車駛向荒野的英格蘭湖區，每晚留宿於不同酒店。旅行社提供的車輛有路虎衛士(Defender)、Wolfs（軍車版）以及1956年生產的第一代路虎基型車(Series One Land Rover)。遊費取決於具體時間以及所選酒店，但兩位遊客（共居一室）二晚三天的旅程的費用約爲700英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