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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之四大天王

主演:趙又廷 / 馮紹峯 / 林更新

貓眼電影演出

第0001章 躺着中槍 命運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有的人終其一生也是默默無聞,如同塵埃,有的人卻象打不死的小強,再苦再難也能爬起身從頭再來。

徐浩東相信命運,當他站在海州市市委大樓前的中心廣場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註定要從芸芸衆生中重新冒出來。

通知是市委辦公室通過電話下達的,市政協辦公室調研員徐浩東,務必於下午兩點三十分準時趕到市委四樓一號會議室,接受省委第一巡視組的談話。

該來的終究要來,半年之內省委第一巡視組兩次光臨海州市,頭一次叫例行巡視,第二次是殺回馬槍,巡視組象秋風掃落葉般嚴肅凌厲,先是掃出了市委副書記莊子達,接着撥出蘿蔔帶出泥,揪出了海州市市委常委兼副市長方一山和海州市市委常委兼雲嶺市市委書記郭濤。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都算得上是徐浩東仕途上曾經的貴人,沒有他們徐浩東就不會從政,沒有他們徐浩東就不會三十歲時就當上了雲嶺市副市長。

當然,沒有他們徐浩東也不會從雲嶺市代市長的位置上跌下來。

大學畢業於新世紀第二年的師範生徐浩東,當時只是一所鄉中學的地理教師,有幸認識了前來蹲點的時任雲嶺市市委書記的莊子達,被調到鄉黨政辦公室擔任副主任,後又升爲代主任、主任。三年後莊子達調任海州市市委常委兼常務副市長時,徐浩東已經是鄉黨委副書記兼代理鄉長,市長方一山接任雲嶺市市委書記,徐浩東跟着水漲船高,先是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再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後來又是市長助理、副市長,方一山當了七年市委書記,徐浩東從副科級升到副處級,當方一山升任海州市副市長時,徐浩東再上一個臺階,榮任雲嶺市市委常委兼常務副市長。

海州市是東江省的經濟大市,生產總值名列全省第二,僅次於省城,雲嶺是縣級市。歸海州市管轄,是海州市的經濟明星,全市三個區四個縣三個市,雲嶺市不僅是年年第一,而且其生產總值佔海州市的三分之一還多,二十年來始終名列全國百強縣前三十名之列,經濟搞得好,領導升得快,這沒什麼好說的。

方一山升上去後,市長郭濤接任雲嶺市市委書記,郭濤也很信任徐浩東,兩年以後,也就是三年前,市長張國明調去中央黨校學習,三十一歲的徐浩東擔任代理市長,一時風光無限。

可就在雲嶺市兩會召開前夕,徐浩東突然被宣佈離職,理由是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僅僅當了一個月零三天的他被掛了起來,兩個月後,海州市委組織部做出決定,徐浩東調任海州市政協辦公室正處級調研員,就這麼着,他被稱爲史上最短命市長,成爲海州市政壇的一個笑話。

雲嶺市三任書記腐敗,做爲同一根繩子上拴着的螞蚱,徐浩東遲早要被組織關注,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涉嫌嚴重違法違紀,正處於省紀委雙規調查期間,移交司法機關是遲早的事,省委第一巡視組的回馬槍指向非常明確,就是針對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被雙規以後尚未暴露的腐敗分子。

徐浩東在市政協待了整整三年,調研員是個閒職,不用上班,沒事可做,市政協裏又多是老頭子老太太,徐浩東是爹不親孃不疼,作爲一個被打入另冊的從政者,徐浩東成了被遺忘的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徐浩東個人的遭遇還沒完,就在他到市政協不久,當英語老師的妻子許雲雪突發心臟病,扔下他和一對兒女撒手西去。

徐浩東徹底垮了。仕途上走了滑鐵盧,加上喪妻之痛,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的徐浩東不復存在。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徐浩東將目光從高聳的市委大樓上收回,沿着臺階進了市委大樓。

市委大樓象徵着權力,但徐浩東沒有這種感覺,他經歷過大起大落,對權力已有相當程度的免疫力,更何況他現在是官場裏的邊緣人,根本體會不到權力的莊嚴和威風。

但對權力的敏感還是有的。省委下派的巡視組,一般不會與市委直接發生關係,更不可能將駐地或談話地點設在市委大樓,第一巡視組第一次來海州市的時候,駐地就設在市警備區招待所。這次捲土重來搞回頭看,把辦公地點設在市委大樓,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帶着明確的任務和目標而來,這個任務和目標就是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違法亂紀案件。

莊子達被雙規已達三個半月,雙規方一山的時間也超過了兩個月,郭濤被雙規也已滿一個月,卻都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很可能對三個人的調查陷入了僵局,第一巡視組的到來,應該是爲了揭開海州市的反腐蓋子。

四樓一號會議室門口站着兩個人,一個武警和一個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徐浩東拿出工作證遞給那位工作人員,說明自己是應命而來,對方先檢查了徐浩東的工作證,再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又打開手上的公文夾,確認無誤以後,點了點頭,一手去推彈簧門,一手做了個請進的姿勢。

會議室裏坐着三男兩女,讓徐浩東沒有想到的是,其中一個人他認識,三年前的海州市紀委常務副書記許從良。徐浩東太認得許從良了,三年前就是這個許從良,代表市委和市紀委向他宣佈決定,先對他進行雙規,一個月後給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和通報批評,還有調離雲嶺市到海州市擔任海州市政協辦公室調研員,從而讓他成了臭名昭著的史上最短命市長。

許從良五十歲,是海州市本地人,當過縣長和縣委書記,兩年前調往省紀委任職,據說還是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違法違紀案件專案組的領導成員。

還是那種不陰不陽的微笑,許從良主動起身,迎上前來與徐浩東握手,"浩東同志,你好啊。"

畢竟是領導和長輩,徐浩東只好陪起了笑臉,"許書記,我好不好你還會不知道嗎?"

"哈哈,有情緒,有情緒嘛。"許從良沒有生氣的意思,而是微笑着向徐浩東介紹了另外的兩男兩女,"浩東同志,這位是咱們新來的海州市市委書記張正陽同志,這位是省委副祕書長兼省委第一巡視組組長陳儀偉同志,這位是省紀委三處處長兼省委第一巡視組副組長郝玉蘭同志,這位是省紀委三處綜合科科長姚亦可同志,她也是省委第一巡視組的工作人員,專門負責咱們這次談話的記錄工作。"

徐浩東原地不動,因爲他們坐在對面,他沒有走過去一一握手,而是僅僅不亢不卑地點頭致意,"許書記,你好象還沒有介紹你自己吧。"

"哦,至於我麼,上次是省委第一巡視組副組長,現在是海州市市委常委兼海州市紀委書記,昨天剛剛上任,浩東同志,你請坐。"

繞着橢圓形會議桌擺放的椅子只空着一張,顯然是爲被談話者預留的,徐浩東也不客氣,一邊坐下,一邊打量那位新來的海州市委書記張正陽,一張標準的國字臉,四十來歲的樣子,面相還算和善,但眉宇間隱隱透着銳氣。徐浩東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顯然是省裏空降下來的,他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了一下,三個市委常委因違法違紀被雙規,海州市委的老書記難辭其咎,只能提前去省人大喝茶看報了。

"許從良同志,請允許我提一個問題,今天是省委第一巡視組找我談話,還是市委領導找我談話呢?"

許從良笑了笑說:"浩東同志,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今天是省委第一巡視組找你談話,因爲張正陽書記剛剛上任,想順便了解一下咱們海州市的情況,所以主動要求參加這次談話。"

張正陽微笑着說:"浩東同志,如果你提出要求,我和從良同志可以迴避。"

"無所謂啦。"徐浩東苦笑了一下說:"我這是躺着也會中槍,雲嶺市三位前書記出事,我作爲他們曾經的下屬,你們肯定會找我談話的。現在的我揹着三個臭名,既是史上最短命市長,又是落水狗和死豬,所以我不怕你們痛打落水狗,因爲我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張正陽擺了擺手說:"好,那就開始吧。"

陳儀偉面無表情地說:"徐浩東同志,我們代表省委第一巡視組找你談話,希望你如實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徐浩東點了點頭,"沒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

"徐浩東同志,先請談談你是如何開始從政的吧。"

"我是原雲嶺市五一八軍工廠的工人子弟,十七歲考入東江省師範學院,當時讀的是大專,政治經濟學專業,後來專升本多讀了一年,在大學時入了黨,二零零一年畢業後,分配到雲嶺市大川鄉鄉中學當地理老師。二零零二年四月的清明節,村民上墳時不小心點燃了山上的樹林,我參與了整個救火過程,還救了當時在大川鄉蹲點並參加救火的雲嶺市市委書記莊子達。火災過後,莊子達書記親自提議給我立功授獎,並親自指示把我調到大川鄉擔任鄉黨政辦公室副主任,不久又擔任代主任和主任,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從政的。"

"這麼說來,你是莊子達書記的救命恩人,而他也是你走上仕途的恩人了?"

"事實如此,一點都沒錯,沒有莊子達書記我不可能從政。但是,我要鄭重聲明,從政不是我個人的理想,我在大學時談了一個女朋友,也就是我後來的已故妻子,她是省城人,大學畢業後留在省城工作,所以我當時一心一意地準備考研,想到省城去繼續深造或找個工作,但莊子達書記說,你是黨員要服從組織的安排,組織讓你去當幹部,你就得去當幹部,就這麼着,我留在雲嶺並當了幹部。"

陳儀偉繼續問:"你怎麼看莊子達書記這個人?"

徐浩東毫不猶豫地說:"好人,好乾部,好領導。"

陳儀偉似乎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徐浩東同志,你對莊子達的這個評價夠高的啊。"

徐浩東不慌不忙地說:"陳組長,一個市委書記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帶頭衝進火海搶救被困的羣衆,你不認爲他是個好乾部好領導嗎?"

"嗯,倒也是,那麼方一山和郭濤兩個人呢?"

第0002章 權力的任性 說到方一山和郭濤,徐浩東的回答也很明確,"方一山書記是好人,郭濤書記是壞人。"

陳儀偉說:"好吧,現在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一點情況,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已經腐敗,嚴重的腐敗,你說的壞人已經暴露,你說的好人也變成了壞人,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這一點都不奇怪,權力的任性造就了任性的權力,壞人之所以更壞,好人之所以變成壞人,除了人自己這個主觀因素,主要還是因爲客觀因素。就事論事地講,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腐敗,是因爲他們手裏掌握着任性的權力,那麼,是誰賦予了他們任性的權力呢?是組織也就是上級。"

陳儀偉聽得有些動容,"哦,我聽出來了,你是在批評上級,請你繼續,我們很想聽聽你就事論事地分析下去。"

徐浩東侃侃而談,毫無懼色,在肚子裏憋了三年的話傾瀉而出,"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位書記都不是我們雲嶺市人,所以上級就認爲他們可以長期待在雲嶺市工作。殊不知他們在調到海州市工作前,幾十年牢牢地待在雲嶺市,無形之中給了他們一個敢貪腐能貪腐的環境。羣衆監督無從談起,同級監督等同於無,上級監督形同虛設,他們手中的權力想不任性比想任性都難,關於這一點,許從良書記可以佐證,這些年對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的反映和舉報還少嗎?上級重視過調查過嗎?"

許從良點着頭說:"是啊,確實是權力的任性造就了任性的權力,據我所知,莊子達還稍好一些,而對方一山和郭濤的舉報一直就沒斷過,現在看來二人屬於帶病提撥,是一邊貪腐一邊提撥。我記得海州市委不少領導曾多次提出調動方一山和郭濤,但主要領導認爲雲嶺是經濟大市,領導班子不宜大動,至使方一山和郭濤得以長期盤踞雲嶺,客觀上爲他們創造了貪腐的有利環境,纔有了他們前腐後繼的結果。"

這時,省紀委三處的女處長郝玉蘭開口了,"徐浩東同志,以你對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的瞭解,你認爲他們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墮落的呢?"

徐浩東很認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後說:"這個可說不好,我只能猜上一猜,莊子達書記調離雲嶺市的時候,我還在鄉鎮工作,所以對他的真正瞭解並不深,在我的印象裏,他個人的操守還是值得肯定的。我估計他出問題是出在他那個寶貝兒子的身上,那小子不學無術但又驕生慣養,高中都沒有畢業卻跑到國外去留學,混了兩年後回來成了海歸,和一個外國人搞了一個合資公司,以低廉的價格在雲嶺市經濟開發區拿了兩百畝地,轉手之間就賺了六千萬元。我當時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我知道這事是時任市委書記方一山一個人操辦的,莊子達書記事先並不知道,他還從海州跑到雲嶺把他兒子和方一山書記大罵了一通,但是,後來這事就不了了之,錢還是揣進了他兒子的兜裏,我想從那時候開始,莊子達書記就開始墮落了。"

郝玉蘭點了點頭說:"徐浩東同志,你很誠實,莊子達的問題的確是出在他兒子的身上,他成了他兒子違法亂紀的保護傘,現在你說說方一山吧。"

"方一山書記麼,我覺得他主要是管不住自己,先管不住自己的嘴,後來管不住自己的手,最後管不住自己的心丟了黨性。我覺得他當市長的時候還是挺老實的,工作能力強,官聲也不錯,要說他出問題,我認爲是一步一步滑落的,可能他自己都說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墮落的,他是被不法商人和老闆圍獵了。他當市長時兼任市開發區主任,天天與開發區裏的外商和老闆打交道,喫喫喝喝在所難免,方一山書記又恰好喜歡喝酒,是有名的海量,大家都說,一個待在賓館酒店的時間比待在辦公室的時問還多的領導,不出問題纔怪呢。"

郝玉蘭問:"那麼郭濤呢?"

徐浩東說:"如果說莊子達書記還有點操守,方一山書記以工作能力著稱的話,郭濤書記基本上可以稱爲草包,我可以不謙虛地說,他當市長我當常務副市長時,幾乎所有的困難和問題都是我解決的。我至今也搞不明白,他是如何贏得組織的信任和莊子達書記的信任而步步高昇的,他最大的特點是貪,明目張膽的貪,用老百姓的話說叫做喫相難看,比方說買官買官,郭濤書記就敢幹,我想他應該倒在賣官鬻爵這個問題上。"

陳儀偉問:"徐浩東同志,現在說說你與方一山和郭濤的關係,包括莊子達,你對他們的違法違紀行爲有所瞭解嗎?你參與過他們的違法違紀行嗎?你向組織反映過他們違法違紀的問題嗎?"

徐浩東竟然笑了,"三年前,我只當了三十三天的雲嶺市代理市長,當時因爲郭濤書記將投資規模達五十億元的市中心廣場項目交給莊子達書記的兒子做,我不同意而拒絕簽字。和郭濤書記大吵一架後,我跑到海州市找書記和市長及市紀委領導,還去找時任海州市委副書記莊子達和時任海州市委常委兼副市長方一山,我在莊子達的辦公室與莊子達和方一山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第二天,我還在回雲嶺市的路上,關於免去我代市長職務的決定就傳真到了雲嶺市委,至於後來的事,我想不應該由我本人來說,而是應該由許從良書記來說。"

許從良也笑了笑,"我來說,咱們的徐浩東同志當時是大鬧海州市委大樓,擺出了毅然決然的架勢,在市委大樓裏一邊走,一邊悲憤地高喊着這樣一句話,‘他們要是不當貪官,我就不姓徐。’造成了很不好的政治影響。市委連夜召開臨時常委擴大會議,將該事件定性爲嚴重的政治錯誤,根據時任海州市委副書記莊子達的提議,決定免去徐浩東同志的雲嶺市委副書記、代市長的職務。三天以後,又根據所謂的羣衆舉報,決定對徐浩東同志實行雙規,針對他的經濟問題進行調查,我當時就是專案組的副組長,事實證明,徐浩東同志是經得起考驗的,經過一個半月的調查,結論是徐浩東同志是清白的,但關於政治錯誤並沒有被取消,所以,徐浩東同志被調到市政協當了啥事都不管的調研員。"

談話整整進行了一小時又三十五分鐘。

新來的市委書記張正陽始終沒有開口,但他一直聚精會神地聽着,目光也基本沒離開過徐浩東。

徐浩東知道張正陽在觀察他,所以他也時不時的偷瞄張正陽,以他的經驗判斷,新來的市委書記有事,不僅僅是一個旁聽者。

果不其然,巡視組的陳儀偉、郝玉蘭和姚亦可三人起身離開時,張正陽叫住了徐浩東。

"浩東同志,請你等一下。"

徐浩東回到他剛纔坐的地方,但並沒有坐下,只是平靜地望着會議桌對面的張正陽和許從良。

許從良嚴肅的說:"浩東同志,你請坐,現在是張書記和我代表市委與你正式談話。"

徐浩東正襟危坐,腦子迅速地轉起來,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海州市委要重新起用自己?這一點他早有思想準備,但他的心情五味雜陳,仕途的打擊並沒有將他壓垮,而妻子許雲雪的去逝是他永遠的傷痛,這傷痛徹底毀滅了他以往的激情和熱血,現在他心如止水,哪怕是面對東山再起這樣的喜訊。

張正陽說:"浩東同志,我首先要代表海州市委對你說聲對不起,你三年前的過激行爲是應該受到批評,但對你那樣的處理是錯誤的,這三年讓你受委屈了。"

"謝謝張書記,那都過去了,我也已經釋然,生活還要繼續,我不可能只盯着過去那點事。"

張正陽說:"我聽從良同志講,因爲你受到了錯誤的處理,以至於間接造成了你家庭的不幸,你愛人因此而去世,浩東同志,組織對不起你啊。"

"許書記,你的名字裏有一個良字,說明你有良心,你是執行者,我不怪你,我也不能怪組織,組織是由一個個的人組成的,要怪也只能怪當時主持工作的老書記和馬市長。"

許從良帶着愧意說:"浩東同志,謝謝你的理解,我當時是有責任的,我不能推脫,在前天市委常委會召開的民主生活會上,我還專門做了自我解剖和自我批評。"

"許書記,真的不怪你。"徐浩東說:"我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一直就是病秧秧的,醫生曾診斷說她活不過二十五歲。現在她活到了三十二歲,所以就算不受我的影響,她很可能也會提前離我而去的,再說了,與其痛苦地半死不活,不如象現在這樣早點解脫。"

張正陽關切地問:"那你和你妻子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

"我們是大學同學,同級不同系,她是省城人,父母都是學校的教授,有一次她暈倒在路上,是我揹着她送到了醫院,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大學畢業後我回到雲嶺,她本來可以留在省城工作,但她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來到了雲嶺縣……其實因爲我妻子的病情,我父母也是反對我們結婚的,但我們還是結了婚。"

"愛情,可歌可泣,這纔是愛情啊。"感嘆了一下,張正陽又問:"浩東同志,你現在家裏有什麼困難嗎?"

"謝謝,沒什麼困難。"搖了搖頭,徐浩東說:"五一八軍工廠撤銷後,我父母和我姐姐一家都遷回了原籍,我有一對雙胞胎孩子,一女一男,今年十歲,我妻子去世後,我岳父岳母雖然一直不許我上門,但把我的兩個孩子接去了省城上學,所以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人喫飽全家不餓。"

張正陽嗯了一聲,頓了頓,看着徐浩東鄭重地說:"浩東同志,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在明天上午舉行的市委常委會議上,我和從良同志將共同推薦你擔任新一任的雲嶺市市委書記。"

第0003章 出淤泥而不染 張正陽的話讓徐浩東有點意外,當初他之所以被撤職被調查,是因爲他向海州市委反映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位常委違法違紀的情況,並在市委大樓裏公開嚷嚷,現在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都被雙規,就相當於他被平反,他重新出來工作應該是順理成章的結果。

但以徐浩東的自我估計,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的貪腐行爲暴露以後,他會被組織重新安排工作,他當過三十三天的代理市長,現在是正處級調研員,所以會被安排到市屬某部門擔任負責人,即使派他到下面的縣區市,頂多也就是二把手或三把手。

出任雲嶺市市委書記一職,徐浩東萬萬沒有想到,"張書記,許書記,我謝謝你們的信任,但是我當不了一把手啊。"

張正陽又擺了擺手說:"浩東同志,你先聽從良同志說。"

許從良說:"浩東同志,郭濤被雙規以後,雲嶺市市委書記一職空缺已經有一個多月,雲嶺市可以說是羣龍無首。我受正陽書記的委託,專門考察和推薦雲嶺市市委書記的人選,我和海州市委組織部的同志去了一趟雲嶺市,雲嶺市那邊的老幹部大多數都推薦了你,認爲你是擔任雲嶺市市委書記的最佳人選。"

徐浩東搖了搖頭說:"我不行,雖然我盼着能出來重新工作,但我很明白我有幾斤幾兩,不僅能力有所不及,就單論資歷也是太淺,很難與雲嶺市現成的領導搭好班子,再說雲嶺市畢竟是我的出生地和成長的地方,按照相關規定,我去雲嶺市當副職可以,當正職就有違相關規定,而且更重要的是,我離開一線整整三年,恐怕一下子難以跟上形勢了。"

"不,我和從良同志卻不這麼認爲,特殊時期嘛。"張正陽說:"我也找市委部分領導和市政協的老同志瞭解過你,他們對你的評價不低,其中有位老同志的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說你是出淤泥而不染,你是現在這個渾濁官場裏的一股清流。"

許從良也笑着說:"是啊,還有一位當過市委副書記的老同志說,能被紀委請去喝了一個多月茶而安然無羌的的同志,,值得組織的信任,值得安排到一個重要的崗位上去。"

徐浩東苦苦地笑了笑,"我謝謝那些相信我的老同志們,可惜現在的權力不掌握在老同志們的手裏。我當初是把整個海州市委常委會都得罪了的,我公開罵過他們包庇和縱容腐敗,現在他們中間的一半人還在位置上,他們能同意我重新出來工作嗎?"

"這就是我和從良同志要做的事了。"張正陽站起身來說:"浩東同志,今天就先談到這裏,你要做好回雲嶺市工作的思想準備,這幾天你就在家等着,保持聯絡暢通,一旦市委常委會通過並經省委組織部批准,你就要儘快趕到雲嶺市去上任。"

離開市委大樓,徐浩東披着夕陽,步行回到自己在市政協宿舍的家。

家裏有人,門口多了一雙黑色高跟鞋,徐浩東知道,除了小姨子許雲潔,不會是別的的女人,這三年來很少有人主動到他家來,更別說是女的。

如果說妻子許雲雪柔情似水,那麼小姨子許雲潔恰好熱情似火,讓徐浩東煩心的是,這丫頭居然不顧一切地喜歡上了他。

隨着一陣風輕飄而來,徐浩東先是感到後背被壓上兩團軟軟的球狀東西,再有兩條又滑又嫩的胳膊纏上了他的脖子,接着是一陣笑聲,一個身體就掛到了他的身上。

徐浩東無奈地笑笑,走了幾步,將背上的那個身體甩到了沙發上,"哎,臭丫頭,你怎麼從省城跑來海州了?"

"我大學畢業了,我可以自由自在了。"許雲潔咯咯地笑着說:"親愛的姐夫,爲了查查你有沒有幹壞事,所以我不告而來,突然襲擊,姐夫你別在意喲。"

徐浩東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好奇地問:"小潔,你爸讓你讀研深造,你媽讓你出國留學,你打算好了嗎?"

"我的青春我作主。"許雲潔踢掉腳上的拖鞋,懶洋洋地說:"我是網絡作家,我哪兒也不去,我就遵照我姐生前的囑咐,到海州來做你的老婆。"

徐浩東忙說:"小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因爲我和你姐的事,你爸你媽至今都不肯原諒我,你要是步你姐的後塵,我估計你爸你媽非殺了我不可。"

許雲潔笑着說:"姐夫,你也別危言聳聽了,其實我爸我媽早就不怪你了,只是他們是長輩,抹不下臉張不開那個嘴罷了,不信你可以去試試,保證不會再把你趕出來,而且看在可愛活潑的外孫女和外孫子的份上,二老好意思不讓你進門嗎?"

"呵呵,我不相信,也不上你臭丫頭的當,據我的統計,已經有一百二十一次熱臉貼冷屁股了,我可不想再有第一百二十二次。"

"咯咯,姐夫你好記仇呀,爲了證明我爸我媽對你的態度已經改變,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點,我這次不是偷偷摸摸而來,而是當着我爸我媽的面大模大樣而來的。"

"臭丫頭,這,這是真的嗎?"

"騙你我不是人,再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小雪和小然。"

小雪和小然是徐浩東的女兒和兒子,母親許雲雪去世以後,被外公外婆強行接去省城讀書。徐浩東當時處境不佳,又深懷對亡妻的歉意,也爲了減輕二老對大女兒的思念,只能順水推舟地同意岳父岳母的決定。

徐浩東發現,牆上掛着的妻子的照片不見了,"小潔,你把你姐的照片搞到哪裏去了?"

"我收起來了。"許雲潔坐起來,爬到徐浩東坐的沙發上,"姐夫,我這是遵守我姐的囑咐,當時你也是在場的麼,我姐說,等到我大學畢業,要我把她的照片收起來,除非你把我給娶了,我姐的話你不會忘了吧?"

許雲潔邊說邊捱了過來,徐浩東節節後退,嘴裏苦笑着說:"小潔,咱倆是不可能的,你爸你媽可以讓你到我這裏來玩,但絕對不會同意你步你姐的後塵,所以我有自知之明,你也別胡思亂想,玩兩天後就趕緊回省城,該幹嘛還幹嘛去。"

"咯咯……"許雲潔突然襲擊,泥鰍似的鑽進了徐浩東的懷裏。

徐浩東只好裝出猝不及防的樣子,老實說,他實在難以招架小姨子的攻勢,唯有不敢主動進攻而已。這兩年他已經漸漸默許並享受着小姨子的撩撥,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兩個人的距離只剩下一張窗戶紙罷了。

看到徐浩東有些呼吸急促,兩眼直盯自己的兩個突出部位,許雲潔壞壞地笑着,慢慢地扭着身體說:"假正經,僞君子。"

"假正經也是一種正經,這叫紳士風度。"徐浩東認真地說。

"這叫死鴨子嘴硬。"許雲潔伸手在徐浩東的腮上擰了一下。

"呵呵,咱倆差十三歲,不合拍,不合拍啊。"徐浩東強調差距。

"咯咯,這叫蘿莉愛大叔,時髦着呢。"許雲潔盯着徐浩東問:"姐夫,我漂亮嗎?"

"漂亮,絕對漂亮,僅次於你姐。"

"姐夫,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要生氣了。"

"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姐夫,你要是把我給娶了,就能實現真正的資源整合,既符合事物的客觀規律,又符合現實的發展需要。"

徐浩東咦了一聲,忍着笑問:"還有這麼一說?"

"你想呀,你把我給娶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正好符合事物的客觀規律麼,你未娶我未嫁,你我各取所需,不正好符合現實的發展需要麼,我是優質資源,你是劣質資源,你娶了我不就等於資源整合麼。"

徐浩東捧腹大樂,"我是劣質資源嗎?"

"姐夫,你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還帶着兩個孩子,你還不是劣質資源嗎?"

"嗯,倒也是,我是劣質資源,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你這個優質資源了。"

說着,徐浩東將許雲潔的身體擱回到沙發上,可許雲潔人離腿不離,身體仰天躺着,兩條大長腿卻頑強地粘在他的身上,"姐夫,我給你透句實話吧,我爸我媽知道你們海州市和雲嶺市出事了,三任一把手出事,他們是擔心你也受到牽連,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

"是嗎,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嘆息一下,徐浩東說:"不過你可以告訴你爸你媽,雖然他們都是我的老領導,但我在三年前就跟他們做了切割,所以我沒事,就在今天下午,新來的海州市委書記和紀委書記找我談話,不但要給我平反,還點名要我回到一線去工作。"

許雲潔點着頭說:"是這樣呀,還真讓我爸給說着了,他說你三年前在市委大樓公開大罵領導,其實是個陰謀詭計,是爲了與你的頂頭上司做切割,關鍵時刻很好地保護了自己,我媽也說你很男人,敢於拋棄老領導這艘破船跳水逃生,確實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

徐浩東頗爲得意地笑起來,"歸根到底,老師就是老師,還是許教授和雲教授懂我啊。"

許雲潔有些不放心地問:"姐夫,你可不能謊報軍情,我要向許教授和雲教授彙報的,你確定你能東山再起嗎?"

徐浩東反問:"你什麼意思,你不相信你姐夫啊?"

許雲潔說,"我幫你關注了一下網上的輿情,反正說什麼的都有,說這次省委要對你們海州市來一次大掃除,所以不會重用你們當地成長起來的幹部。"

徐浩東思忖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大勢所趨,我倒是不擔心上面如何決策,我擔心的是海州市委常委會里的那幫老人,他們在三年前整過我,不一定能轉過彎來支持我的復出。"

事實證明,徐浩東的這個擔心很有道理,他差點又一次掉進同一條河流。

第0004章 任前談話 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從上午開到了下午,再從下午開到了晚上九點一刻,總算開出了一個不好不壞的結果,這讓來自國家部委機關的新市委書記張正陽倍感壓力。

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原雲嶺市代市長、現海州市政協辦公室調研員徐浩東同志的復出。一個議題三項內容,一是爲徐浩東平反,三年前的結論是徐浩東公開詆譭領導,犯有嚴重的政治錯誤;二是提議徐浩東出任海州市代管的雲嶺市市委書記;三是提議徐浩東同時出任海州市委常委。議題由新市委書記張正陽提出,但張正陽只實現了一半。

海州市委常委會由十三人組成,三年前處置徐浩東的時候,是一致舉了贊成票的。三年期間兩名常委正常調離,這半年以來的反腐風暴,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名成員被揪出,老書記被退休,市紀委書記被調離,原有的班子成員只剩下了六人。

經過一番調整和補充,現在的海州市委常委會共有十二名成員,獨缺雲嶺市市委書記,因爲雲嶺市是經濟大市和人口大市,無論是以前的雲嶺縣還是現在的雲嶺市,一把手必定兼任海州市委常委。

爲徐浩東平反不存在任何問題,畢竟三年前徐浩東揭發的是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而這三人恰好悉數落馬,這充分證明了徐浩東政治上的正確。但六名老班子裏的常委也有自己的看法,徐浩東當時採取的方式是不正確的,下級到上級機關公然大吵大鬧,不成體統,必須得到懲戒。

所以爲徐浩東平反可以,但黨內警告處分得以保留,書記張正陽等人也同意了這個折中方式。

提議徐浩東出任海州市代管的雲嶺市市委書記,張正陽有這麼幾條理由,一,徐浩東是雲嶺市出來的,對雲嶺市的情況比較瞭解;二,徐浩東的工作能力是公認的,而現在的雲嶺市就是一個爛攤子,需要象徐浩東這樣有能力的人去收拾;三,徐浩東在雲嶺市有很不錯的口碑,特別是市紀委書記許從良在雲嶺市考察期間,大多數老幹部推薦了徐浩東;四,縣級市市委書記的任命是要經省委組織部批准的,而徐浩東的名字,正好在省委組織部幹部處的推薦之列。

第四個因素最爲關鍵,權力的遊戲有個基本原則,自上由下,下不犯上,既然省委組織部幹部處都想到了徐浩東,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徐浩東出任雲嶺市市委書記一職,在常委會上得以通過,不過贊成票只有七張,另有兩票反對三票棄權,結果喜憂參半。

但是,在討論推薦徐浩東擔任海州市委常委這個議題的時候,遭到了市長馬明昆的強烈反對。馬明昆不喜歡徐浩東,剛纔討論任命徐浩東擔任雲嶺市市委書記一職時,馬明昆就投了棄權票,他的理由也很明確,徐浩東只有三十五歲,資歷和經驗太淺,不僅在市政協閒置了三年,而且沒有獨擋一面的工作經歷,恐怕難以勝任雲嶺市的一把手工作。

張正陽在這個問題上選擇了妥協,他上任還不到二十天,還沒有掌控海州市的全局。而馬明昆是個強勢市長,老書記在任時,他就敢與老書記對着幹,把海州市委常委會弄成兩個派系。從理論上講,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都是老書記提撥上來的人,徐浩東也是老書記那邊的人,馬明昆不同意徐浩東上位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馬明昆心裏正窩着火呢,老書記退位,已當了四年市長的他認爲自己是接班的不二人選,也爲此而往省城跑了幾趟,現在上面突然派來了張正陽,明擺着是對馬明昆的不信任,馬明昆氣急敗壞,這時候他顯示一下自己二把手的權力和權威,殺傷力不容小覷。

班子的團結比鬥爭重要,爲了團結就必須選擇妥協,張正陽空降而來,自己的屁股尚未坐穩,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穩定下屬的雲嶺市的局面,張正陽不想這個時候在海州市委常委會里挑起戰火。再說張正陽的主要目的,是把徐浩東推到雲嶺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他沒必要拖泥帶水,在其他問題上與馬明昆糾纏。

對徐浩東的任命通過之後,接下來的程序就交給了市委副書記王惠安,王惠安分管黨建、組織和紀檢等工作,是海州市有名的老好人,在副書記的位置上已待了七年,他的處事原則是向一把手看齊,在此基礎上儘量不得罪二把手,所以他這個三把手幹得蠻穩當的。張正陽的吩咐他不敢怠慢,他以最快的速度辦妥了相關手續,又親自帶着組織部的領導跑了一趟省委組織部,特事特辦,只用了三天時間,關於徐洗然的決定就變成了紅頭文件。

找徐浩東進行任前談話,是在四月份的最後一天的上午,地點在市委副書記王惠安的辦公室裏。

讓徐浩東意外的是,除了王惠安副書記本人,市委書記張正陽和市長馬明昆也在場,架勢很大,場面嚴肅,徐浩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其實也就是例行公事,對徐浩東來說也算輕車熟路,王惠安宣佈組織的決定,徐浩東鄭重地做了表態。

張正陽和馬明昆坐在旁邊聽着,一直沒有插話。

任前談話進行了十幾分鍾,王惠安最後說:"浩東,你回去準備一下,五月一號二號三號是勞動節,五月四號上午八點三十分,我和組織部的同志送你去雲嶺市上任。"

徐浩東提出了要求,"王副書記,我想我一個人去雲嶺市上任,你把相關文件交給我,就不麻煩你和組織部的領導了。"

"這個……"王惠安看向了張正陽和馬明昆,不要組織派人相送,單槍匹馬前去上任,至少王惠安是第一次見到。

張正陽還是沒有開口,臉上表情如水。

馬明昆眉頭一皺沉起了臉,"徐浩東,你不要翹尾巴,你這是什麼意思?還沒上任就不要組織了?"

"馬市長,我這是在端正自己的工作作風。"徐浩東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這就是我的意思。讓領導送我去上任,前呼後擁,迎來送往,無非是給我壓陣,彰顯權力的威嚴,老百姓一定萬分反感,我覺得這好象與中央的八項規定有點牴觸,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和要求。"

馬明昆不高興,王惠安很爲難,不得不問張正陽,"張書記,你說呢?"

張正陽早有準備,卻把球踢了回來,"老王你說呢?"

"這個麼。"王惠安思忖着說:"以前是沒有明文規定,領導上任需要上級派專人相送,現在大家都搞這一套,組織上也有了類似的規定,但這一條並沒有要求嚴格執行,也就是說,浩東同志的要求並不違反原則,再說雲嶺市那邊的同志大多都認識浩東同志,單獨前去也沒什麼問題。"

張正陽連捧帶打,不給王惠安迴旋的餘地,"既然如此,那就聽你的,同意浩東同志的要求,讓他一個人自己上任去。"

王惠安心裏苦笑,我幾時同意了徐浩東的要求,這個新來的書記也太會說話了。

任前談話結束,張正陽起身離去時,有意無意地瞥了徐浩東一眼。

徐浩東心領神會,在走廊上站了幾分鐘,拐個彎來到了張正陽的辦公室。

"浩東同志,我要批評你幾句。"張正陽嚴肅地說:"你沒有必要因爲馬市長對你投了反對票和棄權票,就這麼當面與他懟着幹,他是你的領導,以後的工作也需要他的支持嘛,再說了,你也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來討好我。"

"正陽書記,我真誠地接受你的批評,但我不是在討好你,你如果一定要這樣理解,會讓我看低你的。現在流行找靠山拜大門,請你放心,你不是我認爲的靠山和大門,我也從來不找靠山和走大門,如果這樣的話,我也不會被貶到市政協空掛了整整三年之久。"

"浩東同志,我對你的回答非常滿意。"笑了笑,張正陽問:"不過我有點不解,你爲什麼要這樣對待馬市長?是以前的恩怨?還是因爲這次他在常委擴大會議上對你的態度?"

徐浩東笑着說:"我沒別的意思,但我對馬明昆市長比較瞭解,說白一點,我琢磨過馬市長這個人,就是有時候手伸得比較長,我當代理市長那會,正在落實市中心廣場項目,他那時對我還有一點點好感,就直接找到我,希望我將項目交給省城的某公司做,當時被我直接予以拒絕,我今天對他採取這種態度,是給他打預防針,希望他以後不要違規插手雲嶺市的工作。"

張正陽也跟着笑了,"浩東同志,敢對頂頭上司打預防針,你膽大啊。"

"正陽書記,以後對你我也會這樣。"徐浩東認真地說:"今天我先把話撂在這裏,以後你要是作出錯誤的指示,我也是會堅決抵制和反對的。"

"好啊,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不唯上,只唯實,我欣賞你這樣的同志。"朗聲一笑,張正陽攤着雙手說:"浩東同志,把你叫過來是有事商討,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向你請教,我是從國家機關部委出來的,基本沒有地方工作的經驗,本來是要去南方某省掛職鍛鍊的,後來臨時決定調我來東江省工作,我不但沒有思想準備,而且是兩眼摸黑,一無所知,所以希望你知無不言,不要藏着掖着哦。"

徐浩東問:"正陽書記,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第0005章 姐夫與小姨子 張正陽先做了一番簡單的自我介紹,總的來說,他來自國家發改委某司,從未在地方基層工作過,更別說主政一方,只是在黨校學習的時候,學習過地方工作的有關常識和理論及政策和辦法,現在要他儘快地理論聯繫實際進入角色,確實有些勉爲其難。他希望徐浩東說說這方面的工作要領,特別是如何入手,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控全局。

不過,徐浩東也說不出一二三來,他只當過鄉鎮一把手,後來到了市裏,也僅當過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副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當代理市長還沒進入過角色呢。他也沒有當市一把手的經歷,更何況海州是地級市,雲嶺是縣級市,二者不能相提並論,當海州市一把手和當雲嶺市一把手是兩回事。

"正陽書記,我也沒有主政一方的經驗,不過我的優勢是熟悉雲嶺市的情況,三年的離開只是短暫的一瞬。我的工作思路呢,是以人入手,由人到事,作爲一把手,主要任務是管人治人,這也正符合黨要管黨的根本原則。管人治人的切入點是市四套班子的團結和建設,我相信只要搞好了班子建設,也就基本上掌控了全局,其他問題和困難都將迎刃而解。"

張正陽問:"那麼,你打算如何利用這個切入點展開工作呢?"

徐浩東說:"黨的十八大以後,高壓反腐已成常態,這是咱們可以借重的有利形勢,具體以雲嶺市爲例,三任書記落馬,調查正在進行,按照撥出蘿蔔帶出泥的一般規律,雲嶺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裏肯定還有腐敗分子。我想在你和海州市委的領導下,在省紀委專案組的配合下,儘快揪出市兩套班子裏的腐敗分子,上不封頂,下不保底,徹徹底底乾乾淨淨。然後在全市基層展開轟轟烈烈的清除蒼蠅的行動,只要咱們決心強大,行動堅決,對腐敗行爲零容忍,我相信能創造出一個不敢貪不能貪不會貪的政治生態。"

"浩東同志,你的想法很符合中央的要求啊。"張正陽點着頭說:"我調來東江省工作之前,有幸見到一位中央領導,領導希望藉着反腐的大好形勢,建立一套有效的廉潔的行政體制,浩東同志,我希望你能帶頭闖一闖試一試。"

"正陽書記,我盡力而爲。"徐浩東說:"但你也不要對我抱太大的期望,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基層的腐敗某種程度上已成常態,積重難返。民間有這樣一個說法,老虎好打蒼蠅難殺,因爲老虎數量少目標大,很容易就能抓到,但蒼蠅數量太多,抓不勝抓啊。"

張正陽說:"我看好你,因爲我沒有其他選擇,我相信派你去雲嶺市是一個最佳的選卻。"

徐浩東也沒得選擇,他需要證明自己,哪怕明知前面是地雷陣和萬丈深淵,他也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正陽書記,那就請你做好思想準備,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三人在雲嶺市主政十七年之久,整個雲嶺市的幹部隊伍都是他們提撥起來的,如果出現腐敗分子多於好乾部這樣的局面,希望你還能支持我的工作。"

張正陽握着徐浩東的手哈哈笑了,"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你徐浩東下了地獄,我沒有理由不陪着你。"

回家的路上,徐浩東一直回味着張正陽的笑聲,那笑聲充滿悲壯和英雄氣慨,感染着他熱血沸騰,直到他看見小姨子許雲潔的倩影靚臉,他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許雲潔正靠在沙發上,兩條玉腿翹得又高又開,抱着個手提電腦遨遊網絡世界,"姐夫,你看看鞋盒子裏的東西,你尚未正式東山再起,就有人把你當成貪官了。"

本來,徐浩東的目光是在許雲潔身上的,特別是她那桃花盛開的地方,經許雲潔提醒,徐浩東才嚥着口水轉移了目光。

茶几上放着一隻鞋盒子,裏面擱着幾十個信封,徐浩東拿手捏了捏那些信封。不用拆開看就知道,這些信封裏裝的是銀行卡或購物卡之類的東西,他不禁皺起眉頭嘆了一聲,"唉,這些傢伙真是膽大,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許雲潔頭也不抬地說:"姐夫,我幫你做了統計,一類是幹部送的,一類是企業老闆送的,他們的名字我都幫你記下來了。"

徐浩東哼了一聲,"小潔,爲什麼要收下?你想害你姐夫嗎?"

"姐夫你冤枉我了。"許雲潔委屈地說:"我嚴格遵守你的規定,一個上午都沒有開門,而且事實上也沒人主動來敲門,問題是你家的這扇破門不夠嚴實,這些信封是他們通過門縫悄悄地塞進來的。"

"噢,我錯怪你了。"徐浩東不無遺憾地說:"既有名字又有卡,要是還有其他的證據,那我收拾這幫傢伙就更容易了。"

許雲潔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姐夫,別忘了你小姨子是學計算機的,你求我吧,我有辦法幫你搞到其他的證據。"

徐浩東搖了搖頭說,"沒有辦法,這是普通宿舍,這棟宿舍樓內外沒裝監控,看大門的是個老頭,人家可不管這種閒事。"

許雲潔手裏晃着一個優盤,咯咯地壞笑不已。

徐浩東一楞,隨即恍然大悟,"臭丫頭,你在我家裝了監控?"

"咯咯……"許雲潔笑着說:"確切地說,是無線遠程監控裝置,我在你家裝了一共五個探頭,其中一個就裝在你家門外,是去年偷偷裝上去的,不過,這是你女兒和兒子的主意,我僅僅是個出資人和幫兇而已。"

徐浩東哭笑不得,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姨子,加上一對做小特務的兒女,他實在是防不勝防,"小潔,那,那你爸你媽不也看到我了嗎。"

"姐夫,你就感謝我吧。"許雲潔跳到徐浩東坐的沙發上,象蛇似地纏住了徐浩東,"我爸我媽看到了你對我姐的真情,你每天出門之前和回家之後,都要站在我姐的遺像前跟我姐姐說會話,深深的感動了我爸我媽,他們早就沒有了對你的偏見和埋怨,特別是我姐生日和忌日那兩天,你抱着我姐的遺像哭得稀哩嘩啦,當時我們在那邊呀,連我與小雪小然還有我爸我媽,我們也都哭得一塌糊塗呢。"

"哼,那也不行,因爲你侵犯了我的隱私權。"

"那就請姐夫懲罰他的小姨子吧,咯咯……"

昂首挺胸,秀色可餐,近在咫尺,徐浩東心裏一熱,差點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小,小潔,現在,現在你還開着監控嗎?"

"放心,我關掉了,我爸我媽不會看到的。"

"哦,這還差不多。"徐浩東鬆了口氣。

"姐夫,請你懲罰我呀。"

"不行,不行啊。"不能犯錯誤,徐浩東推開許雲潔,心說這哪是兩個球球,簡直就是兩顆定時炸彈麼,"小潔,把優盤給我,我要馬上趕往雲嶺市上任,你也該打道回府了。"

"我不,堅決不。"許雲潔一本正經地說:"姐夫,我要跟你去雲嶺市,我不但要奉命監督你,而且要奉命保護你,不帶我去你會後悔的。"

徐浩東瞅着許雲潔,傻呆了一會,心裏忽然有了一個新的念頭,"嗯,這樣也好,不過,你要打扮得漂亮一點,或者說,就是性感一點。"

許雲潔興奮地跳了起來,"姐夫你想通了?"

"呵呵,想通了,甩不掉,只好捎上嘍。"

說着,徐浩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徐浩東告訴許雲潔,他不搬家,這裏的房子暫不歸還,萬一在雲嶺市待不長,幹砸了或是被趕出來,他還回來當只領工資不幹活的調研員。這裏就是他的後方基地,儘管在張正陽書記面前表現得慷慨激昂,但後路還是要留一條的。

只有一個旅行箱,一臺手提電腦,以及幾份紅頭文件,果然是一切從簡,輕裝上陣。

徐浩東還有一輛從二手市場上淘來的紅色桑塔納私家車,一萬兩千元,又舊又髒,平常擱在宿舍樓旁邊的林蔭道上,這回也算派上了用場。

大中午的,徐浩東先去向市政協領導道別,再去市紀委直接找到紀委書記許從良,將優盤和那一盒子信封當面交清,拿了回執和送禮人名單,又在路邊小飯館喫了一碗麪條。

下午一點半左右,紅色桑塔納轎車開上了通往雲嶺市的一級公路。

興奮勁過去後的許雲潔,開始發起了牢騷,"姐夫,你這哪是走馬上任,也沒個領導壓陣,我看跟逃難差不多麼。"

"低調,低調嘛。"把着方向盤,徐浩東戴上墨鏡,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我有你這樣的大美女壓陣,還用得着什麼狗屁領導送我嗎?"

"也是,不過咱們得先確認一下,我公開的身份是什麼。"

"這個麼,當然是小姨子了,當然,如果你死皮賴臉的說是我的女朋友或未婚妻,我暫時也不會反對。"

"咯咯,這話我愛聽。"副駕座上的許雲潔,歪着腦袋看向徐浩東,忽然嚷了起來,"不對,不對,上午還堅定不移的要趕我走,下午就答應捎上我,姐夫你這彎子轉得太快,一定又是在耍什麼陰謀詭計。"

"想,你開動腦筋使勁想。"徐浩東得意地笑起來。

許雲潔身體傾斜,伸手抓住了徐浩東的胳膊,"姐夫,你快說嘛。"

徐浩東胳膊一抬,將許雲潔推了回去,"臭丫頭,虧你還是計算機專業的高材生,一個局域網或一個內部網,要想不受到外部的滲透或攻擊,需要設置什麼才能確保安然無羌呢?"

許雲潔又嚷了起來,"噢,我明白了,姐夫,你是要拿我當你的防火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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