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河北石家莊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操場上,一個女孩正向鄧倫告白。 那時候,鄧倫17歲。 被告白這件事對於17歲的鄧倫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每週星期五下午放學後,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的校籃球隊都會在學校裏進行訓練,一到那時,隊長鄧倫身邊總會圍繞着無數的女同學,送水的,遞毛巾的,贈情書的。十七八歲春心始動的女孩們,將清秀陽光的鄧倫暗地裏捧上了校草的位置。 “他是學校裏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只要是女生,沒有不爲他動心的”鄧倫的高中同學這樣回憶道。 然而備受同齡人追捧的他,並不是老師心中的珍寶。

鄧倫的父母都是軍人,工作性質特殊,常年在外很少回家,鄧倫打小便跟着姥爺一起生活。姥爺是個大學教授,從鄧倫記事起,姥爺的臉上就掛着一幅厚厚的眼鏡,在堆滿書的櫃子面前走來走去。是姥爺教會了鄧倫做人的道理,也是他培養了鄧倫對於學習的好奇心和熱愛。在小學和初中的時候,鄧倫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就算考砸了,也掉不出全班前五名。如果一直保持這樣的學霸模式,興許鄧家會收到一封清華北大的錄取通知書,若干年後,再出一名大學教授。但,天不遂人意。鄧倫上了高中之後,姥爺過世了。之後,鄧倫的成績一落千丈。老師和父母輪番上陣做心理輔導工作都沒有用。在周圍的人都已經決定好自己的目標大學時,鄧倫的摸底考試份數,離他理想學校的錄取份數差出來很大一截兒。別人揣測鄧倫的未來,考個三本大學,找個普通的工作,平凡窩囊的過一輩子。那個在夏日陽光裏投籃的帥氣男孩,也只能留在女孩兒們的記憶裏,隨着時間的消逝而逐漸變得蒼白。

但事實並非如此。17歲的鄧倫拒絕告白時這樣說道:“我志不在石家莊”,爲了履行他這句豪言壯志,高三時,鄧倫奔向了藝考這條道路。中國每年有上百萬的藝考生,隨着時日的增長,這個數字每年都在增加。藝考是一條獨木橋,無數人都在上頭擠。對於鄧倫來說,這是一個冒險的決定。鄧家往上數三輩,沒有任何人從事藝術相關的行業。姥爺的專業是心理學,後來轉行學了哲學,他從沒有培養過鄧倫藝術方面的細胞和能力。沒辦法,18歲的鄧倫從學校收拾好東西去了藝考班。藝考老師是河北省話劇院的老師,給鄧倫上完第一堂課,就拍着胸脯向他保證:“你一定要留下來跟我學,你一定能考上”,剛接觸表演的鄧倫對此一竅不通,他對這個行業沒有任何瞭解和敬畏,唯一有的,就是疑惑“讓我哭我就哭,讓我笑我就笑,這個怎麼弄?平白無故有什麼好哭的?”似懂非懂的心態突擊了三個月,鄧倫報考了中國最頂級的三所藝術學院。7月,一封上海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寄到了石家莊。鄧倫的人生從此向着另一個軌道前行。

上海戲劇學院2011級表演本科1班,鄧倫在這裏度過了大學四年。與他同班的,有武林外傳中扮演莫小貝的王莎莎,還有日後靠仙劍奇俠傳三嶄露頭角的郭曉婷。鄧倫在其中,不過十分平凡的一個。他時常穿一件藍色的牛仔襯衣,往返與排練室與宿舍之間。一次次的訓練,一次次的演出,在其中,鄧倫對於表演逐漸有了自己的理解。鄧倫說:“大學對我來說很重要,她讓我對這個行業產生了熱愛,並且讓我對演藝行業有了初步的認知,給予我在演員這條道路上走下去的勇氣和信心。”也有碰到死衚衕的時候。鄧倫認爲自己並不屬於天賦型的演員,對於一個角色,他時常揣摩很久,有可能一直摸索不出來演繹之道。此時,鄧倫就會獨自一人坐地鐵到外灘,看一看夜間的世間繁華。耳機放着蘇打綠的歌,沿着外灘的路,一走就一個小時。鄧倫的喜好不大像生存在上海這片紙醉金迷之地的年輕人,酒吧情歌繞繞,迪廳彩燈旋轉,統統不是他喜歡的消遣方式。沒有課的時候,他就把自己關在宿舍裏看電影。偏好看小衆的文藝電影,美國大片也看,一看就是一下午,燈也不開。舍友回到寢室,嚇一大跳。大二的時候,何雁老師佈置寒假作業。其中有個版塊叫學習,要求如下:讀一本哲學書,讀一本心理學書,看幾部好電影,看最少十本劇本。這對於時常看電影看書的鄧倫來說,卻成了個大難題。此時的他正在拍攝《花非花霧非霧》。搭檔是楊紫,編劇是大名鼎鼎的瓊瑤。其中還有林心如韓國的朱鎮模等老牌演員。總之可以稱得上是羣星雲集,雖然後來的收視率不怎麼樣,但是鄧倫這隻初入影壇的小菜鳥,的確佔有了一席之地。2000左右的瓊瑤,仍舊是一面明晃晃的金字招牌。那時候影壇對這個清秀的單眼皮男孩產生了第一次好奇,他是什麼來頭,能夠攀上瓊瑤這根高枝兒。這股猜測直到今天也沒有停止過,鄧倫每次一聽,都是一笑揭過。

“只是運氣太好了”鄧倫說。

運氣好鄧倫在大學裏一共接了五部劇,算上《花非花霧非霧》在內,還有《新京華煙雲》《叫我灰姑娘》《待嫁老爸》《愛情上上籤》等。2015年,2011級表演本科1班演畢業大戲《大面》。爲了演好這出戏,一羣人排練了足一個月。舞臺美術系特意在演出現場挖了個將就一米的坑出來。演出當天,老師和院長就坐在坑邊上,男男女女穿着古裝戲服在不大的空間裏念着蘭陵王的臺詞,時哭時笑,鄧倫沒來。《大面》之後又接連演了《裝聾做啞》。英國小說家劇作家毛姆的短篇小說。開演之前,全班同學從入校到畢業這四年的點點滴滴,被做出影集放到了大屏幕上。王莎莎被貼了兩層的假睫毛,在閉幕的時候哭得差點掉一層。鄧倫還是沒來。鄧倫拍着一部又一部的戲,演一個又一個的配角。從20歲到24歲,直到他終於抽空回了上海戲劇學院一趟,領畢業證。那畢業證捏在手上薄薄一張,和當初那張錄取通知書一模一樣。鄧倫抬頭看天,意識到不管他怎麼不情願,象牙塔生活,終歸是結束了。 2015年,鄧倫試鏡了《白鹿原》。

此時距離他入行,已經過了3年時間。回看《白鹿原》中的鄧倫,穿一身靛青色學生裝,腿長背直,帽檐下的眼睛望向落日時,有一股熱情和執拗,一如原上那些被風呼嘯而過的野草。有人爲鄧倫這個角色寫過這樣的評價:鹿兆海,白鹿原上最乾淨的少年。《白鹿原》是個大製作,原著是中國文學史上最經典的小說之一,主演是張嘉譯,秦海璐,何冰等,拿着劇組演員表從上往下扒拉一遍,全是腕兒,全是前輩。

鄧倫第一次到片場,就嚇傻了。道具組真的搭了一個白鹿原出來,在高低的房屋之間,見縫插針的塞了將近500個人,七臺機器同時開拍。鄧倫站在機器中間,腿肚子都在打顫。他經常覺得自己演的不夠好,導演喊“過”的時候,鄧倫總要說“導演,再來一條吧”。拍攝到了後期,正趕上山西最冷的時候,青天白日也是零下十多度。每天在山裏摸吧滾打,戰爭戲引爆火藥炸得塵土四起,每個演員都灰頭土臉。鄧倫身上貼着暖寶寶,聽張嘉譯給他講戲。講完之後他就開始演,演完之後還得說一句“導演,再來一條吧”,鄧倫很“軸”。他不軸別人,軸自己。一件事情不僅要做,一定要做好。否則他就寢食難安。連張嘉譯都佩服他。後來媒體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小戲瘋子”。

上海戲劇學院教會了鄧倫如何用技巧去演繹,白鹿原則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最開始鄧倫不理解鹿兆海,他總是把自己當成旁觀者來看他所扮演的角色。白鹿原拍了整整八個月。他就和導演在一起摳了八個月的戲。終於到了最後一段戲,連拍七天,戰火連天。站在大西北刀刮一樣的寒風中,鄧倫滿臉都是道具血,手中的槍每摳動一下,心就跳一下。那一刻,他就是鹿兆海,不是別人。鄧倫說:“經歷了《白鹿原》之後,我才知道一個演員應該怎麼樣去創作。怎麼樣演戲,怎麼樣對待這份工作。” 《白鹿原》之後,鄧倫離開了正劇這條路。在外界看來這也許並非明智之舉。

鄧倫卻有着自己的思考:演員,就是要創作角色的,演員不是一條路往前走到黑。2016年,鄧倫接拍了《歡樂頌》,製作班底是早已聞名於業內的正午陽光。出演搖滾歌手這個角色,鄧倫最開始頗有顧慮。他自己並非一個“搖滾”的人,直到導演反覆解釋,鄧倫這才放下心來,開始認認真真的演繹謝童。導演後來接受採訪,被問道:爲什麼一定要讓鄧倫來演謝童。導演回答道:“我鄧倫身上能看到那種比較苦澀、比較陰鬱的東西。”謝童的扮相着實年輕帥氣,很多觀衆從這部戲開始認識喜歡鄧倫,並且連帶着認爲,現實生活中的鄧倫就是謝童那個樣子的。鄧倫卻是搖搖頭,我塑造的每一個角色都有我自己的影子,但是每一個角色都不是真正的我。作爲演員,他還是想將真實的自己隱藏在熒幕之後。於是別人當別人問起那些敏感的話題,譬如:你鐘意什麼樣子的女孩子?鄧倫笑着不說話,就像他每一次禮貌的拒絕一樣。但末了又覺得不好意思,還是要補充說明一下。“我在這方面不太勇敢。因爲我比較害羞,也不是悶,就是純粹的害羞。會害怕主動釋放內心感情的自己被心上人拒絕,轉念一想,若是連真感情都不敢表露,對方不僅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連拒絕我的機會都丟失了。”和演戲完全不同,感情方面的鄧倫,是個慢熱的人。

他合作了很多女演員,沒有一個與他鬧出些真真假假的緋聞來。觀衆唯一有跡可循的,只有他與金晨的一段情。

2016年八月,正值里約奧運會。有媒體在網絡上放上了一組鄧倫與金晨的照片。兩人的愛情由此見了天日。在戀愛的時候,鄧倫看起來和其它男孩子並沒有什麼不同。會暗暗的把心情寄託於文字,在早上八點多的時候寫下:一日之計在於晨。願今天的你比昨天更快樂。這樣隱晦甜蜜的心情。他在公開場合與女朋友擁抱拉手親吻,一個不拉。沒有因爲明星的光環就折損掉愛情的快樂。雖說是半公開,但鄧倫與金晨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將山盟海誓擺到檯面上來。金晨比鄧倫大兩歲。從兩人爲數不多的合照來看,很難看出來這是段姐弟戀。以往那個靦腆害羞,接受採訪都得躲在車裏做好心理建設再出現的鄧倫,被護着心愛之人的成熟男人取代了。就連分手的原因,鄧倫也一直三緘其口。

鹿兆海的命很苦,壯志未酬身先死,對心愛的女孩的求而不得。鄧倫在演《白鹿原》的時候,理解不了鹿兆海,他疑惑道:“剛開始,他是白鹿原最青春最陽光的人,反而到最後,他成了孤獨得安靜得不能再安靜了。世界上沒有人這麼慘。”後來戲拍完了,從大西北離開時,鹿兆海的一縷魂就留在了他的身體裏。鹿兆海和摯愛的姑娘約定私奔,姑娘嫁給了他人就贈予祝福。愛得委委屈屈,同時坦坦蕩蕩。鄧倫也有了鹿兆海的影子。

2018年,《香蜜沉沉燼如霜》開播,這是楊紫和鄧倫的第二次演對手戲。上一次還是鄧倫出道作品,愣頭青的大二學生懵懵懂懂,戲中需要楊紫不時的帶一下。在《香蜜》裏面,這種情況則完全沒有出現了。楊紫驚訝於鄧倫的進步,她毫不吝嗇的誇獎:“這是與鄧倫的第三次合作。當年我們十八歲,他還是一個懵懂的小男孩,再見到他就已經成爲一個很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了,如今他也可以頂男一。”

在片場,鄧倫駕輕就熟的塑造角色,下了戲,他依舊被楊紫逗得說不出話。一如七年之前。楊紫天生口齒伶俐,身邊的好友如張一山也是能言善辯之輩。鄧倫面對楊紫,一度想要據理力爭,但局面往往會演變成爲,被楊紫單方面的氣勢打壓。每當這時,所有人都會看見鄧倫結結巴巴說話的場景。也算是《香蜜》劇組中的一個樂子。從1992年到2018年,27歲的鄧倫從性格方面來看。並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小的時候喜歡收藏一些老物件,比如姥爺不要的眼鏡,用了很久的毛筆,貼紙的望遠鏡。當其他小朋友在當混世魔王的時候,小鄧倫就乖乖巧巧的守着他這些東西。接近而立之年,鄧倫依舊習慣一個人待著。看電影,收拾屋子,或者聽歌。初中的時候聽周杰倫,大學的時候聽蘇打綠,現在喜歡聽民謠。他的手機裏,民謠佔據了歌單大部分的位置。鄧倫說自嘲不太跟得上時代,他喜歡讓自己慢下來。

入行許多年,除了作品中需要的情緒爆發,鄧倫在私下裏,很少有過激情緒。他不是那種願意去想很多的人,換句俗套一點的話說,鄧倫的生活方式,叫做順其自然。他說“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不需要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樣的,現在什麼樣就時什麼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原來我遇到不高興的時候,會難過,會傷心,現在我就享受,高興也享受,不高興也享受。一場戲拍不好,不好受就不好受,就讓自己難受”之前去了一趟海邊旅遊,海很大,一望無盡,如此洶湧的力量卻看起來如此的平靜,溫柔,可以包容任何人,任何事物。鄧倫聽着海風聲,無比的放鬆。

在那一刻他忽然領悟到“人活着的意義不僅是責任與義務,還有追逐夢想與享受當下。”對於一個27歲的男演員來說,前方的路還很長。鄧倫仍舊在演員這條路上不停的摸索,他離自己心中目標,還遠遠不夠。在上海戲劇學院上課時,老師會播一些經典的電影。卓別林,約翰尼·德普,周星馳,周潤發等前輩的形象,隨着銀幕的光影,一點一點的闖進了鄧倫的心裏。然後生根,開花,再等着結果,我要成爲最佳男主角,這是鄧倫對自己的期許和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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