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金圣叹的说法,整部水浒有三大遗憾,分别是:史进寻王进不见、张青店中头陀不知何人、栾廷玉如何死。全书中,头陀只活在张青和孙二娘的叙述中,不知姓名更不知来路,唯一可寻的是他留下的一串数珠、两把戒刀,充满了神秘色彩。
书中第一次提到头陀,是在第二十七回。武松杀了潘金莲西门庆而被刺配孟州府,在十字坡智斗母夜叉孙二娘,还好张青及时赶到,三人不打不相识,结拜了。随后,菜园子张青向武松提到了头陀。
张青道:“只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一条大汉,也把来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了些个,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一领皂直裰,一张度牒在此。别的都不打紧。有两件物最难得。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心里常常忆念他。”
从张青这段话可以看出,他因为没能从媳妇手里救下头陀而倍感自责、惋惜,悔恨之情溢于言表。先来说说人顶骨数珠,这是西域密宗特有的法器,只有高僧的指骨和人顶骨(印堂处骨头)才能制作数珠。指骨数珠易得,而人顶骨数珠却极为罕见。因为,能用来打磨数珠的头骨,也就高僧头骨的印堂处那么一小块。再者,人顶骨异常坚硬且又不规则,有些僧人一生也磨不成一串人顶骨数珠,更别说一百零八颗了。镔铁是古代的一种钢,原产自波斯、罽宾(今克什米尔)、印度等地,南北朝时传入中国。镔铁铸造的剑锋利无比,有"吹毛透风"之誉。光从这两样让人胆寒的装备,就可以看出这头陀绝非等闲之辈。
这样一条好汉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孙二娘做了包子馅,不止是张青,就连大才子金圣叹都为这个头陀心碎:“忽然又撰出一个头陀来,黄昏风雨,天黑如磐,每忆此文,心绝欲死。”对于这个头陀的身份,后人猜测颇多,但本文一概不予理睬,只讲他与水浒中另一顶天立地的好汉的奇妙缘分。此人就是打虎武松!
小说第一次提到头陀,张青是讲述者,武松是听者。第二次提到头陀,是武松杀了蒋门神、张都监和张团练一干人之后。
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穗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时常半夜里鸣啸得响,叔叔前番也曾看见。今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世前缘?叔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这件事,好么?”
孙二娘拿出头陀的一身行头,武松尽数穿了,再看时好似那头陀再生。张青、孙二娘看到这身打扮的武松,不禁感叹二人的缘分“却不是前生注定”,就连武松自己也惊叹头陀这身衣服“却一似我身上做的!”。
一路走来,武松历经坎坷,有家破人亡的凄凉、也有醉打蒋门神的豪气、更有被设计陷害的怒火,他的心境也在不断变化。在张都监府上,武松长期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一向冤有头债有主的武松却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连夺十五条人命。到这时候,犯下弥天大案的武松,在官府的重重缉查之下,彻底走到了穷途末路。头陀,出自梵语,意为抖擞凡尘浣洗烦恼。那么,谁最需要这种心境呢?答案就是此时的武松。因为这一切的往事都是武松要抖落的烦扰,在张都监府上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几个大字的那一刻,如同头陀的肉体被做了包子馅一样,武松抛却了诸般前尘。毕竟,在佛家看来,肉体只是皮囊,往事皆是负累。
一身行者打扮的武松
对于头陀的身份,后人的猜测颇多,本文一概不予理睬。其实,答案已经很简单了。年甲样貌和武松相等,就连衣服也似武松身上做的,这条线索更是由武松引起,头陀和武松的缘分自然也如张青夫妇说的“却不是前生注定!”在小编看来,头陀根本就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他完全是为武松而生的,是武松的前世,另外一个人格。而头陀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武松走投无路之际,送武松一身行头、给一个身份、指一条归路。
当武松穿上头陀的行装,戴上一百零八颗头顶骨做成的数珠,拿起那两把镔铁戒刀的时候,前世的头陀和今世的武松相逢,打虎武松一去不复返,行者武松却在眼前。与其说头陀的行装终于在无数次夜晚的啸叫之后后找到了主人,倒不如说武松在无数次迷失后找到了来路,属于行者武松的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说到这里,不禁想到了武松向张青夫妇辞别时的情景,读来不由为之神往,道:武松辞了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便行。张青夫妻看了,喝采道:“果然好个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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