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的治學精神

司馬遷的治學精神

文/鍾百超

中華民族有着悠久的歷史,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史官們始終不忘自己的職責,把記錄歷史當做自己的神聖使命,甚至以犧牲性命來維護歷史的真相。這種敬業精神以及所抒寫的不朽史冊,共同成爲我們這個民族巨大的精神財富。“以史爲鏡,可以知興替”,不管風雲如何跌宕起伏,世事如何變幻莫測,站在歷史高點俯察天下興衰,總該是風景獨好。

《春秋》是我國現存的第一部編年體史書,孔子把它變成一部“以爲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的政治宣言書。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正是《春秋》所傳遞的正能量,使之成爲垂範千古的儒家典籍。

在《春秋》精神的感召下,司馬遷高舉微言大義之旗幟,在隱忍苟活的惡劣環境中,發憤著書,撰寫了鴻篇鉅製《史記》。如果說《春秋》集歷史與政教於一體,那麼,《史記》則是融歷史與文學於一身,可謂各領風騷。

治學精神決定史學研究的高度和深度,《史記》被魯迅稱爲“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五帝本紀》便是嚴謹治學的最好見證。

首先是史料的尋找和發掘,考驗着司馬遷的決心。華夏號稱五千年文明,把黃帝和炎帝時期作爲中國歷史的開端。但是,有關黃帝、炎帝乃至堯舜禹時期的記述均爲後代文獻追述,其中含有不少神話色彩,不能作爲史料。如何填補這一歷史空白?司馬遷從幾個方面做出嘗試。

考察當代學者們的言論。他發現,“學者多稱五帝,尚矣。”雖然當代學者都喜歡評說黃帝,但有關黃帝的事蹟實在太久遠了,因此,往往都是無果而終。

閱讀諸子百家的文章。司馬遷又發現,“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諸子百家雖然也熱衷於研究黃帝,但所撰寫的文章既不符合雅達原則,也缺乏必要的訓釋,羞澀難懂,以至於士大夫也不知所云,難以言說,不敢妄議。

研究《尚書》,發現《尚書》也有問題,“然《尚書》獨載堯以來。”《尚書》相傳爲孔子編定,記載的起點是上古時期的堯舜,至於黃帝、顓頊、帝嚳三位帝王,隻字不提。

分析《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這兩冊書,司馬遷又發現,“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傳。”孔子所撰述的宰予問《五帝德》和《帝系姓》,儒生們以爲缺乏證據,因而都不傳習。這些史書,文章和言論要麼不全面,要麼不可信。

面對這一困境,司馬遷採取怎樣的行動?由於早年就喜歡漫遊各地,瞭解風俗,採集傳聞的習慣,本着“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精神,司馬遷邁開雙腿,踏上漫漫征途,尋找先人的足跡。“餘嘗西至空桐,北過涿鹿,東漸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黃帝、堯、舜之處。”所到之處,當地的長老們都樂於向聽他敘說一切,指認黃帝、堯、舜的遺蹟。“風教固殊焉。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通過自己的目睹耳聞,實證考察,瞭解真相,得到了第一手材料。儘管有關黃帝、堯、舜的傳說雖有出入,但卻證實了它們和古文即《尚書》的記載相差不離,是比較可靠的。

有了這番考察,司馬遷再次翻開史書,進行深入研究。“予觀《春秋》《國語》,其發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顧弟弗深考,其所表見皆不虛。”通過研讀《春秋》《國語》二書,司馬遷發現,它們對《五帝德》《帝系姓》的闡發是明白清楚的,而且反映的情況並非虛構,只是儒生們沒有深入研究而已。另外,“書缺有間矣,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說。”《尚書》本身雖然殘缺不全,不過所散失的內容,卻常常在其它著作中看到,就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收穫。因此,“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爲淺見寡聞道也。”正是憑藉着好學深思的精神,才能心知其意,瞭解它的價值之所在。

“餘並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爲本紀書首。”正是在《尚書》的基礎上,同時選擇記敘得比較雅達的文獻資料,如《春秋》《國語》《五帝德》《帝系姓》等,編寫成《五帝本紀》,作爲全書的首篇。

從缺乏史料到追尋遺蹟,從資料殘缺到尋找佐證材料,從其文不雅馴到擇其言尤雅者,這是一番怎樣的心路歷程?就這樣,司馬遷以其堅定的信念和不屈的精神,終於完成了《五帝本紀》,乃至《史記》的創作,爲史學,也爲文學,樹立了一座巍巍豐碑。

司馬遷的治學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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