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徐牧心

責任編輯 | 阿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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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去哪兒？我還有很多故事沒講完呢。”

在漫威電影《銀河護衛隊2》的結尾彩蛋中，斯坦·李坐在凳子上，試圖留下同伴，卻被孤零零地留在宇宙裏。

《銀河護衛隊2》的第5個彩蛋中，斯坦·李的身份揭曉——宇宙中最古老的種族“宇宙觀察者”。（電影截圖）

11月13日，95歲的斯坦·李去世後，粉絲們再度把這條彩蛋翻了出來。發現這位無數超級英雄的父親，最終還是帶走了沒能講完的故事。正如永生不死的金剛狼也成爲一抔黃土，原來漫威宇宙中，時間纔是最大的反派。

2018，多事之秋。

金庸與斯坦·李，東方江湖與西方宇宙，俠之大者與超級英雄。有網友評論稱：“我纔剛剛失去了一個江湖，沒想到又失去了一個宇宙。”

只求二位老人走得慢一點，讓郭靖與蜘蛛俠再送一程。

斯坦·李逝世消息傳出後，網友製作圖片悼念他。（網絡圖）

成爲“英雄”之前

和斯坦·李創作的大部分角色相似，在成爲“超級英雄”之前，他們都曾經只是一個平凡、甚至有些潦倒的普通人。

斯坦·李其實不叫斯坦·李，老爺子本名斯坦利·馬丁·利博，1922年出生在曼哈頓一個窮困的猶太家庭，比美國隊長小了兩歲。

他曾在自傳中這樣描述自己的童年：“父親經常失業，家裏沒有錢買足夠的食物，有時候甚至因爲沒錢交房租而不得不頻繁地搬家……在艱難的日子裏，是閱讀書籍支撐着他熬過艱苦的生活，而這同時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斯坦·李舊照。（網絡圖）

17歲那年，憑藉着自身的文學素養與舅舅的幫助，斯坦·李進入了漫威的前身——一家名叫“及時漫畫（Timely Comics）”的公司擔任助理，平時主要的工作是給時任總編的喬·西蒙端茶倒水、清理菸灰缸，領8美元一週的薪水。

雖然這位助理始終夢想着成爲一名優秀的漫畫編劇，但事情哪有那麼容易。當時，他做得最“出彩”的事情，是給流行笑話書寫三俗段子，而這種事肯定不能屬上自己的真名，於是他將“斯坦利”化爲“斯坦·李”。

轉機在19歲那年來臨。與及時漫畫創始人馬丁·古德曼向來不和的喬·西蒙在衝動下辭職，人手捉襟見肘下，古德曼只好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將年輕的斯坦·李提拔爲總編。也就是在這一年，斯坦·李參與創作了《美國隊長》第三部。

美國隊長，史蒂夫·羅傑斯，或許是當時每個美國少年的夢想。他又矮又瘦，在提交入伍申請的時候被毫不留情地嘲笑，但因爲自身不屈的意志與勇氣，使他在從軍後得到了注射血清的機會，從而在戰爭中成爲以一當百的超級戰士。

當時尚且年輕，只是負責爲《美隊》漫畫填寫對白的斯坦·李，或許還無法真正理解羅傑斯的人生。但二戰很快爆發，斯坦·李應徵入伍，軍職是“劇作家”，主要負責寫訓練手冊、宣傳口號，間或畫些卡通畫。

或許正是這段軍旅生活，讓斯坦·李看到了英雄們不爲人知的另一面。美國隊長、超人、蝙蝠俠們太過完美，但現實中的英雄，也會脾氣暴躁、也會畏懼死亡。拋卻戰爭的光環，他們也只是普通人。

年輕時候的斯坦·李與《綠巨人》漫畫草稿的合影。（網絡圖）

“爲什麼不創造一部讓自己引以爲傲的漫畫呢”

戰爭很快結束，漫威公司卻迎來了史上最大的危機——人們發現，他們已經不需要美國隊長了。這個生於戰火的英雄，似乎也隨着那些殘酷的舊事，被壓抑進了記憶深處。

屋漏偏逢連夜雨。戰後，在美國青少年犯罪率飆升的環境下，政治家們急切地想爲所有社會問題找一個靶子。正巧此時，美國參議院一名心理學家提出“犯罪的少年們都看漫畫”的觀點，一時間，其名言“同漫畫業相比，希特勒只是個新手”深入人心。

相比於創造了超人、蝙蝠俠等英雄，風格保守的DC公司，漫威很快成爲了衆矢之的。輿論聲討之下，漫威瀕臨倒閉，出版社只剩下了一間辦公室，並且喪失了所有發行渠道。無奈之下，古德曼只好向老對頭DC公司低頭，借用對方的發行渠道，出品一些並不吸引人的漫畫。

斯坦·李備受打擊，萌生了退出漫畫界的念頭。

就在此時，妻子喬安卻扮演了“超級英雄”的角色，她說：“退出前，爲什麼不創造一部讓自己引以爲傲的漫畫呢？”

這纔有了漫畫《神奇四俠》的誕生。1961年引爆市場的《神奇四俠》由斯坦·李和傑克·科比聯手創作，是漫威旗下第一個超級英雄團隊IP，漫畫50多年來暢銷不衰，被漫威迷稱爲“世上最棒的漫畫雜誌”。

《神奇四俠》漫畫。四位主角因爲一場太空事故而各自擁有了超能力。（網絡圖）

與傳統意義上人格完美、刀槍不入的英雄不同，這一次的四位主角能力雖強但各有缺點：暴躁而幼稚的霹靂火、優柔寡斷的橡膠先生、恐懼愛情的隱形女與外形就奇醜無比的石頭人。他們一邊插科打諢、一邊拯救世界，而小缺陷則讓他們熟悉得像觀衆的老友。

於是，這部嶄新的超級英雄漫畫不僅大賣特賣，甚至勾起了人們對已經停更了的超級英雄的呼喚。這部作品直接帶動了漫威的崛起，古德曼馬上要求斯坦·李再創作更多的同類型漫畫。

而斯坦·李也延續了“英雄亦凡人”的創作理念。對比超人來自氪星，蝙蝠俠生活在虛構的哥譚市裏，在漫威宇宙裏，鋼鐵俠雖然多金但自負、孤傲；蜘蛛俠則喜歡在髒亂的皇后區盪來盪去，逢人便自我介紹稱“是你的好鄰居”。

但這都不妨礙他們成爲英雄。如同那個說“俠之大者，爲國爲民”的郭靖，曾經也不過是個蠢笨的少年；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蜘蛛俠彼得·帕克，也不過是個追不到心儀女孩子的高中生。

斯坦·李客串老版《蜘蛛俠》。老爺子多次公開表示，蜘蛛俠是他最喜歡的角色。（網絡圖）

同時，斯坦·李不斷將道德困境與政治隱喻揉進漫畫劇情中。美國隊長與鋼鐵俠的“內戰”期間，正是兩人對於“超級英雄是否該被政府監管”的問題產生了分歧，使得復仇者聯盟從內部瓦解。

在斯坦·李的帶領下，漫威帝國如日中天，就連他的昔日上司傑克·科比和喬·西蒙，也都摒棄前嫌，降職重回漫威旗下。

漫威宇宙裏的“醬油俠”

“你說超級英雄電影的票房爲什麼那麼高？因爲人們會再次買票去電影中尋找我的身影。”

作爲漫威電影中最大的彩蛋，檢驗一個觀衆是不是鐵桿粉絲的標準之一，就是看ta能否第一時間在銀幕上找到斯坦·李。

隨着2017年《銀河護衛隊2》的上映，斯坦·李憑藉客串39部電影，總票房78億美元的成績，成爲美國全角色歷史最高票房演員。有人甚至打趣地說，奧斯卡欠斯坦·李一個最佳龍套獎。

從1989年《綠巨人的審判》開始，斯坦·李給鋼鐵俠送過快遞、給蜘蛛俠開過校車、試圖拿起過雷神的錘子、也罵過美國隊長“蠢貨”。在近日上映的《毒液》中，他則扮演了一名遛狗的老頭，撂下一句“不要放棄她”後，與主角艾迪漸行漸遠。

細數斯坦·李的“龍套經歷”，他在《X戰警：天啓》中的客串或許是最特殊的一個，因爲那是他唯一一次，在漫威電影中攜妻子喬安共同出鏡。當反派天啓用意念控制核武器昇天的時候，老爺子扮演的老爺子，緊緊擁住扮演妻子的妻子。

斯坦·李與妻子喬安在《X戰警：天啓》中客串。（網絡圖）

斯坦·李與喬安在二戰結束後相識。“我對她一見鍾情，她就是我生命中一直在勾畫的那種女孩兒。聽到她說出帶着英國口音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看了她一眼，我覺得我說了類似‘我愛你’這種瘋狂的話，我記不太清了。”斯坦·李在自傳中寫道。

幾周後，他們在內華達州的一個法庭中締結婚約；而70年後的2017年，她先走一步。

年輕時的斯坦·李和妻子的合影。（網絡圖）

失去了喬安的斯坦·李患上了肺炎，而本該功成名就、安享晚年的斯坦·李卻並不能如意。

斯坦·李是美國當之無愧的IP鉅富，因爲他曾與漫威達成協議，擁有任何作品包括衍生品盈利的10%，但萬貫家財卻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苦惱。近幾年，外媒不斷曝出斯坦·李的獨生女J·C lee試圖在肉體和精神上對斯坦·李進行控制，與護工一起利用抽血的機會保存血樣，製作簽名，並通過販賣牟取暴利。

而就在斯坦·李逝世消息傳來的今天，輿論也不得閒。有人將他與傑克·科比的版權戰爭重新搬回檯面，試圖在悼念斯坦·李的普通觀衆面前獲得一種奇怪的滿足——“你看，我比你高級。”

但隨着逝者已矣，版權戰爭背後的恩怨也理當塵歸塵、土歸土。人們同時唏噓着的，是自己曾經在他所創造的世界中有過的回憶，正如微博網友@高山巷7號所說的那樣，在斯坦·李創造的世界中，“素昧平生、語言不通的人，卻可以享受同一個故事，仰慕同一個英雄。”

在《銀河護衛隊2》的彩蛋中，電影終於揭曉了斯坦·李的身份——“宇宙觀察者”。而在漫威漫畫的設定裏，“宇宙觀察者”是在宇宙初形成就已出現的種族，但在自己的星球毀滅後，他們選擇不再參與其他任何生命體的進程，只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歷史。

這或許是對斯坦·李離開的最好註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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