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澶渊之盟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它是宋军努力进取的结果,以较小的代价换来长期和平也可以说划算,问题是盟约订立后宋朝的麻痹。从太祖到太宗,追求的是国家的大一统,大一统的最终目标就是辽国控制的燕云十六州,辽国地处北方,在这个战略思想下,北宋初期的军事策略就是拒敌于国门之外,在边境部署重兵,重兵有多重,看看赵匡胤的安排就明白了:命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以拒北敌。

历史上国与国之间有过无数次盟约,要问哪几个影响最大,我觉得宋辽“澶渊之盟”肯定得算一个。

说到宋朝,许多人印象是积弱,但积弱得分年代,在北宋开国之初,宋军可绝对不弱。宋太祖赵匡胤武人出身,深知强军的道理,在北宋初期,宋军也是一支百战之师,不然无法荡平各路割据势力,一统天下,那时候的宋军真的很强。

宋太祖之后,宋太宗赵光义也矢志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完成哥哥未竟的心愿。彼时宋军依然很强,曹彬、潘美、米信、田重进等开国名将尚未凋零,杨业这样的勇将也在阵中。

冷不丁的是,赵光义驾崩后7年,宋真宗赵恒就在澶渊与辽国订立盟约,合约规定: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史称“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好不好呢?

好,确实是好,它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了宋辽之间长久的和平。

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这个代价大不大呢?对当时的宋朝来说,相当于九牛一毛,这点岁币的支出还不到庞大军费的百分之一,而大宋巅峰时期的财政收入更达到约1.6亿贯,所以出这点岁币对宋朝实在是没啥感觉。

就此,在之后将近百年时间里,曾经你死我活的宋辽成了兄弟之国,大家你好我好做生意,乐呵呵地互派使者,家里出了啥事都不忘告诉一下,活脱脱成了哥俩好。

但是事情都有两面性,在看到“澶渊之盟”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了长久和平之外,却也别忘了,它也是北宋突然死亡的主因。

好事怎么就成了坏事,“澶渊之盟”为何会导致北宋亡国呢,我看主要有以下几方面:首先来自战略上。

从宋太祖到宋太宗,这哥俩共在位37年,要问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谁,保准异口同声告诉你:辽国。

赵匡胤平灭荆湖、西川后,只剩了一个目标:收复燕云十六州,如果要追溯源头,这还能归结到壮志未酬的周世宗柴荣身上,当时赵匡胤正是柴荣殿前都检点。为此,他发动攻伐北汉的战役,但北汉有辽国撑腰,是辽国楔入宋境的一颗钉子,宋朝一打北汉,辽国立马增援,终赵匡胤一生也没能啃下北汉。

不要紧,还有赵光义,太祖即位后继续拔钉子,终于在太平兴国四年(979年)灭亡了北汉。

但北汉只是个桥头堡而已,真正的目标还是辽国,确切说是燕云十六州,声势浩大的雍熙北伐就是在此背景下发生。

从太祖到太宗,追求的是国家的大一统,大一统的最终目标就是辽国控制的燕云十六州,辽国地处北方,在这个战略思想下,北宋初期的军事策略就是拒敌于国门之外,在边境部署重兵,重兵有多重,看看赵匡胤的安排就明白了:命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以拒北敌。又以郭进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勋镇昭义,以御太原。赵赞屯延州,姚内斌守庆州,董遵诲屯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以备西夏。

并且,这些边将都有很大的自主权,宋太祖给了他们很好的待遇和很大的权力,“其族在京师者,抚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以与之。恣其贸易,免其所过征税,许其召募亡命以为爪牙。凡军中事皆得便宜”。

宋太宗即位后,继承了太祖的政策,因为他也是北伐的极力倡导者,这样的理念之下,自然就需要在边境集结重兵。就算遭遇雍熙北伐的大败后,赵光义也没有放弃收复幽云的宏愿。

不过这时宋朝短时间内无力再次发起北伐,再加上辽国获胜后兵峰甚锐,主动出击,在君子馆等地又几次击败宋军,宋太祖的执念有所消减,宋军采取守势。即使如此,在军事战略上,宋朝还是在边境重点布防,没别的,因为辽国还是假想敌。

澶渊之盟后,情况就变了。在盟约里有这么一条,“所有两朝城池,并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也就是说,只能维持现有的军事设施,不得再有修筑城池,加固堡垒,挖掘河沟等动作。

如果只是这样,北宋在边境保留现有的军事力量,不说能确保万无一失,至少能进行有效防御,那也不算太离谱。

问题在于,合约达成后,宋朝的战略目标就变味了。辽宋是兄弟之国,友好邻邦,驻扎那么多军队干嘛,还不如撤回来,既节省军费,又能在内地机动,也就是成了“外虚内守”,收缩了战线。

好了,这是军事战略上的转变。

其次来自制度上。

战略上的转变必然带来军事制度的变化,具体变化在哪呢?

以北宋的马政来说。

在北宋前期,虽然没有燕云十六州,其实并不缺战马。

北宋通过官府饲养、民间饲养、贸易所得、朝贡所得、少数民族内附所得、战争缴获

等种种手段,能获得为数不少的战马。北宋初期的马政执行得是比较好的,仅在京城诸州就有二十多万匹,养马人员16318人。《文献通考》:即大名、洺、卫、相州凡七监,多择善马为种,牝牡为群,岁遣判官一人巡行点印,二岁已上者岁约八千馀匹,凡京城诸州饲马兵校一万六千三十八人,坊监及诸军马二十馀万匹。

马政鼓励民间养马,民间马匹数量也不少,仅仅在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为了准备北伐,,一次性就在民间购买了173579匹马匹。

澶渊之盟后,马政就逐渐玩完了,仅仅到了宋仁宗时期,马市的主要来源“券马”就差不多荒废了,“惟秦州一处券马尚行”。

除了马市,官府养马的牧监也逐渐形同虚设,到了宋神宗熙宁初期,河南河北十二马监的马匹供应情况是这样的:“河南北十二监,起熙宁二年至五年,岁出马一千六百四十匹,可给骑兵者二百六十四,余仅足配邮传。”

至于民间养马,法令一再变化,优惠政策没有了,养马要亏本了,百姓自然就不愿养马了。

所以到了北宋后期,就真的没什么战马了。

战马给作没了,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呢?

不用看战绩,看看一个娱乐场所就能知道:瓦舍勾栏。

瓦舍勾栏是宋朝主要的娱乐场所,也是它的顶峰,它们相当于今天的剧院或是娱乐一条街这样的场所。

瓦舍勾栏的重要客户群体之一就是军士。因为宋朝花费很大财政收入养兵,根据《宋会要》记载:大略官俸居十之一 , 吏禄居十之二 , 兵廪居十之七。国家要拿出70%以上的财政收入来养兵。

士兵们收入颇高,却又无事可干,于是瓦舍勾栏就成为他们经常光顾的场所。

光是去瓦舍勾栏看看戏听听曲,或许还不是什么大事,更严重的问题是,军队本身是许多瓦舍的投资方,因为宋朝的军队允许经商。

这样问题就比较大了,军队经商,当然不可能局限在投资瓦舍,他们做的买卖很多,“匠民、乐工、组绣、机巧、百端名目 ”,哪个赚钱就做什么买卖,不光是士兵,军官将领也是如此,比如宋初名将张永德就从事贩卖木材的生意。

带来的后果是:“为将帅者,不治兵而治财。刻剥之政行,而挝摩之恩绝,市井之习成,而训练之法坏。二十年间 ,披坚执锐之士 , 化为行商坐贾者 , 不知其几。”

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就可想而知。北宋后期除了西北边军因为要防备西夏还有点战斗力,其他就没法看了,被金军一路横扫也就不奇怪了。

除了军事,更重要的是对外的政策。

在南宋绍兴十年(1140年),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太祖开万世之基 ,太宗定四海之难 ,而和戎戢兵以致太平者真宗也”。

从正面看,这是肯定了宋真宗天下息兵的功绩,但放到那一年来看,却有点不一样。

绍兴十年,南宋朝廷已经在从建炎初年时金兵的搜山检海捉赵构中缓过了劲来,岳飞等人率领的各路宋军开始反击,并取得了不少胜利,宋金战争发生转折的时候。

这句话,就是主张议和的思想体现。既然宋真宗和戎戢兵的功劳可以和太祖太宗相提并论,那么宋高宗与金人议和成功,显然也是不世之功了。

再倒回去看看呢,并不是只有赵构求和,在他之前,徽宗和钦宗也是一样的。自从金国攻宋以来,宋朝就不断派出使者,如马扩、沈琯、李邺等,表示愿意吐出联金攻辽得到的燕京等地换得和平。

此后不管是金军兵临东京城下,还是李纲率军抗金获得一些胜利后,主和的呼声始终甚嚣尘上,并且终于在靖康元年和金国达成合约,代价是每年交纳岁币费“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

至于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第二年金人就撕毁合约再次攻宋,靖康之耻成为中国历史上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

您看,澶渊之盟成为一个样板,后世官家们遇到战和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它,哪怕已经碰得头破血流还要抬出澶渊来说事,可以说它影响到了国策。

议和只是结果,背景才是原因。

说到底,议和有没有错,把它作为一种策略来看的话,也并不一定有错,但是光想效仿宋真宗交纳岁币就能取得和平,就太想当然了。自古以来,就没有能通过送点钱财就买来的和平,澶渊之盟能够达成,背后的根本原因还是宋军在澶渊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战斗决心。

虽然赵恒有点怂,但在寇准的力劝下还是前往澶州亲征,宋军又射杀辽国名将萧挞览,宋朝军民士气大振,辽国却因此士气低落并且是强弩之末,所以合约才能达成,这背后,是主战的大臣和军队付出的努力。

和平了一百多年后,宋朝似乎忘了这些事。当然不是真忘了,是选择性遗忘,李纲等主战派大臣都说过这茬,但主和派不是听不见,是听不进。

其实还可以看看“绍兴和议”,说到宋金的合约,什么海上之盟、东京的城下之盟都算不得真正的合约,绍兴之盟才算。

绍兴之盟的背景是什么?是金军在1140年的南侵中遭遇失败,岳飞连战连捷,收复了大片失地,宋军经过十来年战争淬炼,逐渐找回了北宋初期的感觉,可以在战场上正面击败金军。这时候,金国面对的已不是抢不到东西,而是可能被宋军反推,丢失到手的土地。

是不是有点眼熟?确实,这跟澶渊之盟的背景有些相似,辽金都是劳师远征,强弩之末,金国的情况还比辽国更加恶劣一些,所以能达成盟约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答案就出来了。

澶渊之盟本身并没有太大问题,它是宋军努力进取的结果,以较小的代价换来长期和平也可以说划算,问题是盟约订立后宋朝的麻痹。

不管是从思想上还是行动上,北宋官家们都失去了进取心,失去进取心不算,还失去了警惕。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个国家失去了忧患意识,结果是啥呢?北宋的灭亡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这句话,虽然出自东周时期的《左传》,即使在今天来看,也是非常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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