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是最會畫畫的矮富帥

身有殘疾,卻纔華橫溢。

豪放不羈的舞女是他的靈感

沉迷於紅燈區的他,

用頹廢畫出了現實

他是梵高的朋友,

畢加索深受其畫風影響

整個法國都以感懷之情紀念着他

《蒙馬特之魂——勞特累克》

1864年的元旦這一天,在中國湖南湘潭一個山清水秀的農村,誕生了一位繪畫大師,齊白石。而在這一年的年末,在地球另一端的法國南部小城阿爾比,也誕生了一位繪畫天才,勞特累克。雖然他們兩人一生當中毫無交集,但都擁有着敏銳的觀察力、獨特的視角和超凡的記憶力,以描繪真實而被後人所傾慕。

2018年的金秋時節,北京畫院迎來了來自匈牙利布達佩斯美術館的,90餘件勞特累克的作品。雖然人們似乎對勞特累克的前輩莫奈、好友梵高更爲熟識。但這位19世紀末在巴黎名噪一時的後印象派代表人物,還是吸引了不少的觀衆前來觀展。本期《臺兒莊古城——文化大觀園》帶您一同瞭解這位身有殘疾,卻纔華橫溢的繪畫天才。

王加-經典勞特累克展 執行策展人:我們用了一張噴繪在這兒,因爲這張油畫,不是布達佩斯美術館的館藏,這張油畫收藏在芝加哥,但是我們之所以用這張畫,是因爲這兒有一張勞特累克的自畫像。

王魯湘:就這個。

王加:對。這個大鬍子,頂着高帽的,這幅作品就叫《在紅磨坊》。這就是勞特累克自己把自己融在紅磨坊這樣一個空間裏,因爲展覽當中所有的展品,沒有勞特累克自己特別正式的一張自畫像,所以我們把這個放在背景牆的後面做了一個噴繪,配了一句勞特累克自己的名言“我試圖描繪真實的,而不是理想化的”。

勞特累克因爲自己的身材缺陷,從不願意展現自己。相較於拍照,他更願意躲在角落裏記錄他看到的一切。

王加:他是可以追溯到文藝復興時期的貴族,而且他們就是父母條件也都非常好,所以按咱們的話說,他應該是含着金勺出生的。他十三和十四歲,分別摔斷了左右腿,而且都是很意外的。十三歲的時候,摔斷頭一條腿他養,養好了之後,跟媽媽在他們家很大的莊園裏溜彎,不小心掉到井裏,又摔折了另外一條腿。但是在這兒就得說,爲什麼他個兒這麼矮呢,一個是他這兩條腿在摔斷之後就停止發育了,還有一部分他停止發育的原因和歐洲貴族經常近親結婚有遺傳病也有關係。

王魯湘:他也有這個遺傳?

王加:對對,所以他最後這個兩條腿長好了之後,個子再也沒有長,就停留在一米五二,所以他這一輩子也就是一米五二的身高。

王魯湘:一米五二,但是他的上半身好像作爲一個成人一直在長是吧?

王加:對對,上半身十三四歲基本上發育地很正常,但是下半身沒有辦法,所以他很多留下的照片都是坐在高腳凳上的,因爲他坐在那兒覺得跟正常人一樣,顯得高,他不喜歡坐矮的凳子。

王魯湘:所以像這一張照片拄着柺杖,全身直立的照片應該是比較少見的。

王加:特別難得,特別難得。

但是,勞特累克的生理缺陷被他的智慧和天賦所補償了。他自幼善速寫,在速寫本上捕捉下許多貴族生活的場景,栩栩如生。他開始努力的走進繪畫這一神聖領地。

王加:他摔斷腿之後,父親就禁止他參加家族的社交活動,覺得他丟人。

王魯湘:家族有這麼一個像侏儒一樣的長不大的一個人。

王加:對,感覺我這個貴族很沒面子,所以就不讓他參加家裏的社交活動。

王魯湘:那這個對他的心靈的傷害太大了。

王加:對,但是他還是一個,他在家族面前又表現得很樂觀,感覺還是像開心果一樣,但他自己其實心裏很不好受,所以他就悶在屋裏畫畫,所以他對畫畫的興趣,也是屬於陰差陽錯,是這樣得來的。

王魯湘:是來源於一種潛悶。

王加:對對,因爲他通過這個來抒發情感,而且最後他決定去求學學畫,也是爲了離開他這個家族,這個貴族的氛圍。因爲他有很多貴族家的這種條條款款。有些規矩呀,因爲他不能參加這些社交生活嘛,他也想走出這樣的一個氛圍,所以他來到巴黎。

1882年,勞特累克來到巴黎,進入法國最負盛名的官方畫家列昂•波拿的畫室。後來轉入了學院派畫家柯爾蒙的畫室。勞特累克在這兩個地方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也結識了一批後來成爲大師級人物的畫家,如梵高、德加、塞尚等。

王加:勞特累克他的藝術人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個案,因爲他其實算是學院派的出身,他的兩位老師都是學院派,而且第二任老師柯爾蒙,他在那邊同學有梵高,他是這樣跟梵高認識的。但是柯爾蒙對學生們不像前一任那麼嚴格,就是你們可以走到大街上,到巴黎市區裏邊,或者大自然你們去找你們真正自己想畫的東西,不要禁錮在院派特定的,像這種沙龍的體系當中,評選這種氛圍當中。

王魯湘:所以柯爾蒙是個比較開明的學院派。

王加:在學院派裏邊他算開明的,因爲那個時期他求學的時候,像一八八幾年,那個時候印象派已經崛起了,所以他對印象派已經有很清晰的概念,而且他自己本人其實是崇尚印象派的,比如馬奈,比如德加,這兩個人是他非常喜歡的藝術家,所以等於他是跟老師學的東西學來之後,用咱們話有點跑偏了,他就去另闢蹊徑。

這是勞特累克1887年爲梵高畫的肖像,勞特累克採用了印象派色彩鮮豔明快的畫法。他十分崇敬德加的色粉筆畫,這幅肖像就是運用色粉筆畫成,畫中運筆飛動,充滿着激情。

王加:我覺得勞特累克屬於他很尊重德加,但是他比德加走的更遠,因爲他想要,因爲他跟這些人就是切身的接觸的很近,德加觀察像做舞者,芭蕾舞者,或者說看她們化妝,看她們彩排,其實跟她們還是有距離感的。就是作爲旁觀者在看,但是勞特累克是把自己當成當事人。

王魯湘:有人說德加的畫是從鑰匙孔裏頭窺視得到的畫面。所以他是有距離的,他是讓對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但是勞特累克顯然不是這樣。他是和對象完全是和光同塵。完全是混爲一體,對他所描繪的這個對象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就在我的身邊,甚至就在我的牀上,但是視她爲空氣。

王加:對對,就是已經怎麼說,不能說視若無物,但是差不多大家已經對他沒有絲毫的防備,知道他在畫。

到過法國的旅遊者都知道,在巴黎有個著名的歌舞表演廳,就是位於城北蒙馬特高地腳下白色廣場附近的紅磨坊。自1889年開門營業,紅磨坊就變成了勞特累克的常駐地和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感源泉。他用畫筆描繪了紅磨坊裏的燈紅酒綠、醉生夢死,不帶任何階級的感情色彩。

王加:像紅磨坊他有自己固定的位置,他每天晚上都坐在那兒,拿着畫筆在那兒畫。

王魯湘:對,聽說那個地方,有一個位置就是勞特累克的。他永遠在這個角度觀察這樣一個小小的世界。

王加:對,有的時候看臺上哪個角度他記錄下來,有的時候看他身邊或者上面包廂他都把它記錄下來,所以他是有一個在場的性質,其實他也是觀衆之一,他不是旁觀者。

十九世紀末的蒙馬特高地,正從郊區村莊轉成大衆娛樂區,這對一個酷愛捕捉動態場景的畫家,對一個正值青春期,卻無緣享受愛情的年輕人具有極大的誘惑力。脫離了貴族家庭管束的勞特累克在這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也獲得了廣闊的創作空間。蒙馬特高地和紅磨坊就像一塊磁鐵,緊緊吸住了勞特累克。因爲聰慧和善解人意,勞特累克獲得了老闆和舞女的理解,他們甚至同意他進入最私密的區域,這爲作畫提供了最佳視點。

王魯湘:他後來怎麼在巴黎學畫以後,他選擇了到紅磨坊然後出入於風月場,不是夜總會就是妓院,不是歌舞廳就是劇院,總而言之就是在這一種夜半無人私語時的時候,對吧?他出入這樣一些風月場所,這個應該是他一個成年人的一種選擇吧?

王加:他這個選擇就是因爲在家裏被排斥,在家裏他得不到被關注或者說被尊重的感覺,他在哪兒能得到呢?在風月場裏能得到,因爲他算客戶。

王魯湘:對。

王加:一視同仁,他覺得那些人對他很好,雖然那些女孩子出自底層屬於服務行業,但是,她們對他沒有歧視,所以他作爲貴族,雖然出身很高貴,但他對她們也沒有歧視,也是一視同仁。所以他們這種尊重是出於各自的這種生活狀態所導致的,所以他願意去關注她們的生活,而她們也對勞特累克作爲一個顧客,而且是不歧視,不用有色眼鏡看她們的顧客來對待他。

王魯湘:他選擇這樣一種生活方式,包括選擇這樣的場所,跟這些人廝混在一起,也有一點像我們心理學上說的那種叫自卑的超越。就是他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一種平衡,同時滿足了他內心的一種需求,其實他是需要慰藉的。

勞特累克曾說“我描繪事物的本來面目。我不加以評判。”儘管他會通過畫筆描繪誇張的人物動態和神情,進而加以嘲諷戲謔,但無論是歌舞明星的光芒四射還是應召女郎的微不足道,他都很真誠地記錄着她們的本色。他細心的畫着,爲小人物作傳,爲蒙馬特作傳,也爲巴黎那個獨特的歷史時刻作傳。

王魯湘:我們從中國文化出發,因爲中國的文化是一種道德本位主義,容易對一些繪畫的作品,我們到中間去尋找所謂的道德批判,比如說如果這一個畫家沒有歌頌一個什麼東西,他就一定要批判一個什麼東西,那麼畫這種社會底層,特別是畫這種風月場中間的這樣一種男男女女,在我們看起來你如果沒有一種道德的立場,沒有一種道德的批判,或者說沒有一種所謂的道德的同情。這個題材在我們看起來就是一個有傷風化的題材。對於教化大衆就是不利的,因此我們過去很長時期在介紹很多的印象派畫家的時候,我們是有意地迴避了勞特累克。但是我們現在看勞特累克的作品,是沒有這樣的道德立場的。怎麼理解這一點?

王加:我摘了一句勞特累克的名言在這個展覽裏面,就是我描繪事物的真實,就真實事物的存在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但是我不加以評判,站在他的立場上我只畫我看到的,但至於你是誰,無論你是臺上的明星還是臺下的應招女郎,我都不加以評判,我只是描繪你們,就是現狀,就是肉眼可見的這種狀態,所以以這樣的他的視角,其實有的時候可以從他的作品裏看,他還是有一定性質的批判性,但他批判是一種諷刺,類似於漫畫性質的批判,他是對比如說男女間的關係,他會有一種以他的角度,他作爲顧客,他作爲旁觀者來對看到他人舉止的時候,他有一種評判,但他那種評判不是很尖銳的,他是以那種漫畫性質有一種嘲諷的那種,不能說口吻,筆觸來描繪他們,通過神態來記錄下當時發生的一刻。

勞特累克不僅在油畫創作上獨樹一幟,而且還是現代招貼畫的開創人。1892年,紅磨坊老闆向勞特累克訂購歌舞廳的招貼畫,他交付的作品使他一夜成名,整個巴黎都被這些作品所吸引。

王魯湘:據說勞特累克是彩色廣告畫的始作俑者是吧?在他之前巴黎的所有的招貼畫、廣告,只不過是簡單的黑白而已,然後他開始加入了顏色。而且他加入了一個天才藝術家的種種的設計意識在中間。所以從這一點看勞特累克不僅是現代招貼廣告的一個鼻祖,也是向世界推廣巴黎,然後打造出了蒙馬特這樣,包括紅磨坊把它變成這樣的一個世界著名的一個娛樂場所,甚至是旅遊目的地。我們現在把它叫做旅遊目的地了。

王加:現在去紅磨坊還依舊那麼紅火。

王魯湘:對,所以好像巴黎很感激他。

王加:對,因爲我覺得現在巴黎都應該感激他,您肯定去過很多次巴黎我也是,因爲巴黎現在塞納河畔你會看到很多老書攤、報攤就還都會在塞納河畔,你隨便看每個攤上都有勞特累克。當然肯定不是真跡,肯定都是複製品,包括衍生品,但是這就是他已經融入了巴黎的形象。

王魯湘:已經成爲巴黎的文化遺產了。

王加:對,他是,我覺得說在那個時期他已經是巴黎的文化產品,他就已經變成文化輸出了。

在巴黎蒙馬特高地,勞特累克迎來了事業高峯,但也走向了人生的毀滅。在這裏因爲他難以自控地酗酒而導致酒精中毒,進而引發精神疾病,住進了精神病院。

1901年5月,勞特累克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世。於是他對自己一生的畫作做了全面的審視。之後,這個終生都在追求藝術完美主義的畫家,毀掉了大部分作品,只把自認爲能傳世的留下。8月,他回到母親獨居地、波爾多附近的一座城堡,同母親度過最後一個月的時光。1901年9月9日,37歲的勞特累克在母親的臂彎裏永遠合上了眼睛。

編輯:王竹、蒙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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