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世界

夜已深，躺在牀上翻看同事的朋友圈，依次點贊、評論，這是每天睡前養成的習慣。朋友圈一段文字讓我陷入沉思，“如果父母依舊辛苦，那我們長大還有什麼意義”，放下手機，看着天花板，不禁想起了遠方的父親。思緒萬千，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父親是個農民，準確的說是個不會種田的農民。小時候常聽母親訴苦道，我們家地裏的草比莊稼還多！那時候麥子只能用鐮刀手割，全村的地裏的麥子都收完了，只有我家的還在風中搖曳。

父親叫三虎，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原因，後來就有了三個兒子。長大了我也經常跟父母探討，現在壓力這麼大，當初爲什麼要三個孩子呢？“那時候就覺得家裏人多，可以去地裏幹活，不被別人欺負…”

三個兒子猶如三座大山，一壓就是二十幾年。爲了養家餬口，父親去船廠當過工人，跟拜把子合跑過長途汽車。但是都沒掙到錢，外公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帶着父親出門做生意。

說是做生意其實就是推個架子車，裝上些貨物走街串巷的賣，很像電視劇《雞毛飛上天》裏的場景。那時候父親心裏就一個念頭，把三個兒子養大成人。

幾番摸爬滾打，總算找到了一個生財之道。爲了給我們更好的教育條件，經濟狀況一好轉就把我們都接到了城裏上學，掏着高價學費成了借讀生。父親愛面子，從來不讓我們受委屈。在教育上的投資從不吝嗇，甚至比城裏人還好，上學期間從來沒有讓我們感受到落差感，就想讓三個兒子能夠走出農村，出人投地。

受當時環境的影響，自己也沉迷上了網遊，不可自拔。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動不動就被班主任請家長。父親愛喝酒、脾氣差，自己那會沒少捱揍。

到了高考自己也就考上了個大專。有親戚勸他，要不就跟你做生意吧，現在本科都難找工作，上個大專更沒啥用。上！好歹是我們家族第一個大學生，我默不作聲的看着父親，恍然發現皺紋已悄然爬上了他的額頭

我能夠感受到自己高考失利帶給父親的失望，更是對我前途的惆悵。上了大學除了要生活費，買手機、買電腦，跟父親很少交流。我還是沒心沒肺地過着，父親還是不分晝夜地幹着。

打破這種僵局，還是我當了兵以後。父親從小就想當兵。很大程度上是受爺爺的影響，爺爺是一名軍轉幹部，父親上初中都穿着爺爺給他弄的軍裝，甚是高調。可惜因爲身體原因，沒去得了部隊。當告訴他我想應徵入伍時，他從電話那頭興奮地大喊到，好好！我支持。

進了部隊，我跟父親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父親以我爲傲表現得很明顯，雖然自己只是一個新兵蛋子，但父親覺得無上光榮。新兵下連大約半年，父親從河北做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到福建去看我。跟以前上學時看我神情不太一樣，開心、激動，雙眼飽含深情。最大的區別因爲這次不是請家長…

連長知道父親要來安排炊事班在連部桌上加了幾個菜，講了我在部隊的表現。父親開心有些詫異地問道：我兒子有這麼優秀嗎？喫完飯，我帶父親在部隊院子裏轉了兩圈。給他表演了倒功、捕俘拳，攀登，父親看得樂開了花，嘴裏一直說：“不賴！不賴！”。

其實當時自己的想法是不想繼續在部隊服役的，看着父親那開心的笑臉，我於心不忍。既然長大了，就不能讓父親失望第二次！後來聽我媽說，當父親知道我拿到軍校錄取通知書時，真正的高興的一晚沒睡。

自己當了軍官，父親反而低調了很多。我調侃他爲什麼時，他說：“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必須要時刻注意自身的形象，幹好工作，別出問題。等老三也結婚了，我再幹兩年，也可以退休了，到時候去你們仨輪流住上幾個月，我喜歡部隊，到你那多住些”。

去年自己有了兒子，因爲工作原因照顧不了，只能麻煩母親到家裏幫忙帶孩子，留下父親一人照看生意。想着父親一人忙碌的場景，總是感覺愧對父親，父親平時電話裏常問，那邊條件怎麼樣？營區離市區遠不遠？現在手底下管了多少人……

每當邀請父親到我們單位看看玩玩時，父親總是說生意忙走不開。上次過年回去他偷偷塞給了我一沓鈔票，“別裝了，爸知道你不容易，老仨現在還沒結婚，你別嫌少”。

看着父親忙了大半輩子還在爲了兒子們日夜操勞，感覺自己很是失敗。他在努力履行他認爲父親應該履行的職責。天天看着孫子的視頻就笑，電視只看中央七的他怎麼可能不想來部隊看看？只是父親心中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只想努力多掙些錢，當有一天需要的時候能夠負擔得起。

“以前就打算給你們三個在縣城買個房就行了，哪想到一個比一個有出息，都往大城市跑，老三這下又考上了省裏的公務員，我可不想讓未來的親家看不起，部隊我還是等我目標完成了再去吧…”。

想象着父親幻想我部隊的樣子。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失聲痛哭。父愛如山，這三十年來，辛苦把我養大，高中大學、當兵、軍校、結婚、買房、生子我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都離不開父親的傾力付出，而我給他的只是半個月的一個電話，一個生病時候的注意身體，沒送過一個像樣的禮物，甚至沒有陪他喝過幾頓酒…

您管我半生，我還未曾管您一事！

爸，您辛苦了，不能許你金錢財富、悉心照顧。

唯能謹聽教導，做個好人，當一個好兵，今年一定要接你來部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