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灿读画四十年》:宋人书画的写实,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李霖灿的书画欣赏,有意识地选取了很多“主题”,如苏轼、马、秋色、石头等等,犹如策展,每一个主题下介绍和欣赏同类的绘画作品,有时还不限于中国画,会引入西方雕塑与绘画乃至摄影来对比,语言流畅,能够用简单朴素的话,交代出一副作品的微妙处,是很好的通俗艺术读物。

读这本书花了我一点时间,因为一直在边读边寻找书的那些字画。仅仅从书本上的小图上,你不可能获得大的感受,那种赞赏、赞叹、感叹、惊呼、自豪、羡慕....,好比有一个人很热情而兴奋地跟你说中国艺术,但是你却不知所云,至少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你没有被一幅巨大的、清晰的画面震撼到,尽量去找到它们,才能真正的感受它们。

石涛的《自写种松图》是用曹衣出水的描法,这种线条重叠绵密盘屈,有古拙朴厚之趣,音乐旋律感极重,有种非人间烟火气味的高超感觉。宋代有名的佛像画家陈用志的《树下释迦图》,释迦身上重叠绵密的线条,不仅把雕刻上的线条巧妙展拓到绘画上,而且发扬光大,形成了曹衣出水一派的衣褶描法。这种描法用笔均匀,可以说是在一个平面上滑旋。

若用笔的压力有轻重,表现的线条就有粗细。用有粗有细的线条来表现衣纹裙带之飘扬,这就是所谓的“吴带当风”,传为吴道子所创,在《送子天王图》中可以看到。宋代武宗元的画风和吴道子十分接近,尤其是衣带褶纹飘扬气势上,“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冕旒俱秀发,旌旆尽飞扬。”不啻就是武宗元《朝元仙杖图》的真实写照。这幅图一睹道家仙圣朝拜元始天尊壁画的小样,线条的飞动飘扬是吴带当风的最好说明。

宋代李公麟的笔意条畅意兴活泼,赋予传统平均线条以新的生命。传日本京都国立博物馆收藏的《维摩诘像》为他所画。他的《免胄图》全画以线条表出,不加一点色彩晕染,所以被称之为白描。《宋太宗像》线条挺括,即令是御用匠人之所作,亦不复是泛泛之品。如果把这幅宋太宗像和赵孟𫖯的《东坡像》做对比,可以发现不仅在格局上相同,而且在线条上亦有相似的地方。

而上官周氏所画《顾虎头像》却又把我们带入了另一个新的疆域内,用线条的疏密掩映、流畅多姿传达出一种行云流水的情愫,被称之为“行云流水描”。这是在做各种单线的延伸尝试,很有野心的以一概全,使线条不但”充沛“,而且还要”万能“,西方的艺术家不曾这样想过。

南宋梁楷的《释迦出山图》中有一种很特殊的钉头鼠尾描,以侧锋的重笔开始,以中锋的轻笔终止,是一种煞费匠心、别出机轴的线条,看上去别有一番犀利斩截的效果。《明皇幸蜀图》上面山石轮廓的线条,是标准的钉头鼠尾描。唐代韩滉的《五牛图》中,老牛的脊背崎岖如山,下垂的颈胡,都用线条表现得各如其分,尤其是垂叠结络的垂胡神态,把老牛的累赘蹒跚性情活生生地画了出来。

中国的书法有很浓厚的抽象化意味,怀素的《自叙帖》通卷感人至深的是从始至终的运动速度感,草书的特点就是纵横不群,迅疾骇人。《自叙帖》最后一行的两个字,“八”字何其挺括,顺笔而下的“日”字何其沉重。唐代孙过庭《书谱序》上说: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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