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像宋仁宗发问的那样,晏殊是先帝宋真宗的侍从,应该是知道李宸妃之事,像吕夷简等大臣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虽是“宫省事秘”,但是一些流言还是能流出来的。从这里的记载看,宋仁宗对晏殊当年的事已经释然了。

宋仁宗明道二年,临朝称制十一年的刘太后去世,二十四岁的宋仁宗“始亲揽庶政”,得以亲政。
然而很快宋仁宗就得知了一件让他极为伤心的事情:刘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他的生母是前一年病逝的李宸妃。
“皇太后既崩,左右始有以宸妃事闻者,上号恸累日不绝。壬寅,追尊宸妃为皇太后。”
母子亲情难以割舍,得知自己身世的宋仁宗“号恸累日”。
宋仁宗剧照
更糟心的是有“或言太后死非正命,丧不成礼”,宋仁宗也不禁怀疑起来,在给李宸妃“改葬易梓宫”的时候,遣人视之(一说仁宗亲视),发现“容貌如生,服饰严具”,宋仁宗才好受很多。
不过宋仁宗还是因为这段特殊身世的缘故,心中不爽,名臣晏殊很快就撞上了仁宗的不爽点,引起了仁宗大大的不满。
晏殊撰写的李宸妃墓志让仁宗恨着他
宋仁宗心中恨起晏殊,是因为晏殊当初为李宸妃撰写的神道碑文出了问题。
李宸妃去世后,刘太后让晏殊撰写李宸妃神道碑,大才子晏殊写这类应制文章自然不在话下,“五岳峥嵘,昆山出玉;四溟浩渺,丽水生金……”文辞华丽无比,“学士大夫嘉其善比”,受到一致好评。
但是晏殊在文章中还说道李宸妃“生女一人,早卒无子”,说李宸妃没有儿子。这在当时可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当宋仁宗知道自己身世后再看这篇志文就很不爽了。
宋仁宗亲政知晓身世后,找出了当初晏殊写的这篇志文,愤愤不平地对宰相吕夷简道:
“先后诞育朕躬,殊为侍从,安得不知?乃言生一公主,又不育,此何意也?”
仁宗认为晏殊是真宗侍从,一定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李宸妃,但是志文说她“早卒无子”,在仁宗看来,这晏殊是个滑头,“以章献方临朝,故志不敢斥言”,迫于刘太后压力而欺君,引得“仁宗恨之。”
吕夷简剧照
吕夷简没办法,只能替晏殊开脱:“殊固有罪,然宫省事秘,臣备位宰相,是时虽略知之而不得其详,殊之不审,理容有之。然方章献临御,若明言先后实生圣躬,事得安否?”
宋仁宗听完这番解释后,“默然良久”,吕夷简的解释有一定道理,但仁宗对晏殊还是有些不满,“命出殊守金陵”,将晏殊外放。
不过宋仁宗终究是天性善良仁慈,“明日,以为远,改守南郡。”
乍知生母的宋仁宗对李宸妃难以忘怀,想方设法要弥补对生母的遗憾。不但追封了太后,还改葬易梓宫,更找人重新写了相关的敕文,翰林学士孙抃撰写的《进祔李太后赦文》深得宋仁宗的赞赏。
“章懿太后丕拥庆羡,实生眇冲,顾复之恩深,保绥之念重。神驭既往,仙游斯邈。嗟乎!为天下之母,育天下之君,不逮乎九重之承颜,不及乎四海之致养,念言一至,追慕增结。”
孙抃的一句“为天下之母,育天下之君”,让“仁宗览之,感泣弥月”,孙抃由此受到仁宗的重用,“自此遂参大政”。
仁宗曾问孙抃:“卿何故能道朕心中事?”
孙抃答道:“少以庶子不齿于兄弟,不及养母,以此知陛下圣心中事。”
宋仁宗听了再度流涕不已。
晏殊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晏殊知不知道李宸妃是宋仁宗的生母呢?
就像宋仁宗发问的那样,晏殊是先帝宋真宗的侍从,应该是知道李宸妃之事,像吕夷简等大臣或多或少都是知道的,虽是“宫省事秘”,但是一些流言还是能流出来的。
最大的可能便是晏殊畏于刘太后的权势,有所隐讳,“以章献方临朝,故志不敢斥言”。
晏殊剧照
皇宫里面的事,大臣们一向都是讳莫如深,唯恐卷入其中的。
真宗晚年,当时的晏殊还是知制诰,有一件事对他内心产生很大的冲击。
当时宋真宗病危,“真宗已不豫”,召来晏殊,真宗递给晏殊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些大臣的名字,“出一纸文字,视之,乃除拜数大臣”。
宋真宗要晏殊按这份名单,草拟诏书,任免大臣。
晏殊一见这名单,大惊不已,这不是自己一个知制诰能做的事,知道自己是被“误宣入禁中”。
于是晏殊急忙说道:“臣是外制,不敢越职领之。”
在晏殊冷汗直冒,心惊胆战之际,学士院学士钱惟演来了。
学士院即翰林院,是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机构,这样的诏书便是由翰林学士起草的。
晏殊又急忙说道:“臣恐泄漏,乞宿学士院。”
就这样晏殊在学士院呆了一晚,第二天他看到翰林学士草拟的诏书发布,“皆非向所见者”。
上面的官员都是不晏殊之前所看到的那些人。
晏殊见状,是“深骇之,不敢言”。
宫廷里面的水太深了,这事极大触动了晏殊,使他养成小心谨慎的为官作风,以后他位居宰相,也是极为小心翼翼的,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欧阳修曾评价提拔过自己的这位上司道:“富贵优游五十年,始终明哲保身全。”
所以对李宸妃一事,晏殊即便知道内情,在志文中不提她是仁宗生母也符合晏殊一贯明哲保身的风格。
晏殊终究被仁宗罢相
晏殊终究的大才子,有名望,宋仁宗没有因心生怨恨而刻意冷落他。庆历二年(1042年),宋仁宗任命晏殊为宰相,以枢密使加平章事。
庆历四年,仁宗叔父赵元俨病重。赵元俨是宋太宗的第八子,人称“八大王”,宋仁宗继位时,七个叔叔中只有这一位还在世,“以皇叔之亲,特见尊礼”。
赵元俨病重,宋仁宗“幸其宫,亲为调药”,久不涉朝政的赵元俨问道:“叔久不见官家,不知今谁作相?”
宋仁宗告之是晏殊为相。
一听是晏殊为相,八大王急了,说道:“此人名在图谶,胡为用之?”
一向耳根子软,什么都能听进去的宋仁宗回宫后,立刻“阅图谶”,结果还真找到“得成败之语。”
图谶这个预言性东西在古代时要命的,比如唐代留下的《推背图》,在北宋很火,晏殊名在图谶,这是大大不祥的。
同时宋仁宗再次看到了当年晏殊为李太后撰写的神道碑文,想起了旧事,“欲重黜之。”
朝堂之上斗争永远不会停止,这一时期欧阳修等改革派搞的“庆历新政”更是激化了朝臣的斗争。此时,正好有大臣弹劾晏殊,也拿当年晏殊为李太后撰写的志文说事。
“孙甫、蔡襄遂言章懿诞生圣躬,为天下主,而殊尝被诏志章懿墓,没而不言。又奏论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规利。”
前有八大王的提醒,后又大臣的弹劾晏殊,宋仁宗终于决定要罢免晏殊了,而且是重黜。
要说晏殊人缘那时真的太好,当初晏殊有宰相吕夷简的求情,这一次晏殊也有学士宋祈从中求情。
宋仁宗要“重黜”晏殊,要草拟诏书,这是落到了学士宋祈身上,“当草白麻,争之”,宋祈不同意宋仁宗这样“重黜”一个宰相,在草拟诏书的时与仁宗争辩。
最终宋仁宗没有争辩过宋祈,结果是“刑部尚书、平章事兼枢密使晏殊罢为工部尚书、知颍州”,晏殊被罢相,外放颍州。
宋祈也是大文豪,在他起草的《晏殊罢相工部尚书知颍州制》,丝毫不提晏殊犯图谶和为李宸妃撰写志文而得罪仁宗一事:
“比缘枢省之劳,遂正冢司之总。属边埸日骇,调攘烦兴,老师留屯,旰食焦虑。而罔念艰疚,颇图晏安,广营产以殖私,多役兵而规利。致乃公论,达于予闻。永惟宰辅之方,思全进退之礼。俾上机政,改秩冬官,仍委州邦,且迩京邑。于戏!承弼未验,罢免所宜。眷旧人之弗忘,匪至公之获已。当体恩遇,毋怠省循。可特授行工部尚书、知颍州军州事、管内劝农使、管勾开治河道事、散官、勋、封、食邑、食实封如故。”
宋祈只说晏殊“广营产以殖赀,多役兵而规利”,是以经济问题罢免晏殊的,“以它罪罪之”,晏殊得以轻判,免于重黜,“祁之力也。”
对于晏殊这样的罪名,当时的人都看得很清楚,“而所役兵,乃辅臣例宣借者,时以谓非殊罪。”
四、宋仁宗的“仁”
宋代文人留下了很多文人笔记,对于晏殊被罢免一事,很多文人著作,如苏辙的《龙川别志》、邵伯温的《邵氏见闻录》都记载是因为当年晏殊为李宸妃撰写志文而得罪了宋仁宗。
正史的记载就如宋祈草拟的制文说的那样,是“以它事罪之”,这也符合史家春秋笔法的风格。
晏殊被罢相十年后因病请求回京治疗,仁慈的宋仁宗同意了,而且“特留侍经筵,诏五日一与起居,仪从如宰相”。晏殊病重之际,宋仁宗还“乘舆将往视之”,被晏殊劝阻。不久晏殊病逝,仁宗“临奠”,“特罢朝二日”。
从这里的记载看,宋仁宗对晏殊当年的事已经释然了。
“恭俭仁恕,出于天性”的宋仁宗真正达到了“为人君,止于仁”,所以他死后,大臣们给了了“仁宗”的庙号,这是一种高度的赞誉。
“在位四十二年之间,吏治若偷惰,而任事蔑残刻之人;刑法似纵弛,而决狱多平允之士。国未尝无弊幸,而不足以累治世之体;朝未尝无小人,而不足以胜善类之气。”
其实后世史家也看的很清楚,那就是仁宗统治时期,并非完全是“君臣上下恻怛之心,忠厚之政”。
那时的良臣贤吏多于奸佞小人,一些方面出了问题,但是总体上能维持清平治世的局面,宋仁宗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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