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評論|安全的“一出好戲”,黃渤的一場好夢

□ 李曉亮

就跟看書一樣,看片觀影也是有一定門檻的。當然,這也分看啥——只圖一傻樂,盡看些毫無審美追求的狗血無腦劇情,當然不需要做任何準備。但是,若品評那些有表達慾望和創作野心的良心作品,最好還是先做點兒功課,免得貽笑大方。

有此感慨,是因昨兒看了一出點映的好戲——《村戲》。這其實不是新片兒,只因未上院線,一直都是影展或小規模分散點映,等了一年多終於有機會一睹。片子是講的八十年代聯產承包、包田到戶的故事,全劇圍繞村裏一場“政治任務”的社戲展開講述。通過不斷閃回,以及驚心動魄又靈光乍現的絕妙戲中戲處理,讓我們得以窺見曾經那個特殊年代狂熱氛圍下,一個被全村“逼瘋”的瘋子的刻骨記憶和人性幽深。

理解這個故事,自然要聯繫那段歷史,才能更好理解導演的良苦用心和創作意圖。而映後主持討論的大一小姑娘,開口就一句“這是抗戰時期的……”說實話,從這種恍然不自知隔閡裏,或能更深體味片子的反思主題。人性任何時代都一樣,但是到底人心如何,必然和當下整體社會生態相關。有怎樣的時代,就有怎樣的人民。有啥樣的觀衆,也纔會有啥作品。

就如眼下熱映中,且首日破紀錄,以各種挑戰無底線的做法,被認爲必將載入中國影史,被網友親切稱呼爲“愛情公墓”“盜墓公寓”的那部奇葩片一樣。這個劇版就是抄襲代名詞,且主創毫無自省悔意,大電影更開創“詐騙片”先河,撈錢撈到如此肆無忌憚,觸目驚心,也是世所罕見。但人家卻一度能賺得盆滿鉢盈,這如此反常一幕,恐該反思的不僅是旋渦中的主創吧?無腦無知,用錢投票的此前一直不辨是非,只分立場的“瘋狂粉”可能責任更大。

與無良圈錢鮮明對比的,則是處女座新晉導演黃渤處女作《一出好戲》。人家一般一個戲,從籌拍到上映,快的也就一兩年一部的節奏。他有多糾結呢,有想法至少是八年前了,開拍也三年多,其實早就殺青,光剪輯就是一年多。而到之前媒體發佈會,甚至都還沒定名。

但是,好飯不怕晚。最終端出的硬菜,讓所有人大喫一驚。“《一出好戲》憑藉更好的口碑後來居上,第二天即逆襲《愛情公寓》,首週三天綜合票房破5.32億,輕鬆奪冠”(8月13日鳳凰網)。

三天五億,還算一個不錯的開頭,希望勢頭能保持。畢竟,用心的製作,遇到識貨的買主,是雙贏。最怕就是有眼無珠,遺珠之憾。其實這個暑期檔,國產佳作不斷,從揭幕的《動物世界》到緊隨的《邪不壓正》《狄仁傑》,其中唯有《藥神》《首富》兩片爆款,大殺四方。而上述三片,質量和口碑其實都算上乘,但市場最終表現卻與實際成本、之前預期並不匹配,最終可能要賠不少。

所以希望黃渤導演能有好運,也希望資本市場不要放棄信心,專注上述這類有想法有野心重質量有追求甚至是開拓性的藝術創作。把那些註定淪爲笑柄的,如之前倉皇出逃的《阿修羅》及現在完全無底線的《XX公寓》等圈錢詐片性的投資挪到那些良心主創身上,國產電影就能煥發第N春。

作爲新導演,作爲國內喜劇標杆人物,要想撈快錢,隨便攢個所謂耍寶嗨翻的喜劇片,比如“首富”類的,當然是最安全最省事的功利選擇。要想點中笑穴,撓到癢處,找到嗨點,黃渤不比開心麻花那幫差。但他卻選了開國產電影先河式荒島敘事,一次末日海難,一起生存寓言,一個社會預演,荒誕而不荒唐,黑色又不乏幽默。甚至難以一句界定爲災難片、喜劇片還是勵志片。

唯一確定的是黃渤實驗片。一片容量,無限密集。有說這是“人類簡史”,從階層、社會的誕生,公司、貨幣、金融的演進,權力、資源、信仰的勾連申發,人性人心深處掙扎妥協……新導演處女作通病,啥都想要,貪多求全,有廣度難縱深。羣戲上,除馬氏兄弟,其餘多是標籤化功能性符號。如愛情女神的扁平,而無多少動人細節鋪陳。

有說這是黃渤個體人生軌跡的濃縮簡述,比如魚雨天降,峯迴路轉,第一桶金,對應的黃渤一夜爆紅等等。至少,片子的大團圓光明結局,再現黃渤的“雙商奇高”。極端封閉環境的人性試煉,不管是歷史還是虛構,或都難如童話般,無死無傷,和諧相親。哪怕是“少年派”,開放結局裏也隱藏着主角不忍相信的另一版真相。這裏淺嘗輒止的爭鬥,光明美好的希望,也是導演對觀衆對創作環境的主動示好。還是熟悉的“誰都不願得罪”的性格。

恍如末世是夢,倖存求生是夢,和諧協作是夢,夢裏人世養成,夢醒一切如舊,最安全的操作。哪怕因此犧牲了作品本能探討的深度和達致的成就,你也不忍苛責。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