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勝友

(1948~2018)

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當代著名報告文學作家、出版家,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名譽委員,中國作家協會原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張勝友同志因病醫治無效,於2018年11月6日0時10分在北京逝世,享年71歲。

張勝友,福建永定人,於1972年開始發表作品。1984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閩西石榴紅》《破冰之旅》《穿越歷史隧道的中國》《世紀回聲》《張勝友語文教材作品集》《張勝友影像作品文存》(3卷本)等散文、報告文學集20部。撰寫《十年潮》《歷史的抉擇——小平南巡》《海南:中國大特區》《讓浦東告訴世界》《風從大海來》《風帆起珠江》《閩商》《百年潮·中國夢》等電影、電視政論片40多部。榮獲(1985~1986)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徐遲報告文學獎等20多項國家級大獎。被授予“新中國60年百名優秀出版人物”稱號。多篇作品入選大、中學語文教材並被翻譯成多種外文版本。

// 時代的桂冠是給時代知音的 //

王光明

在中國這個改革開放的大時代,毫無疑問,張勝友是一個弄潮兒,一個充滿時代激情的大時代的闡述者。無論是他1980年代具有廣泛影響的新聞通訊、報告文學作品《文藝體制改革的先行者》《一包就靈》《命運狂想曲》《世界大串連》《擎起達摩克利斯劍》等,還是1990年代直至新世紀,稱得上家喻戶曉的電影、電視政論片《十年潮》《歷史的抉擇——小平南巡》《讓浦東告訴世界》《風帆起珠江》《閩商》《百年潮·中國夢》等解說詞,都可以說是中國改革開放歷史行程的生動講述。在這些作品中,張勝友不僅爲人們提供了許多生動典型的歷史細節,而且以充滿激情與詩意的政論風格,體現了大國家、大時代、大變革的精神風貌。張勝友緊貼時代的脈搏,讓文學這一傳統的形式,藉助電視、網絡等新興媒介,實現了新的騰飛。他的作品不僅走進了千家萬戶,獲得社會的廣泛關注,同時也獲得專家學者的好評,算得上是當代主流文學中最成功的作家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張勝友的成功,不只是思想與語言領域中激揚文字的成功,同時也是自身改革理念、勇於開拓變革上的成功。他不僅通過闡發現實社會中改革開放的典型事例去推進中國社會變革的歷史進程,而且自身也是躬行體制改革的“喫螃蟹的人”。其中最著名的事例就是他分別出任光明日報出版社、作家出版社社長,把“喫皇糧”、旱澇保收的事業單位,變成了既產出高質量精神產品又有良好經濟效益的文化企業,從而開創了當代中國出版業體制改革的先河。

不只是一個用語言表達夢想的作家,也是以行動改變現實的實幹家;不只用語言想象與闡述時代,同時也用切實的行動投身於偉大的社會變革實踐,這是張勝友不同於同時代其他中國作家最重要的特點。在綿延幾千年的文學傳統中,大多數文人墨客都不是行動能力強的人,所謂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紙上談兵。即使在現代社會,法國著名作家羅曼·羅蘭也尖銳提出過知識分子思想與行動脫節的普遍問題,認爲“我們的優點正是我們的弱點”,只會憑良心說話,卻對嚴重的社會問題無能爲力。因此,像張勝友這樣知行合一,在語言想象與社會踐行兩個領域都能建功立業的人,特別難能可貴。張勝友在寫作與實業兩方面取得的成就,既體現了張勝友的才華、卓見和膽識,也體現了現代知識分子建功立業方式的嶄新實踐。我們不僅要深入研究張勝友的文學成就,也要關注他取得成功的現實啓示。

就最直觀的表象上看,張勝友用報告、政論影像作品在我們時代建功立業,並在出版業幹出大事業,是因爲遇上了改革開放的大時代。然而,時代的陽光公允地照射每一片土地、每一株花木,廣袤土地上的花木卻不見得都能長成大材。更何況,人與時代的關係,不是施予與接受的關係,而是一種互動關係。因此,俄國革命重要的思想家普列漢諾夫在分析時代與個人關係時,認爲不應過分強調時代的因素而忽略個人的特殊性,因爲時代給個人提供了舞臺,而個人也會反作用於時代。傑出人物與時代的相互影響關係,從根本上看,是個人才能與時代的契合關係。普列漢諾夫提出:“爲了使一個擁有某種才能的人能運用他的這種才能來對事變進程發生重大影響,需要兩個條件:第一,他所具備的才能應比別人所具備的才能更適合當時社會的需要;如果拿破崙所具備的不是那種軍事才能,而是貝多芬那樣的音樂才能,那他當然就做不成皇帝。第二,社會制度不應阻礙恰恰具備當時需要並於當時有益的特性的那個人物施展其能力。”(《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2卷第336頁)

無可置疑,20世紀後期中國社會的歷史轉折,給張勝友提供了一個施展才能、抱負的大舞臺,讓張勝友從一個小裁縫變成了著名作家和文化企業的改革家。但張勝友之所以不像大多數同代人那樣在被動適應時代中沉浮,而是能夠主動自覺地參與歷史變革的進程,在時代變遷中華麗轉身,從一個落魄的回鄉知青到一個著名大學的“老生”,再到《光明日報》的著名記者,最後成爲作家出版社的掌門人和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卻是他個人的才能與品格在起作用。《我的財富是經歷》是一篇令人難忘的自敘傳,其中有兩個細節非常值得注意:一是他學裁縫時不循規蹈矩遵從三年出師的潛規則,半年時間就獨立門戶;二是他剛分配到《光明日報》文藝部當記者時,單槍匹馬赴冰天雪地的瀋陽採訪,寫出了讓人刮目相看的長篇通訊。這兩個細節都說明張勝友有超越常人的才能,但更重要的,是他有開拓創新的精神和喫苦耐勞的品格。正是由於這種精神品格,別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事,張勝友可以而且能夠做到。

如果說,開拓精神和堅韌品格是張勝友獲得成功的第一個重要因素的話,第二個成功的因素,就是張勝友有大處着眼又小處入手的處理問題的能力。無論寫作和從事實業,張勝友都能胸懷大局,着眼社會發展的重要現實問題,對發展趨勢有着驚人的敏感,因此,無論在哪個行業,他都能開風氣之先。這雖然與他早年在大報從事的記者職業或許不無關係,但他從不孤立地看待問題,凡事都有全局的眼光和視野,體現着一個做大事的人的胸襟。可貴之處還在於,張勝友做大事,寫大社會、大題材、大主題,從來都是具體入微,十分注意角度、方法和技巧,因而不失文學的意義和魅力。這是他的許多作品被作爲範文收入教材的根本原因。張勝友有一篇題爲《記憶》的回憶少年生活的散文,雖然沒有收入教材,但他處理題材的才華同樣令人難忘。這篇散文把一個不堪回首的時代生活凝聚在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細瘦”的情景中,就像把所有愛恨情仇凝聚在一根針的針尖上一樣:“每逢週六下午,我和弟弟便攜手沿着這伸入田疇的青石小路走去。我們的手都像蘆葦稈子那般細瘦,我們的腿也像蘆葦稈子那般細瘦,連我們的身子也都像蘆葦稈子那般細瘦。我們攜着細瘦的手,邁着細瘦的腿,晃悠着細瘦的身子,蹣跚地漸次漸遠地走向村口,去迎候將歸尚未歸的父親。”

這篇《記憶》以及被選入高考作文參考教材的散文《父親》,寫的是銘心刻骨的個人記憶,但它們同樣有着鮮明的時代印記,是作者唱給漸行漸遠的時代和逝去親人的輓歌。由於寫的是難以忘懷的個人情感和經歷,它不僅更爲情真意切,而且無意間彰顯了張勝友獲得成功的第三種因素:少年和青年時代的經歷是他認同與獻身改革開放時代的最大動力。張勝友青少年時代的艱難境遇和他後來的成功,印證了愛瑞克森一項關於少年厄運如何影響人生的研究成果:不能籠統認爲少年的苦難都是成長的財富,它也可能作爲消極的因素形成“自我的迷惘”,要使苦難轉化爲人生的正能量,“必須找到一種獨特方式,使他能以此來重演過去,並在適當的時候,通過適當的媒介,在儘可能大的規模上創造新的未來。”(《歷史與生活歷史》,第453頁)不難看出,苦難讓人懂得了熱愛與珍惜,而熱愛與珍惜驅使他去追求和改變,而苦難中磨練的個人精神品格成爲他不斷前進的保障。時代的桂冠是給時代的知音和有準備的人準備的!

《文藝報》2016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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