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禍首

如果,張居正能夠像他的老師徐階一樣,活到八十歲。如果,大明的李成梁能夠再年輕二十歲。如果,李成梁的長子李如松沒有英年早逝。如果,大明的萬曆皇帝不是一個“酒色財氣”的昏君,他能夠像他的祖先那樣,拿出一點點的精力去關注遼東。如果......

如果,上述的諸多“如果”中,有一個出現了,歷史會怎樣?也許,努爾哈赤的歷史,清朝的歷史,明朝的歷史,都會重演了吧。可惜的是,在歷史的文獻中,研究“如果”這個詞,沒有一點意義。

我們只能接受歷史的現實,發一些感慨,釋放一下自己不甘的情懷。現在,讓我們面對這段歷史,認識一個熟悉而陌生的人,努爾哈赤昔日的“老闆”,今日的對頭,明朝的萬曆皇帝——朱翊鈞。

萬曆皇帝朱翊鈞,隆慶皇帝朱載垕第三子。由於兩個哥哥早殤,所以六歲時,朱翊鈞被冊封爲皇太子。十歲那年,父親隆慶皇帝縱情酒色而死(在位六年,年僅三十六歲),朱翊鈞作爲皇太子,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皇帝。萬曆皇帝十歲登基,五十八歲病逝,做了四十八年的皇帝。這個做皇帝時間的紀錄,在中國排在第四,僅次於康熙(六十一年)、乾隆(六十年)和漢武帝劉徹(五十四年)。

萬曆漫長的四十八年執政時間,大約可分爲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萬曆元年至萬曆十年,幼年時代。這期間萬曆年齡小,無法處理朝政,只能玩。第二個階段,萬曆十二年至萬曆二十八年,明君時代。這個時期爲萬曆親政時期,年輕的萬曆皇帝在張居正的教導下,勵志成爲一個清心寡慾的明君。對內,他懲治貪官、提拔賢明的官員、興修水利、治理河患、緩解各種社會矛盾。對外,赫赫有名的平哮、援朝、滅播的“萬曆三大徵”,均出自這個時期。

第三個階段,萬曆二十八年至萬曆四十八年,怠政時代。

跟歷史上很多的英明君主一樣,前半生兢兢業業,開創一個盛世;後半生志得意滿,醉生夢死、腐敗奢靡了起來。這種情況,是很多中國帝王的表現,李隆基如此,乾隆如此,萬曆也是如此......

隨着年齡的增長,萬曆胸中豪情早已消磨殆盡,他不再上朝理政,轉而深居後宮,日日與鄭貴妃耳鬢廝磨,專行樂事,變成了一個貪圖享受的昏君。

在萬曆長達二十多年的怠政時期裏,大明王朝中樞癱瘓、黨爭不斷、邊務廢弛,給遼東的努爾哈赤的崛起提供了寶貴的機會。

史學家稱,在怠政期間,這個萬曆皇帝有“六不做、六做”。哪六不做?不上朝,不見人,不祭祀,不供廟,不批示,不選官。哪六做?沉湎酒色、貪斂錢財、亂封濫賞、肆意揮霍、大興土木、胡作非爲。如此“六不做、六做”的皇帝,大明焉能不亡?萬曆的這種做法,令很多大臣寒心。大家接連上疏,希望皇帝迴歸朝堂、處理政務,但他們的奏摺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有的大臣跪在宮門外,請求皇帝親征,萬曆則理都不理。

後來,大臣們不管不顧了,他們接連上疏痛罵皇帝,大理寺評事雛於仁還上了一篇千古名文《酒色財氣論》,痛罵皇帝嗜酒、好色、攬財、尚氣(難以控制情緒,稍有不順,就動怒殺人),是一個“受享於身,不堪暴殄”的無道昏君。

對於這些提意見的官員,萬曆剛開始時還反擊一下,“杖六十,斥爲民”。後來,見罵自己的官員太多了,萬曆索性對這些官員一律不理睬、不朝見,來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對於這樣的昏君,正直的官員們無力改變這種局面,只能辭官回家,任由這個皇帝繼續胡作非爲了。在評論這位皇帝時,無數的史料上,都寫上了這麼一句話:

明之亡,不亡於崇禎之失德,而亡於萬曆之怠政!

如今,一提這“怠政”二字,無數的史學家就會捶胸頓足,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好好的一個大明王朝,怎麼攤上了這麼一個怠政的皇帝,把一個好端端的帝國給廢了,給後世子孫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最終只能亡國。

總之一句話,萬曆的怠政,是明朝亡國的根本原因。實際上,這裏有一個天大的誤區——在真正的歷史中,萬曆未必怠政。史學家所謂的“萬曆怠政”,是這位皇帝不管事;但在我眼中,萬曆怠政,只是證明他很懶,不代表他不管事,更不代表他不處理朝政!懶和怠政,這可是兩回事!

咱們都知道,唐朝有一位皇帝,只有一天沒有管理自己的國家。結果,就在那一天,這個皇帝驚訝地發現,他的一個兒子發動了一場“玄武門之變”,誅殺了他另外兩個兒子,還殺了他無數的孫子、孫女,並把自己逼成了太上皇。

這個結果,就是一天沒有管理國家的後果。

因此,我絕對有理由相信:一個二十多年不上朝、不管事的皇帝,是不可能讓國家一直平安無事的。別說二十多年了,連二十天都不行!

當時的真實情況是,雖然萬曆皇帝不理朝政,但是,即使身在後宮,他的那雙眼睛也一直牢牢地盯着自己的寶座,無時無刻,也從未離開半步!

萬曆之所以不上朝、不處理國家事務,是因爲這些事情他不喜歡,所以他不去幹;相反,那些他喜歡的事情,這位皇帝都會第一時間去處理。

這件事情,就是禍國殃民的惡政——開礦。

開礦之禍

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三月,皇后居住的坤寧宮突然失火,火勢迅速波及了交泰殿,以及皇帝的寢宮乾清宮。當時,萬曆皇帝正在養心殿休息,沒有被燒着,只是受了一場虛驚。

事後,看見一片焦土的三大殿,萬曆皇帝心有餘悸,以爲這是老天在懲罰自己,他攤開筆墨,寫了一篇《罪己詔》,大致如下:

昨於三月初九日戌刻,乾清、坤寧二宮悉被火災,戴天心之仁愛甚著,荷列祖之庇佑尤深,幸朕所居,不致延蔓,而法宮嚴寢,一時盡灰。永懷譴告之殷,實由涼德所致。拊躬自責,震悖弗寧。已痛加悔懲,籲禱郊廟,嘉與海內,勉於維新。茲下罪己之言,共圖交儆之實。

見皇帝下達了《罪己詔》,羣臣爲之一振,他們堅信,皇帝已經“回心轉意”了。假以時日,必定重新親政、重整朝綱。

事實證明,羣臣們在一廂情願。《罪己詔》墨跡未乾,萬曆的涼德之舉就接踵而來。同年四月初一,萬曆命戶部

籌集銀兩,重修兩宮。由於國庫空虛,修建兩宮的銀兩又過於巨大,戶部官員一時間手足無措,只能懇請萬曆下旨,另行開闢渠道,籌集工程糧餉。

殊不知,戶部官員的這封請旨,給了萬曆一個“啓用礦監、到處斂財、爲國所用”的充實藉口,最後竟然釀成了一場軒然大波。

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六月二十二日,這是一個永載史冊的日子。

這天,朱翊鈞爲了籌集重修兩宮的經費,他下令以“開礦助大工”,派自己的親信太監去各地開礦收錢。

朱翊鈞委任了一批“開礦高手”,他命馬堂去臨清,高寀去薊州,暨祿去合肥,劉成去無錫,李鳳去廣州,陳奉去武昌,陳增去南昌,孫隆去蘇州,魯坤去開封,孫朝去洛陽,邱乘雲去成都,梁永去長安,李道去岳陽,王忠去密雲,張曄去盧溝橋,沈永壽去保定,王堂去天津,張慶去遵義,魯保去揚州、孫道去太原......

一時間,長城內外,兩江上下,皆有這些宦官戰鬥不息的場面!

皇帝下令的開礦,是開取金、銀、銅、鉛礦,主要是金銀礦,跟百姓沒有一點關係。但事實證明,大明真正能開礦的地方很少,即使有,儲量也很少。這些負責挖礦的太監們一琢磨,皇帝派我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呀?就是弄錢呀!既然皇帝的目的是要錢,開不開礦又有什麼關係呢?只有能弄到錢,不就得了!

於是,這些太監們矛頭一轉,開始逼百姓們出錢放血了。

簡單來說,這些太監到達地方後,百姓的產業、墳墓、房屋皆在礦場之上,若不交錢,必拆屋平墳,用來挖坑。反正這是聖旨,你敢不遵?爲保家產,百姓只能苦苦哀求,與太監談條件,而礦監們要的,就是這個條件。

總之一句話,想保家產,可以,拿銀子來。

若敲詐之人無錢、或不想給錢贖物,那也好辦。凡不給錢者,太監必將其鐵枷捆綁,遊街示衆,然後將他們投入水牢之中,晝夜浸泡,斷絕飲食,在命小吏輪番辱罵毆打,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種情況下,被告者往往傾家蕩產,以求乞命。官員們這才放其一馬,不再治罪。一時間,大明天下民心盡散,人人自危,棄家逃竄者,比比皆是。最終的結果

只能是——天下蕭然,生靈塗炭。萬曆二十五年(1597年)四月,刑部左侍郎呂坤上疏說:

開礦之禍,災連數省,民十室而九空。陛下赤子,凍骨被肌,冬無破絮者居其半;飢腸餓腹,日不再食者居其半。流民未復鄉井,棄地尚多荒蕪。存者代去者賠糧,生者爲死者頂役。破屋頹牆,風雨不蔽;苫藁不完。兒女啼飢號寒,父母吞聲飲泣。君門萬里,誰復垂憐!

然而,對於這些骨鯁之言,貪婪成性的萬曆根本不管不顧,他也懶得看、懶得管。只有那些宦官們運到宮中的白花花的銀子,才能入他的法眼。其他的東西,全是瞎掰。

這位皇帝的眼中,只有錢!

臨清動亂

從萬曆下旨開礦時起,朝廷官員就一直反對、抵制這種行爲。爲此,無數人被罷官、下獄,流放,甚至死於獄中,或被斬首示衆。然而,對於這些反對之聲,萬曆明明知道這樣做不對(事實),卻依舊我行我素,不知悔改。

於是,該來的,終於來了。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爲了抗拒礦稅,山東臨清一帶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

話說當時的臨清,是中國境內最爲繁華的城市之一,號稱“富庶甲齊魯,繁華壓兩京”。雖然這樣的讚譽,有誇大之嫌,但《金瓶梅》的作者將臨清作爲故事的背景地,足以證明此城的繁華。

這麼一個繁華的城市,自然進入了礦監們的法眼。一旦被他們盯上,這個城市的受災程度,可想而知。

當時,爲了爭奪這塊富庶的地盤,山東礦監陳增和天津稅使馬堂使出渾身解數,爭了一個頭破血流。爭奪的結果是,馬堂勝出。

馬堂勝出後,爲了撈回本錢,他率領數百名地痞流氓,在臨清處處收稅,層層剝削,白天擋道搶劫,晚上殺人放火,真是無惡不作。當然了,由於這些地痞流氓是礦監的隨從、跟班,地方官員也無可奈何。

當地百姓對馬堂等人恨之入骨,卻又無計可施,只能化悲痛爲調侃,他們仿“秦檜油條”的故事,做了一種油炸小喫,就叫“炸馬堂”。

直到今天,“炸馬堂”都是臨清的一道風味小喫。

對於馬堂而言,百姓都痛恨其到這種程度了,這要是換個明白人,就該拿錢跑路。但是,不知道是馬堂囂張慣了,還是他太傻,反正他一點也不怕,還繼續在這裏招搖過市。

馬堂也不想想,他手下有多少人,這裏有多少百姓,還這樣飛揚跋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四月,不堪忍受馬堂及其黨羽的壓榨,成千上萬的百姓聚集到馬堂的稅使衙門,要求規範收稅,嚴懲爲非作歹的地痞流氓。

百姓的怒吼,徹底激怒了馬堂。在這個宦官的眼中,百姓無權無勢,還能怎麼樣?於是,憤怒無比的馬堂命令士兵向示威的百姓放箭,當即射死兩人、射傷多人。

這一下子,事情徹底鬧大了。

見馬堂這樣飛揚跋扈、不知悔改,臨清的百姓徹底被激怒了,他們擁進稅使衙門,與馬堂的手下打了起來,當即格殺了三十多個地痞流氓,打傷者不計其數。

混戰之中,有人放了把火,將稅使衙門付之一炬。得虧馬堂跑得快,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得知臨清百姓造反後,萬曆第一時間處理朝政(看來,還是不怠政),要求內閣草擬聖旨,命令兵部出兵,去懲治臨清的百姓。

此諭令一出,內閣官員拒不執行。他們告訴萬曆,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百姓的利益高於一切!這次民變的原因,是因爲你開礦,導致官逼民反。真正該懲罰的,是那些該死的礦稅官,與百姓何干?

見文武百官拒不執行,萬曆竟然以絕食相要挾,逼迫官員們妥協。

在一番激烈的討論後,官員與皇帝達成了一個協議,此次臨清百姓叛亂,實屬萬不得已,朝廷只懲治一兩個首惡,絕不可株連多人,以免人心動搖。否則齊魯大地不穩,京城也休想安寧。

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怎麼去找這個首惡呢?

當時參與叛亂的人,有成千上萬,大家從各個方向擁入稅使衙門,都是去找馬堂算賬的人,誰說得清楚誰是首惡,誰是發起者?所以認定首惡,就變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而萬曆追得緊,官員又要向皇帝交差,自然讓臨清城內人人自危,勢必掀起一場新的波瀾。

最終,爲了平息這場事端,臨清城的一個叫王朝佐的篾匠站了出來,他告訴官府,自己就是此次臨清民變的“首惡”,願意伏法認誅,與旁人無關,不要株連無辜。

見有人願意替罪,當地官府立刻向皇帝報道,萬曆也不想將此事擴大,下旨將這個首惡處死,以儆效尤,並不追究其同黨。

一天後,王朝佐被驗明正身,斬首示衆。數千百姓站在一旁,痛哭流涕。

八天後,王朝佐“頭七”之時,臨清城上萬百姓身穿縞素,匍匐哀號,若喪考妣;百姓皆在家中焚香遙祭、虔誠禱告;送葬之人,更是排上百里。

一個月後,王朝佐入葬,當地百姓視其爲大英雄,爲其立廟設祠,永久供奉。此後百餘年,香火繚繞,從不間斷,酥油燈晝,夜如常明。

一年後,臨清鄉紳和官員視王朝佐爲大英雄,爲其修書立傳。後來,史館甚至將這個草民的故事,編纂到了《明神宗實錄》裏,可見其故事多麼深入民心。

正如明朝心學大師王守仁所說的那樣:“人人自有地盤針。”請記住,這世上的公理和正義,不在那些後世杜撰的歷史書中,也不在那些頂禮膜拜的廟堂之內,而在天下人的心裏。

天道昭昭,自古不昧!可惜的是,不是每一個感人的故事,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雖然王朝佐用自己的一條生命,拯救了臨清城無數百姓,但是他的壯舉,並不能取消礦監,更不能取消萬曆攬財的貪婪之心,甚至連馬堂等人繼續在臨清爲非作歹也阻止不了。

從萬曆二十七年開始,一直到萬曆三十年爲止,馬堂在臨清爲非作歹,臨清城有綢緞商三十二家,倒閉了二十一家;有布店七十三家,倒閉了四十五家;有雜貨鋪四十一家,竟然一個沒剩,全部倒閉歇業。

一個生機勃勃的北方商市,在馬堂這個閹人及其黨羽的折騰下,竟然變成了一座死城。幹出如此“豐功偉業”,馬堂也毫無悔意,他這個稅官也一直深得君心。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因爲戰績顯赫,馬堂還受到了皇帝的嘉獎。

同一時間,也就是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時,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城即大汗位,建元天命,國號後金......

得道者昌,失道者亡,重用馬堂這種“人才”,大明焉能不亡?

其實,當時的大明王朝內,何止馬堂一個這樣的“人才”,而是一羣!這些“馬堂”們,一個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做的事,有過之而無不及!

萬曆二十七年(1599年),稅監陳奉在湖廣期間,搜刮搶掠、無惡不作,導致武昌、漢陽上萬人起義。百姓們包圍稅使衙門,高呼驅逐陳奉的口號,將其十六名隨從捆綁起來,投入江中溺死。當地官員頒佈《罪己詔》,才平息這場事端。

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稅監孫隆在蘇州無惡不作,導致上萬蘇州百姓“不呼而集”,一起圍攻孫隆的辦事衙門。孫隆慌不擇路,逃到了附近的杭州,結果也引起了杭州百姓的不滿。憤怒無比的蘇、杭兩地居民,一邊尋找孫隆,一邊繼續圍毆孫隆的爪牙。這場因開礦引起的民變,整整持續了八天。

萬曆三十年(1602年),礦監楊榮奉命進入雲南“開採”金銀,他巧取豪奪、草菅人命,導致雲南發生民變。憤怒的百姓在當地酋長的帶領下,聚集了上萬人,他們殺死楊榮,將其住所付之一炬。後來,朝廷派兵平叛,跟這些“叛軍”苦戰數日,才平息了這場事端。

當時因礦稅而引起的農民起義,不是僅發生在臨清,而是遍佈各地。雖然明朝可以通過招撫、招安、鎮壓、戰鬥等方式,將這些星星之火扼殺在搖籃裏。但只要萬曆的貪婪之心不滅,這些火種就永遠不會消失,假以時日,這些火種必將成爲燎原之勢,不僅將顛覆這個大明王朝,而且還將徹底顛覆漢人對這個國家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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