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時在北京的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致書印度諸神父,說除支那(中國)之外別無“契丹”,除北京之外別無“汗八里”,“契丹”乃是中華帝國的別名。在肅州他們聽人談到北京和其他一些以前知道的地名,至此鄂本篤才消除疑雲,深信“契丹”就是中國。

明未清初之際,歐洲耶穌會傳教士大量進入中國傳播基督教,他們多從海路而來,但有一位耶穌會士卻另闢蹊徑,自陸路來到中國,他就是鄂本篤。他所走的路線,正是絲綢之路所經之地,即印度-阿富汗東北-帕米爾高原-塔里木盆地-河西走廊。

地理大發現第83篇:鄂本篤訪契丹—他讓China成爲中國的英文名字


鄂本篤旅行路線圖

鄂本篤(Bento de Goes,1562-1607),生於葡萄牙亞速爾羣島的聖米吉爾市。耶穌會傳教士、旅行家。年輕時參軍入伍,約於1594年至印度。後受印度耶穌會視察員皮門塔派遣,欲探尋經亞洲中部通往北京的陸道,於1602年(明萬曆三十年)自印度亞格拉啓程,經中央亞細亞,越帕米爾高原,於1605年(萬曆三十三年)到達肅州附近時(今嘉峪關市),後即病死於此。其殘存之行記曾由利瑪竇整理轉述,收錄到《利瑪竇中國札記》中,爲研究中西交通史的重要參考資料。。

【人物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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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本篤畫像

鄂本篤幼年事蹟不詳。26歲充任印度水兵,到印度南部駐防,充任水兵期間跟當時的許多士卒一樣,沉溺於賭博等不良習氣中。後來有一次他進入一座聖母堂,突然悔悟,於是決定痛改以往的放逸行爲,加入耶穌會。他聰慧敏捷,極具天才和學識,很快就掌握了當時耶穌會成員普遍需要學習的數學、地理和天文學知識。畢業之後,修道長認爲他已具備一切必備的品質,打算讓他進修而晉升司鐸。但鄂本篤謙恭地辭絕了,他深感自己以前有過劣行,不足以當此任,情願終身作一名修士。

1594年,鄂本篤被派往莫臥兒帝國傳教。教會非常希望以教士們的豐富學識,博得亞洲各帝國的統治者歡心,從而給傳播天主教的活動開綠燈。

莫臥兒帝國雖然已經佔據了印度北部的大部分地方,其統治者卻沒有忘記自己的中亞起源。加上古老的絲綢之路,有相當部分其實從阿富汗與北印度通過。所以印度次大陸到當時都佔據着東西方貿易的重要關口。大量的亞洲內陸商隊,都會選擇從開伯爾山口進入印度河流域,通過行船提高運輸效率。在這個過程中,古老的波斯語依然是至關重要的國際通行語。

鄂本篤的母國葡萄牙,則參與着印度洋地區的貿易,同莫臥兒人的陸上線路不同。但作爲耶穌會傳教士的鄂本篤,卻有着比一般商人探險家更廣闊的視野。他注意到莫臥兒人同北方的頻繁貿易,也斷定那是一片值得探究的新大陸。

莫臥兒王朝實行宗教開明政策,其宮廷里居住着耶穌會的神父。鄂本篤在當地學習波斯語,並洞悉伊斯蘭教習俗。由於鄂本篤賢明而有德,深得當地會衆的讚賞和欽佩,因此而成爲莫臥兒國王阿克巴(Akabar)的摯友。

【傳說中的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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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本篤之前的歐洲人都認爲在東亞大陸西北存在一個契丹

當時穆斯林中盛傳在契丹也有基督教流行。“契丹”曾在元朝時被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詳細記述,並且名震歐洲,只因年代久遠,人們已經忘卻了,以致於幾乎沒有什麼人再相信這個地方的存在。莫臥兒宮廷的耶穌會士致信印度的同事,擔到穆斯林所說的“契丹”,其王國在東方,距莫臥兒王國北面不遠,國中有基督教的教堂、牧師、僧侶和大批信徒,其首都稱 “汗八里”。諸神父對此深信不疑。時在北京的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致書印度諸神父,說除支那(中國)之外別無“契丹”,除北京之外別無“汗八里”,“契丹”乃是中華帝國的別名。於是在耶穌會果阿管區 (印度)、羅馬總部乃至教廷引發了一場關於“契丹”與中國是否屬同一國的爭論。耶穌會東印度視察員尼古拉斯·皮門塔傾向於駐莫臥兒宮廷諸神父的看法,認爲“契丹”是另一王國。爲了探明究竟,皮門塔上書教皇,請求組成調查團前往“契丹”。鄂本篤由於其堅韌的毅力和虔篤的信心,被任命負責此項任務,其使命除探訪“契丹”是否與中國爲同一國外,還欲尋一條通往中國的短捷的陸路交通線。

有意思的是,並不信仰基督教的阿克巴大帝,也支持了鄂本篤的想法。一方面是鄂本篤在莫臥兒宮廷時與他建立的私人友誼,另一方面也是莫臥兒君主希望進一步瞭解和控制中亞的野心。

【尋找契丹】

1602年10月,鄂本篤整理行裝從印度果阿出發,經阿富汗徒步前往中國,爲了安全起見,他把自己打扮成亞美尼亞商人(16-17世紀亞美尼亞商人可以在亞洲腹地的穆斯林居住區自由通行,扮成亞美尼亞商人可保證沿途安全),他還按照亞美尼亞的習慣易名爲伊撒·阿布杜拉。鄂本篤的行裝中有各種貨物,可以售賣謀生。隨行的有兩名希臘人和四名回教僕人。

鄂本篤首先抵達北印度的重要城市拉合爾。他在當地又僱傭了一名真正的亞美尼亞人做嚮導,隨後進入了當代的阿富汗地區。這些地方在當時都處於莫臥兒帝國的控制,所以行動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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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伯爾山口是古代印度與西北世界間的最重要關隘

在遊歷了坎大哈和喀布爾後,鄂本篤一行越過帕米爾高原,至控制西域的大國葉爾羌汗國,當時爲1603年11月,距離離開印度已經十三個月了。這段行程就不那麼輕鬆了。好在葉爾羌的建立者賽依德,是莫臥兒創始者巴布爾的表兄弟,雙方彼此之間都有聯繫和了解。

葉爾羌人告訴他聽說過“契丹”國名後,堅定了繼續探索的決心。爲了與朝貢大明皇帝的商隊同行,在葉爾羌等待了十二個月。1604年11月,他們再往東行,經塔克拉瑪干沙漠以及無數已成廢墟的古代城市,來到了喀喇沙爾。

他們走的路線是天山南麓的絲路“北道”,途經阿克蘇、庫車、察里斯(焉耆)、吐魯番。1605年10月,鄂本篤等到達哈密,這裏是喀什噶爾汗國極東之地。在哈密休整一個月後,便開始向東南行,穿越戈壁,歷時九天,直抵嘉峪關。這裏雖沒有盜賊、飢寒的威脅,但當地官吏的刁難有勝於此,鄂本篤不得不施以重賄才得以繼續前行,於1605年底到達肅州(今酒泉)。

在肅州他們聽人談到北京和其他一些以前知道的地名,至此鄂本篤才消除疑雲,深信“契丹”就是中國。他於是寫信給北京的利瑪竇,報告他的到來,送信的是一名中國人。但鄂本篤不知道神父的中國名字,也不知道他們在京城的具體地址,再加上信是用歐洲文字寫的,結果沒有送到。鄂本篤又修書一封,由一個穆斯林商人傳送,這封信在1606年11月中旬送到北京神父手裏。早在鄂本篤由印度起行時,果阿總主教已有書信致北京神父,說鄂已啓程。所以北京諸神父每年都急切盼望着鄂本篤的到來。當接到鄂本篤手書時,他們欣喜萬分,遂派修士鐘鳴禮去接鄂本篤等前往北京。1607年3月底,鐘鳴禮到達肅州,此時鄂本篤因疾病纏身,已臥牀多日,瀕臨死亡。鐘鳴禮、伊撒克多方尋醫,精心照料,但仍不見效,在鐘鳴禮到達之後11天,鄂本篤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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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瑪竇

臨終時,鄂本篤把這些考察整理成信件讓鐘鳴禮帶回。10月27日,鐘鳴禮將所蒐集到的鄂本篤遺物攜返北京,送呈利瑪竇。1608年3月8日利瑪竇(Matteo Ricci)自北京致函耶穌會會長,指出 China 就是過去人們所說的Cathay,北京就是馬可·波羅講述的Cathay的古都汗八里,這場長達一個多世紀的關於中國是Cathay還是China 爭執纔算結束。從此發源自古代地圖上的古國名稱“秦尼”才正式成爲東亞帝國的統稱,China 便成了外國,特別是西方國家對中國的稱呼。然而,自從公元912年阿保機即皇帝位建立契丹國,中國北部鄰邦俄羅斯即以КИТАЙ 稱中國,且當代仍沒有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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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本篤之後的歐洲人對東亞地理有了較爲精準的認識

鄂本篤在絲綢之路上的歷程充滿了艱險磨難,近代曾循鄂本篤行程的旅行家,無不對這位勇敢的先驅表示欽佩。這次旅行的意義在於,不僅爲耶穌會士來華探尋了一條陸上通道,而且證實了“契丹”與中國確是同一個國家,澄清了以往對此問題模棱兩可的認識。鄂本篤此次旅行的部分日記遺稿由鐘鳴禮、伊撒克帶到北京,經利瑪竇編集復原而流傳於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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