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房地產猶如環繞着炫目的光環,成爲年輕人趨之若鶩的職業棲身之所;然隨着潮水逐漸退去,光環之下的現實正逐漸顯露真容。

隨着房地產調控的持續以及市場調整步入深水區,土地成本和資金成本已然大幅度侵蝕着房地產開發的利潤空間,昔日的“暴利”再難出現,因此,向“管理要利潤”,在節約人力成本的同時提升單人產出,成爲房地產企業的共同選擇,而這直接導致從業人員的“高壓”生態。

80後地產人孫宏剛(化名)已經兩週沒有回家。幾乎每天換一個城市,不在出差就在出差的路上。

“年底壓力很大,公司還有一些新動作,工作量還在增加。團隊人手一直不夠,很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爲。”孫宏剛說。

作爲一家上市房企高管,孫宏剛每天奔波在各個城市。週五的一個晚上,他突然覺得莫名胸口很痛,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每天他也就睡5個小時。“我們人力給我預約了最全面的體檢,他們都覺得我這樣壓力太大。”孫宏剛說。

比高強度工作更殘酷的是,裁員的陰影正向這個行業逼近,且呈擴大趨勢。

消息顯示,目前多數地產公司對新進人員規模進行壓縮,同時優化組織結構,更有爲數不少的企業以各種名目減員裁員。比如一家閩系房企,以優化人員構成爲理由,逐漸辭退團隊中本科不是來自985或211高校的僱員。

減員已非新鮮事

即便是主流房企,依舊無法承受人力成本增加的困擾,很多時候的優化,其實就是變相裁員。

不久前,新城控股武漢公司辭退部分投資條線員工。這些員工因爲剛入市不滿半年,新城控股不予轉正,變相辭退這些員工。

今年下半年,土地投資逐漸降溫,包括新城、協信等房企都相繼辭退部分投資條線員工。而在今年上半年,這個條線的從業者的身價因爲土地投資熱幾乎翻倍。

此前,新城曾表示要在2020年打造100座吾悅廣場,不過隨着市場調整,新城內部也並未提出上述目標。土地投資的減弱,必然對這個條線的需求開始下滑,公司裁員屢見不鮮。

有房企獵頭透露,協信地產就在近期開始裁員,主要針對營銷、投資條線,預計裁員比例在50%左右。

一位從事土地投資的行業人士表示,今年上半年每天接到獵頭電話不下十個,而如今隨着土地投資熱度降低,每天接到獵頭的電話也明顯少了。

“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家,就是拿不到地的,很多公司都把投資條口的人減配了,沒有那麼多地可以拿。”上述人士表示。

今年資金較爲緊張的華夏幸福,在今年8月,就將自己天津事業部就地解散。

根據媒體報道,萬科目前已經凍結編制,出一進一,嚴控人員。之前,萬科還試點“起立坐下”運動,要求中基層下崗再競爭上崗,上崗失敗則要離崗。

雖然很多地產商回應自己還在正常招聘,但是控制編制其實在校園招聘就可見一斑。

“今年大概全行業會減少20%的校園招聘需求,以往很多海歸也會考慮進入地產公司,今年就特別好。學生也是趨利避害的,知道房地產這兩年不景氣。”一位地產人力總告訴記者。

從目前情況看,雖然每家公司都在如期宣講,但是內部校園招聘指標開始減少。“提高招聘標準,實際offer減少,就可以控制人數了。”一位負責地產校園招聘人力告訴記者。

同策研究院總監張宏偉表示,裁員主要有兩方面原因:一是區域結構性調整。比如,在一線城市或部分調控、限價比較嚴格的城市(比如環北京、海南地區,)這些城市因拿地、銷售等問題,不再需要原來大規模的團隊;二是個別企業面臨資金鍊緊張情況。房企因此放緩了投資拿地節奏,投資策略則儘可能偏向高週轉,在人員編制上也開始收縮,有些甚至開始裁員。

事實上,很多地產人已經開始風聲鶴唳,誰都擔心被淘汰。行業旺盛的時候,豬都飛了起來。而行業低迷的時候,就是考驗真本事。

減配只是開始

習慣了大手大腳花錢的地產企業,恐怕要逐步進入節衣縮食的新階段。

不久前,旭輝發佈了一份開源節流的工作通知。通知要求,2019年預算在2018年執行費用的基礎上,下降不低於8%的預算。而在差旅方面,現階段全集團全員經濟艙出行;應合理規劃出差行程及路線,儘量選用折扣率較高的行程,避免臨時性差旅產生的高額票價。同時,按照職級分別向下降低一個等級的住宿標準執行。

以往,旭輝9級(一級部門中心總)以上員工出差可以享受商務艙出行,酒店標準在1000元以上。而按照旭輝目前的方案,很多高管的出差標準將降低。

旭輝並非第一家提出開源節流的企業,早在兩個月前,融信就開始降低員工的出差標準,並開始嚴控行政費用。

“我們公司9級員工的出差標準是酒店1000元一晚,最近也降低到了800元一晚。對於出差一線城市,這個價格也不能住得太好。”一位地產高管告訴記者。

從目前的情況看,幾乎每家公司都開始嚴控行政費用。

一位地產人在自己朋友圈寫道:“這是這幾年經歷的最低的出差預算,即便這樣,生活也只能微笑面對。”

即便是辦公室人均面積,每個公司也開始不斷控制。“我的新辦公室要控制在13平方米以內,比之前的辦公室要小。”孫宏剛說。

可以說,地產公司在每一個細節都開始不斷進行減配,以適應“過冬”需求。

曾經的風光有些不再,過慣了好日子的地產人面對這些苦日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這也許只是開始。收入的下降,也極有可能成爲地產人接下來將面臨的問題。

據瞭解,房地產企業的薪酬通常由基本工資和績效工資構成,而績效工資都會與業績相掛鉤。以營銷部門爲例,如果當年公司未能完成內定的銷售指標,則意味着整個團隊的績效工資會取消或者打折。

“我現在開始擔心完不成全年目標了。”華南一位在30強房企從事營銷工作的負責人私下向記者表示,因爲一旦完不成老闆的指標,則意味着團隊非但沒有額外獎勵,連基本的績效工資都拿不到。“說是百萬年薪,但要好的年份才能拿到手。”

根據克而瑞數據,2018年10月,百強房企單月業績較9月環比降低10.5%,銷售減速較爲明顯。萬科、恒大、碧桂園等房企的銷售增幅出現乏力,行業內降價促銷消息屢見不鮮。

對於房地產企業來說,在行情好的時候,管理費用只是“小錢”,但在行業不好時就是“大錢”,因此,一旦行業步入調整週期,老闆在花錢的報告上下筆簽字時,都會變得更爲慎重。

超負荷工作

在記者的朋友圈裏面,凌晨1點以後發朋友圈的,幾乎都是地產的從業人員,他們有人在開會,有人剛應酬完,還有人在寫報告。

11點44分,孫宏剛在一個羣裏說,自己剛剛開完會,準備喫宵夜。

“過了12點才安排完工作,明早6點要起牀,安排司機6點40接我去見政府的人。”一位房企副總裁告訴記者。

“我們要求團隊12點之前看到任何信息要回復,如果沒有回覆就是默認通過。”弘陽集團執行總裁蔣達強告訴記者。

他認爲,這個時代本身就是大魚喫小魚,快魚喫慢魚,只有足夠努力,才能夠保證在市場的競爭力。

“一個節點沒有完成,就要亮紅燈。我們一個項目總半年時間就被幹掉,原因是節點沒有完成任務。有時候早上工作發現任務節點亮了紅燈,晚上集團人力資源部就約談了項目總,對其進行警告。”新城控股一位從事商業地產招商的地產人告訴記者。

指標的紅綠燈制度,可以加強房企的運營管控,達到精細化運營,在每家房企正在逐漸推開,也有助於房企對於週轉和風險的把控。不過,在某種意義上,給了這些從業者巨大的壓力。每一個節點都需要按時完成,所有人就像工廠裏的工人一樣,在巨大的流水線上拼命工作,完成一個一個節點的任務。

企業的耐心越來越差,以往幹得不好可能是調崗,現在幹得不好就要直接走人

上述副總裁說,他一晚上開會要抽一包煙,2點回家還要趕8點飛機,睡覺都已經成爲奢侈品。一天換3個城市,有時候已經成爲常態。

一個深夜,他分享了一篇《沒有不委屈的工作》的文章,說了一句“加油”。在外人看來,他兩年時間從中心總經理升職到副總裁順風順水,可是背後經歷的辛苦,可能只有他自己能夠明白。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十年風雲變幻,很多曾經風生水起的房企就在短短几年轟然倒塌,誰都不想成爲被時代拋棄的那一批。

老闆對職業經理人的耐心越來越有限,近兩年的高薪挖人讓地產圈流動迅速,但是真正可以長久的職業經理人越來越少。

“3個月就要出一套產品線設計方案,不然可能我們團隊就要全部走人。一拿地就要和設計院通宵工作,2天內就要出設計圖。”一位從事地產設計的人士告訴記者。

近年來,華東地區房企紛紛開始走戈壁,希望在極限環境去尋找工作和生命的意義。一般而言,一個“類極限”運動的流行,通常是來源於某個羣體的焦慮過度,需要一種方式的釋放。

“裁員只是初步表現,接下來就是市場深度調整,市場會出現大範圍大幅降價。這極有可能會從過去房價上漲比較快且幅度較高的城市率先開始,然後蔓延到全國一二線城市。”張宏偉說。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