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與著名作家郁達夫情投意合,相約西子湖畔,短暫的幸福化作一場相思雨;人到中年,得償所願,再披嫁衣。不否定過去,不辜負當下,她便是人稱“杭州第一美女”的王映霞。

1908年,王映霞出生於杭州金家大戶,因爲父親去世得早,所以她自幼就被過繼給了外公,從此改姓王。外公王二楠才學淵博,熱愛詩詞,是當時杭州有名的大才子。在外公的影響下,王映霞進入學堂後發奮苦讀,從未懈怠過學業,一直默默用功。
直到1923年,王映霞通過自己持之以恆的努力考入了浙江女子師範學校,成爲了當時學校的高材生之一。也是在這裏,她從書中初步認識了魯迅、郁達夫等作家。畢業之後,王映霞選擇當一個幼兒園老師,只爲求得安穩的生活,當時的工資足以滿足生活需求,這樣她就知足了。

可是王映霞的美註定她會有一場不平凡的際遇。在當時,見過她的人紛紛稱讚“天下女子數蘇杭,蘇杭女子數映霞”,可見她的美是多麼地驚世駭俗,讓人稱羨。
即使是滿腹詩書的大才子,也擋不住此等美人的吸引力。機緣巧合之下,王映霞在好友孫百剛的家中遇到了她第一任丈夫郁達夫。當時郁達夫是爲了拜訪朋友孫百剛而來,他絕對料想不到這次的拜訪會遇見此生影響他最深的女人。
一切故事的開始都源於陰差陽錯。當穿着豔麗的王映霞出現在郁達夫的面前時,郁達夫就被眼前這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勾了魂。而王映霞在得知眼前的男子便是寫出《沉淪》的大才子之後,也對郁達夫頓生仰慕之情。
在那之後,郁達夫就對王映霞展開了瘋狂的追求,一封接着一封的情書送到了王映霞的手中。年僅19歲的王映霞面對這樣一位頗有才情的男人追求,她淪陷了。她與郁達夫一同跌入愛的深淵,全然不顧郁達夫當時早已有了妻兒的事實。
自郁達夫與王映霞在一起以後,他一改往日的節儉習慣,常常帶着王映霞出入各種娛樂場所,不是去高級飯館喫飯,就是去看好萊塢電影,突然變成了一個揮金如土公子哥。年輕氣盛的王映霞沉醉在郁達夫的溫柔鄉里,儘管後來因爲郁達夫的家室令她有所猶豫,但是在郁達夫的浪漫攻勢下,她還是沒能逃離這甜蜜的陷阱。

1928年,郁達夫與王映霞在相戀一年後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是婚後王映霞才後知後覺,原來郁達夫並沒有與第一任妻子孫荃正式離婚,即便王映霞是郁達夫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當她跟隨郁達夫回到富陽掃墓祭祖的時候還是被當做了一個妾室看待。如此屈辱,王映霞必定是無法接受的,這也讓兩人逐漸生了間隙。
漸漸地,王映霞才發現郁達夫其實是一個不願被家庭束縛的人,他在婚後仍然四處遊走,一顆心依然飄在他的空中樓閣,遲遲無法安定下來。本來夫妻二人日常鬧點小矛盾也是正常,可是在1930年以後,郁達夫竟開始時不時地離家出走,這讓他們的婚姻陷入了困境。
對於此時的王映霞而言,再多的愛也被這無休止的爭吵埋沒了。後來他們從上海搬到杭州,也沒能化解矛盾,反之,他們之間的恩怨越演越烈,成了當時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郁達夫與王映霞絲毫不顧及夫妻情分,竟把家事公開社會,常常在報紙上互相斥責,簡直比唱戲還有趣。

因爲在杭州新居“風雨茅廬”住下之後,王映霞成爲了社交圈裏的佼佼者,這讓郁達夫心生不滿,之後他又聽說妻子與浙江教育廳廳長許紹棣的關係親密,便回家搜出王映霞與許紹棣往來的書信。郁達夫完全不給王映霞解釋的機會,堅決認爲妻子與人有染。王映霞有口難辯,只好選擇離家出走。
可是此時的郁達夫被外面的閒言碎語衝昏了頭腦,竟在王映霞的一件紗衫上寫下“下堂妾王氏改嫁前之遺留品”幾個字。這還不足以熄滅他心中的怒火。他又在報上刊登了一則“尋妻啓事”:
王映霞女士鑑:“ 亂世男女離合本屬尋常,汝與某君之關係及攜去之細軟衣飾金銀款項契據等都不成問題,唯汝母及小孩想念甚殷,乞告以地址。郁達夫謹。”
後來得知王映霞並沒有與人苟合出走,只是去了朋友曹秉哲家裏了,郁達夫又紅着臉去找她,卻得到了王映霞這樣一句話:“ 如果要我回去,你必須在大公報上刊登道款的啓事。”
經友人的勸導後,郁達夫登報道歉,他們終於重歸於好了。但是感情就像是一面鏡子,有了裂痕,就再也不可能相安無事地回到最初的美好。

1939年,陰鬱的郁達夫再一次打破了這段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感情。這一次,他在香港的《大風》雜誌上發表了《毀家紀事》的二十首詩詞,並且在每首詩詞後面補上註釋,對王映霞與別人交往的事大書特書,大寫特寫,甚至冠冕堂皇地寫道:“許君畢竟是我朋友,他姦淫了我的妻子,自然比敵寇來姦淫要強得多。並且大難當前,這些個人小事,亦只能暫時擱起,要緊的,還是在爲我們的民族復仇!”
看到這一篇篇報道,王映霞再也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憤恨了。具有反抗精神的她終於拿起筆反擊,在報紙上斥罵郁達夫是“無賴文人”,“包了人皮的走獸”。昨日的恩愛夫妻,如今卻在報刊上對罵,王映霞終究是對郁達夫死心了。
1940年,王映霞與郁達夫在新加坡協議離婚,這一場驚世之戀算是走到了盡頭。她一人收拾行李離開了“風雨茅廬”,結束了這12年的愛恨情仇,從此,所有的是非都化作虛無。

王映霞從12年的夢中醒過來,她已經過了只求浪漫的年紀,如今她只渴求得到一個安穩的家。
因爲沒有了家庭的包袱,王映霞開始在上流社會展露身影,聰穎知性的她贏得了上流階層的認同。可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只是她撫平傷口的一種方式,她內心深處的缺口一直渴望有個人來填補。
幸運的是,她等到了,一個給她後半生安穩的男人,他就是鍾賢道。鍾賢道也是年輕有爲的男子,他畢業於北京中國大學,是外交界王正廷的得意門生,當時任職於重慶華中行業局,擁有相當不錯的權勢。在見到王映霞的第一眼時,鍾賢道就被她身上那種悽美的氣質打動了,他愛戀她,疼惜她。
可是經歷過一次失敗婚姻的王映霞在幸福降臨的時候畏縮不前了。她內心渴望幸福,又怕受到傷害,她不想被辜負第二次。鍾賢道理解王映霞的顧慮,他只是對她說了一句:“請你相信我,我懂得怎樣將你失落的年華找回。”聽到這動人心絃的話,王映霞決定再勇敢一次,於是點頭接受了鍾賢道。

1942年,王映霞與鍾賢道在重慶百齡餐廳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轟動了整座山城。據說當時還請了重慶的中央電影製片廠來爲他們拍攝新聞紀錄片,同時還在上海、杭州各大報刊上登載了結婚廣告,而且專門請來外交界名人王正廷作爲介紹人。婚禮的隆重也是讓王映霞本人念念不忘。
人們都說,不要看對方對你說了什麼,而要看對方爲你做了什麼,真愛都藏在細節裏。婚後,鍾賢道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對王映霞百般呵護。他不願看到王映霞爲生活所累,便讓她辭去了工作,安心地在家相夫教子。雖說他們的生活不如從前她與郁達夫那般驚心動魄,卻更加舒心自然。

解放之後,因爲王映霞之前在重慶外交部工作,組織上對她進行調查。在此期間,鍾賢道盡心盡力地照顧王映霞,無論是探視還是送生活物品,都親力親爲。直到王映霞被解禁回到家後,鍾賢道又特意在錦江飯店開了一個房間讓王映霞靜養。在工作之餘,他還會帶王映霞去外地遊玩散心。
如此種種,都是他心甘情願的。王映霞自然是明白,她曾多次與好友提及:“他是厚道人,正派人。我們共同生活了38年,他給了我許多溫暖安慰和幸福。對家庭來說,他實在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好祖父、好外公。”
總是希望幸福能夠更加長久一些,可惜世事無常。1980年,鍾賢道在上海因心臟病發作逝世,離開了他愛了38年的王映霞。帶給她三十載的幸福,留下的是王映霞的無盡思念。

送走了鍾賢道,垂垂老矣的王映霞在好友的鼓勵下,再次拾起筆,着手於匡正一些關於郁達夫往事的誤記的工作。1986年,她被聘爲上海市文史館館員,此後都在做回憶過去的事。她將與郁達夫來往的書信集結成冊,出版了《達夫書簡——致王映霞》。這些書信都曾是他們二人表達情意的信物,或許在這樣的工作中,王映霞能夠得到一些安慰,那一場風花雪月之後留下的遺憾大概在她心裏也久久不能釋懷。
晚年的王映霞始終堅持獨住,日子過得平淡而舒心。在寒冬酷暑的季節,就前往兒女家中享受天倫之樂。一輩子跌宕起伏,現在的她只想靜靜地享受生活,自由自在便好。
2000年,95歲的王映霞在上海病故,與鍾賢道合葬於杭州南山公墓。

一生所愛,兩個男人,前者令她變得堅強,後者爲她穿上盔甲,一個讓她長大,一個護她周全。無論如何,王映霞最終選擇了放下,她在自傳中提到:
“如果沒有前一個他,也許沒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沒有人會對我的生活感興趣;如果沒有後一個他,我的後半生也許仍漂泊不定。歷史長河的流逝,淌平了我心頭的愛和恨,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懷念。”

歲月不饒人,她亦不饒過歲月。把婚姻看得通透的她,前一段愛得徹底,斷得決絕;後一段應得理智,念得深遠。
文 | 南惜
圖片參考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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