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6日，上海警方宣佈摧毀一個涉嫌侵犯“樂高”品牌著作權的犯罪團伙，涉案金額逾2億元，4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搗毀生產、包裝、倉儲等窩點3處，流水線10餘條，繳獲生產模具90餘塊，說明書近20萬份，包裝盒20萬餘件，成品“樂拼”玩具63萬餘件，涉案金額逾2億元。

警方選擇在世界知識產權日當天發佈這個案子，用意非常明顯，就是要向世界表明中國嚴格保護知識產權的決心。

但筆者乍一看感到納悶，“樂拼”的商標與“樂高”雖有相似的成分，民事侵權有可能，但要定性爲犯罪似乎很難。樂高的模型如果受到著作權法保護，抄襲者侵權一般也會在民事範圍內，最多是停產賠償，怎麼會是犯罪呢？

圖片來源於網絡，侵刪

警方的通報點出了其中緣由：“樂高玩具的產品說明、示意圖、外包裝均系著作權，受法律保護，“樂拼”以營利爲目的，未經授權擅自予以複製、生產，違法所得數額巨大，已經構成刑事犯罪。”

原來是“樂拼”抄襲“樂高”產品說明書、示意圖、外包裝，侵犯了著作權，數額巨大，構成了刑事犯罪。著作權保護作品的表達形式，並不保護其中的思想，如果“樂拼”稍微對說明書、示意圖做一些修改，相信也不會落到犯罪的地步。

這就相當於有人仿造了蘋果手機，用的品牌不是“蘋果”而是“土豆”，土豆手機侵權了最多就是產品下架，民事賠償，但是現在模仿者抄襲了蘋果手機的包裝盒設計，侵犯了蘋果的包裝盒著作權導致犯罪。

這是典型地不懂知識產權規則造成的悲劇。模仿與抄襲並不一定就是侵犯知識產權，相反是技術創新的基礎。樂高就是在模仿英國積木玩具後逐漸成長壯大的，美國多家積木玩具公司都是在模仿抄襲樂高的基礎上成功的。三星智能手機一開始也是在模仿蘋果手機，雙方還在全世界打了很多年的專利訴訟。

我們來看樂高怎麼抄襲別人的。

二戰後，一家名爲Kiddicraft的玩具公司設計了一種可以互鎖的積木玩具，並在英國、法國、德國申請了專利。

Kiddicraft公司積木專利

此後，Kiddicraft公司的創始人對積木玩具進行不斷改進，申請了幾十件專利。但是很快，同是玩具製造商的樂高創始人克里斯第森和他的兒子Godtfred在一次展覽中發現了Kiddicraft公司的積木。於是父子二人回到丹麥也開始製造一模一樣的積木，現在英國的博物館還保存着當年的積木玩具，樂高一開始幾乎是完全複製Kiddicraft公司的產品。

Kiddicraft公司積木與樂高積木

但樂高比較聰明的是，產品雖然基本上一致，但是商標完全不同，顏色也做了改變，而且避開了Kiddicraft公司有專利佈局的市場，並且積極開拓美國的市場，那裏Kiddicraft公司並未申請專利。

樂高不但模仿，還積極創新，1958年已經接管樂高公司的Godtfred申請了樂高歷史上的第一件專利，並在美國進行了佈局。

樂高第一件專利

巧合的是，這件專利剛申請時，Kiddicraft公司在1937年申請的積木基礎專利已經過期。樂高專利的主要發明點是把積木開口的一面裏面也設置幾個對應的柱狀凸起，這樣積木相互連接起來會更加牢固，這件專利在1961年獲得授權。此後，樂高不斷創新，開拓市場，成爲全世界最大的玩具企業之一，並在1981年收購了Kiddicraft公司的權利。

但是好景不長，樂高在美國的專利一過期，就是美國企業開始抄襲樂高，而且抄的一模一樣。1984年，一家美國公司Tyco Super Bloks開始在美國市場推出樂高的競品，而且打出的廣告極具挑釁性。在廣告中，Tyco明確宣佈他們的產品與樂高一模一樣，可以相互兼容，只是價格要便宜得多。

Tyco 挑釁樂高的廣告

此後，美國許多玩具廠商都開始抄襲樂高，如今在美國市場上可以買到許多與樂高近似的玩具，除了Tyco之外，還有Tente，Loc Blocs，American Bricks等。他們都活得好好的，並且與樂高形成了差異化競爭。

模仿樂高的美國積木玩具廠商

但可惜的是，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玩具製造國與出口國，在積木領域至今沒有一家說得上話的企業，除了在樂高的打擊下偷偷摸摸地搞點零星生產，鮮有建樹和創新。

爲什麼中國的玩具企業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像美國的公司一樣模仿抄襲樂高？說到底，還是不懂得知識產權規則，企業拿捏不住侵權的邊界，都不敢大膽投入，結果機會主義盛行，連說明書都抄，最終走到犯罪的地步。這一下，中國的其他玩具企業更不敢碰樂高積木了。樂高積木玩具的技術含量並不高，基礎專利已經過期了，中國企業進入這個行業有天然的優勢，落到這個地步，實在可惜。

尊重知識產權，不僅是不侵權，更要合理利用知識產權規則，促進技術進步與經濟發展，這纔是保護知識產權的本意。否則只知道保護，不懂得利用，最終會導致壟斷，造成產品價格過高，不利於消費者，也不利於科技創新，反而不是保護知識產權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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