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大時代道德篇(一百五十六):虛其中者,涼生酷暑,朝市不如其喧。

在北洋史上,絕大多數軍閥們的品味,確實難以恭維,所以也喜歡攀文附雅,除了“小扇子”徐樹錚、“玉帥”吳佩孚這些“軍閥中的文人”,大多數“有兵即是草頭王”的武夫們,還是以大老粗的形象示人。雖說軍閥們多是軍事學堂,這類科班出身的文憑,不過還是有一些軍閥,具有一定的文化底子,閻錫山就是這樣的角兒之一。這位“山西王”絕對屬於宦海“常青樹”的角色,作爲廟堂不倒翁,執掌山西三十餘年,要說純靠運氣,那些曇花一現的草頭王們必然不答應。這位外貌被奉系軍閥新掌門嘲笑爲“閻老西長得不行,一看就是生意人”,文化底子堪稱軍閥中的名角兒之一。

在印象中,軍閥之品味多數是俗不可耐,“保定王”曹錕愛財,奉系軍閥的關內“急先鋒”張宗昌愛女人,就連直係軍閥新秀“東南王”孫傳芳,都不能接受女人穿旗袍,閻錫山雖說也不能免俗,在軍閥混戰的境況中,熱衷於發展錢糧軍械,屬於鋼鐵直男的類型,然而閻錫山的文化底蘊,卻是可以和泰戈爾談笑風生。民國十三年的春天,應梁啓超等人的邀請,泰戈爾訪華。此時直係軍閥與奉系軍閥看起來風頭正盛,實則雙方厲兵秣馬,劍拔弩張,泰戈爾這位大文豪,對偏安一隅的山西產生濃厚的興趣,閻錫山自然盡“地主之誼”。在迎接泰戈爾時,閻錫山一副文人打扮,身穿黑緞布褂,腳穿黑布鞋,滿臉微笑:“今天早上喜鵲呱呱叫,我想啥就來啥,就把你泰戈爾先生迎來了。”

其後,宴請泰戈爾喫了頓地道的山西飯,菜譜爲“五盔四盤”。“五盔”即五個熱碗菜,包括丸子、豆腐、豬肉燉粉條、清炒豆芽、燒山藥;“四盤”爲四個涼盤,包括熟牛肉、蒸藕根、芥根絲、豆腐乾。除此之外,另加一道玉米湯,主食有饃與糕,飲酒爲汾酒。這些絕對不算是名貴珍饈,但是卻均是山西最地道的地方飲食文化特色,宴酣之間,通過翻譯互相寒暄了幾句家常,話題轉到了文化方面。泰戈爾彷彿是有意考問閻錫山,道:“請問閻先生,什麼是東方文化?”閻錫山沉吟了片刻說:“簡單地說就是一個‘中’字。”泰戈爾一聽來了興趣,緊接着問道:“什麼是中呢?”閻錫山略顯遲疑,想要用一種雅俗共賞的方式,來給這位大文豪,解釋下東方文化之精髓,也隨之轉換爲哲學的維度。

最終,閻錫山不慌不忙地解釋道:“有‘種子’的雞蛋的那‘種子’即是‘中’,此‘種子’爲不可思議,不能說明的,宇宙間只有個種子,造化也就是把握的這種‘種子’。假定地球上抽去萬物的‘種子’,地球就成了枯朽,人事中失了‘中’,人類就陷於悲慘。”泰戈爾微笑着點點頭,一邊擔任翻譯的林徽因和徐志摩兩人,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爲閻錫山對於東方文化內涵之感悟,與泰戈爾詩集裏的思想多有交集,可以說閻錫山不僅是讀過泰之著作,而且是昇華領會了其中內涵。泰戈爾在席間,更是欣慰地與閻錫山握手。其實在閻錫山的宦海生涯中,也是發揮了“中”的另一種內涵,那是一種上善若水的中庸之道,泰戈爾對閻錫山的接物待人也是印象至深,在他後來的回憶錄中,對閻錫山的描述:“他更像個文人,舉止文雅,談吐具有哲學家的風格。”

參考資料:《北洋軍閥統治時期史話》、《菜根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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