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有些納悶，人不都出去了，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可是越看越眼熟，腦海裏一轉，我愣了一下，發現這不正是躺在棺材裏的老頭。

　柳師父微微一笑，走上前，坐在了老頭對面的地上，盯着老頭，頭也不回的衝我說道：“小子，去棺材裏，把他嘴巴里的含口錢拿出來！”　

我點點頭，走到棺材前，俯身進去把老頭嘴裏的含口錢拿了出來。那是一枚康熙通寶，中間用紅線穿着。

所謂含口錢，就是指死者沐浴穿戴後，必須在口中放物，稱“含口”，然而含口按其階級地位和貧富狀況而定。後來民間將此俗演變爲含銀、含銅、含棒等，如用紅紙包一塊銀角放人死者口中，也有用紅紙包金或銀製的圓形管，塞入死者口中，包錢者稱“含口錢”，包金、銀者稱“含口勁”。也有在死者口中放飯者，稱“含口飯”，俗信死者口中必須含飯人殮，這樣到陰間纔不會捱餓。

中國古籍中“含口”記載，《禮記·雜記下》：“鑿巾以飯。”《後漢書·禮儀志》也說：“登遐，飯含珠玉如禮”，取意也在於讓死者順利地渡過冥河。古人認爲，冥河上有船，也就必有專門負責擺渡的舟子。亡靈渡河，當然也應該象人間一樣，付錢給舟子，否則很可能受到舟子的責難，甚至無法渡河，又回來找子孫的麻煩。亡靈口含的錢就是付給冥河舟子的船費。

所謂的含口錢，其實也就是亡靈的過路費。也有一些錢，放在死者的口中，但不叫含口錢。當然，這些都在道家的一家術法中提到。比如，鎮屍錢，就是爲了鎮壓屍體內的陰氣，以免其屍變。

但含口錢，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所謂含口，即是封口，也叫封口錢。寓意爲，用錢堵住你的嘴。死了，就不要多說話了！

我拿着含口錢走到柳師父的身後站着。只見柳師伸出手衝老頭指了指那塊肉。

老頭愣了一下，抱着肉開始啃了起來，也不在像剛纔那樣，半天喫不到，此刻他可是喫的那叫一個香！

我心裏又是一陣納悶，這是個鬼嗎？怎麼整個一餓死鬼？

沒一會功夫老頭喫完了，抹了抹嘴，抬頭還是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們能看到我？”

柳師父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老頭，而是問道：“你孫子李千彰是怎麼回事？你把他帶到哪兒去了？”

老頭愣了一下，說道：“我沒帶他去哪兒啊，他不是在家嗎？”

柳師父又問道：“那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把你孫子帶出去的？”

老頭回想了一下，說道：“昨晚，我以前一老哥們來看我，然後就走了，讓我趕緊去找他，說什麼在哪兒等我。他走了以後，我就餓了，特別想喫狗肉，很多年沒喫過了，有點饞了。我就出門，剛好看到我孫子，他說帶我去喫狗肉。我就跟他去了，我孫子把我帶到山上的破廟裏，烤狗肉給我喫。喫完要送我回去。路上碰到一同學，也是村裏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拉着我孫子要去玩，我孫子就跟他去了，我就一個人回來了。”

“你們路上碰到的小孩叫什麼？”柳師父又問道。

“好像聽千彰喊，叫彪子。”老頭回道。

柳師父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老頭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看來這老頭還是一糊塗鬼。

柳師父又問道：“既然，你都已經死了，爲什麼不願意走哪？”

柳師父的話問完，老頭沉默了一下，說出來話卻讓我傻了眼。老頭說：“我想喫完狗肉再走！”

柳師父愣住了，沒有說話。我雖然沒看到柳師父的表情，但我能想象的到，柳師父一定跟我一樣，肯定很無語。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遲遲不願意走，竟然是爲了一頓狗肉，而且還把自己的孫子拉了生魂。這無論怎麼說都會讓人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又或許很無語。但老頭的想法就是那麼簡單，我就是要喫一頓狗肉。或許這會讓很多人都難以理解，但我能體會到老頭的那種強烈的慾望。那是一種積蓄依舊的念力，從而形成了一種力量。

柳師父起身嘆了口氣，走向門口，屋子裏的煤油燈忽地閃了一下，滅了，我只感覺一陣風從耳邊刮過，便什麼也看不到了。

柳師父打開了門，外面的亮光照進來，我在向剛纔的地方看去，老頭已經不在了。或許他已經回到了棺材裏。

柳師父走了出去，村長和李萬才正在門口等着。我也趕緊跟着走了過去。

村長把柳師父請到了門外，漆黑的石道上三個人站在牆角下，李萬才掏出煙給柳師父和村長。

柳師父接過煙，李萬次又趕緊給點上。順便着急的問道：“柳師父，我爹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村長也跟着問道：“是啊，柳師父，老爺子到底是咋回事啊？”

柳師父抽了一口煙，不慌不忙的說道：“老爺子還沒走，就在靈堂裏。”

柳師父剛說完，村長和李萬才都嚇了一跳。柳師父的本事，村長肯定跟李萬才說過。所以，這李萬才自是知道柳師父是不會騙他的。李萬纔有些驚恐，結巴的望着村長說道：“這、這、這個——該怎辦？”

李村長雖有些驚訝，但畢竟這種事情，他見過不少，很快便淡定了，向柳師父問道：“柳師父，趕緊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挺怵人。”

柳師父擺擺手，說道：“你們彆着急！老爺子之所以不肯走，是因爲他有一個願望還沒沒實現，你們滿足了他這個願望，他自然會有的。”

“願望？柳師父你快說說我爹什麼願望？”李萬才着急的問道。

柳師父道：“老爺子，愛喫狗肉，想走之前喫一頓狗肉，你們只要滿足他就行了！”

柳師父的話說完，村長和李萬才二人都沉默了，想必也都有些無語吧！

柳師父也不在說話，抽着煙，望着漆黑的夜空。我一個人沒趣的站在一邊。看着沉默的倆人不知道說些什麼。

片刻後，李萬才說道：“柳師父，那我這就去找狗肉！”說吧，李萬才轉身走了，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但李萬才並沒有回家，不知道他去了那裏，可能是去找狗肉了！

村長則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柳師父忽然問道：“村長，上清村是不是有一個叫彪子的孩子？”

村長愣住了，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柳師父，彪子是我兒子。可，八年前他，他、、、、、、”村長說到這裏，有些說不下去了。

柳師父沒有再問，說道：“村長，你兒子埋在那？”

村長猶豫了一下，說：“他就埋在山上的破廟下面。”

柳師父點了點頭說道：“能帶我去看看嗎？”

村長點點頭，說着領着柳師父就往山上去。

至於村長所說的破廟，其實是一個荒廢多年的山神廟，文革前期的時候這個廟還香火鼎盛，後來於文革中被毀。當時的口號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上清村自然是響應號召，年輕的村長就帶着村裏的後生們上山搗毀了山神廟。到文革結束後，這座破廟也沒有在修葺。一直就那麼荒廢着。成了村裏的小孩子經常來玩的地方。

村長原名李建國，文革結束後，在八十年代他老婆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這 李建國的老爹是個老紅軍，當過八路，解放軍，所以就給他取了個李建國的名字，這孫子嘛自然也得跟這個沾邊。李建國的老爹當年特別喜歡林彪，雖然林彪後來謀反在蒙古墜機而亡，但這份熱情依然不減，所以臨終前，就把孫子的名字給定了，以後就叫李彪。

話說這李彪那，長大了在十幾歲那年，跟李千彰倆人去後山的山神廟玩，也不知怎麼的，在山神廟突然像中了邪一樣，整個人變成了傻子，抓起什麼都喫，李千彰就把李彪送回了家，跟大人說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李建國覺着自己的兒子肯定是中了邪，於是就到處找人那，結果找了幾個半仙過來看，人家都搖頭，什麼也不說，就說不用看了，準備後事吧！

於是乎這李彪就在第二天晚上，稀裏糊塗的死了。這讓李建國有些接受不了，就這麼一兒子，養了這麼大說死就死，換做是誰也接受不了啊!李建國當時那叫一個氣啊！這哥們心裏一火，又在山神廟放了把火，才解氣。山神廟就被一把火燒的變成了斷壁殘垣。後來村裏的小孩子就再也沒去哪兒玩了！

可以說這山神廟已經荒廢了十幾年。

到了山神廟那裏，柳師父停了下來，看了看四周，山神廟已經只剩下兩面牆，地上鼓起一片，是被白雪覆蓋着的是當年山神廟殘垣。

山神廟的後面是一片樹林，很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右邊的坡還好，可以看到白雪綿延很遠。

村長望着物是人非的山神廟，似乎又想起了當年，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李彪，止不住嘆了口氣，感慨萬千那！

我走進了山神廟裏，這裏幾乎已經看不出曾經是個廟，黑暗中由於雪的反光，還是可以看到東西的，只是有些模糊。厚厚的雪掩蓋了整個山神廟。忽然我看到在一處牆角下，有一堆灰的痕跡，上面蓋着一層薄薄的雪。我伸手摸了一下，的確是草木灰。我有些奇怪，這山神廟荒廢已久，還有誰會到這裏點火那？

我回頭衝黑暗中的柳師父喊道：“師父，你看這裏？”

柳師父聽到喊聲，走了進來，村長也跟在了後面。

我指了指地上那片黑色。柳師父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一切都是命數啊！”

村長聽得是一愣，忙問道：“柳師父你的意思是、、、、、、？”

柳師父伸出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村長不要問。

村長冷不丁被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往後看，後面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