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在静剧场,丁一滕导演的《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就要第一次见观众了。

在排练场泡了两天,和丁一滕导演聊了两次,采访录音快三小时,我盯着三万字的素材看了好几天,终于得出结论,这推荐太「难写」了。就算看了排练、看了剧本、和导演聊个底儿掉,我还是很难一言以蔽之地告诉你们这是个什么戏。

能说的只有:、你肯定没看过这种满台演员有的说法语、有的说中文、有的说波兰语、有的说俄语,但大家还都在一个频道里演戏的场面。

二、就算台上混合了多语种的表演、阿卡贝拉无伴奏演唱、你不认识的印度传统乐器演奏、京剧表演的形体展现,但你一定能「看的进去」。

这不是一个展示个性的当代艺术作品,这是一位中国导演排给所有人看的戏,能看懂,会感动

采访、撰文:伊玚

丁一滕,能弹吉他能写歌,自导自演的《窦娥》演到伦敦去,喜欢嘻哈,说唱也有模有样,大一演《活着》的时候,黄渤说他的眼睛里有不一样的东西,大三就被签进孟京辉工作室,后来在欧丁剧团演戏,戏剧大师尤金尼奥·巴尔巴说他是「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中国人」,成为剧场界的当红炸子鸡好多年了,没见过他的人第一次见,开场白还是:「你就是丁一滕,好年轻啊。」

有时候他也希望自己长得再老相一点,是为「像」,像大家脑海中的丁一滕。

《窦娥》演出剧照

01 未曾辜负

随手打开社交媒体,就会发现最近吃香的人设是「能力强且际遇惨」,像丁一滕这样长着一张没被岁月欺负过的脸,似乎和一切「营销」都背道而驰。聊天的时候我不经意说了一句「感觉你一路走来都……

「挺顺利的是吗」丁一滕乐了。

我本来想说的是「都在主流戏剧圈的视野里」,这么些年来,丁一滕从大学剧社演员,到孟京辉工作室演员,在中戏读完硕士又开始读博士,成为丹麦欧丁剧团历史上第一个亚洲演员,这一串闪闪发光的履历,是多少演员或导演的可遇不可求。

《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演出剧照

但真的那么顺利吗?

有一年,新戏快建组的时候资金短缺,丁一滕一筹莫展,想着是不是只能和家里张嘴借钱才能把这个戏排了,就在那天,他在家门口的打印店打剧本,旁边的一个精神病患者突然情绪失控把丁一滕打伤,家属非常愧疚,主动提出赔付5万块钱,就拿着这钱,他把《醉梦诗仙》排了。

现在他下巴上还有当时留下的疤,但这个故事,他却很少讲起,也不是抵触,实在注意力都在戏上,你真叫他讲个故事把票卖出去,他也来不了。

丁一滕身上背负的期待太多。观众期待他,《窦娥》在乌镇演出时候,有观众排5小时的队就为了买一张票;媒体期待他,「当今中国新一代青年戏剧导演领军人物」和「当今中国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戏剧人」这样的称呼一直伴随着他,美国国际戏剧杂志 Scene4说他是「一代人中的闪耀之星」……

《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演出剧照

和这些比起来,巴尔巴对他的期待更直接些。去年十月的一个夜里,丁一滕在北京接到巴尔巴的一个电话,欧丁剧团的作品《树》即将在锡比乌戏剧节演出,其中一位主要演员意外受伤无法参演,巴尔巴需要丁一滕来救场:「丁,你一定要来一趟,给你24小时你考虑下。」然后没等丁一滕说自己在那段时间还要在法国参加一个导演会议就匆匆挂了电话。

讲到这里,丁一滕又露出那种小孩子害羞时候不好意思的笑脸来「我一听这根本不是让我考虑嘛」,结局是丁一滕在丹麦和法国两头跑,硬着头皮排练,并出色地完成了演出,说他出色绝对不是客套话,演出结束,巴尔巴的挚友Nicola Savarese专门写了一封信给丁一滕,看完就知道他如何又一次完成了大家的期待。

丁一滕和巴尔巴

丁一滕就是这样,背负着优等生的期待,他不想让任何关注他的人失望,也从未让任何人失望。如果非得说有什么未曾满足的期待的话,大概是没能按照妈妈的设想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丁妈妈原本希望儿子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学医、出国、富足顺利的过着一生,没想到家里最终出了个戏剧导演来……不过最近妈妈想通了:

「有句话叫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我妈妈一直把我放在医生的角度上,没能理解,最近把我放在患者的角度,就好理解了,就是神经病嘛」

丁一滕说起妈妈开的玩笑,笑得像个小孩子,常在异国工作的他习惯了把妈妈带在身边,总觉得时间宝贵,和家人一起,就安心些。

《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演出剧照

02 有时治愈

或许对于所有人来说,「时间」都意味着伤痛和治愈。

坐在上海的咖啡馆里,丁一滕突然讲起一个关于治愈的故事。2015年,丁一滕的父亲刚刚离世,还沉浸在伤恸之中的他和朋友走在街上,突然情绪失控,匆匆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下,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朋友不知道怎么劝解,只好拿出一包纸巾默默递过来,丁一滕哭得止不住,很快,面前的桌子上就堆满了纸巾,有一张掉到了地上。

咖啡馆里有一只沙皮狗,静静地走过来,吃下了那个纸团,丁一滕怔怔地看着狗,又丢下一个纸团,也被狗狗吞掉,就这么一会,满桌子浸湿了眼泪的纸巾,都被这只狗吃下去了,最后一个纸团吞掉了,狗狗用头抚了一下丁一滕的腿,走了。

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人都被「震翻了」,忽然觉得离去的亲人一定还在身边,只是陪伴的方式不再相同。

《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演出剧照

这一段经历,在孟京辉版《茶馆》排练时作为戏剧小品在剧组内演出,这回是他自己把满桌子的纸巾吃下去,喉咙很痛,但他觉得这份痛也是治愈的一部分。小品演完,他看到旁边坐着的文章和齐溪哭成了泪人。

丁一滕对自己也有了期待,想用戏剧,去治愈别人的伤痛。

于是有了这一版《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

在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家玛丽·雪莱写于1818的科幻故事中,丁一滕看到的是人性的两极,极端的善与极端的恶以及充满人类原罪的极端伤害。而如何从这样的梦魇中得到治愈和救赎,是他最想表达和讨论的核心。

冰与火,就代表着人性两极的对立。

女主人公薇朵从小失去父亲,母亲带着她嫁给现在的继父。这个看似美满的组合家庭却有着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薇朵只能默默地把一切寄托在写作中,直到遇见男友,令她重燃对生活的希望。但希望却化为虚妄,男友因意外死去。薇朵深受打击,在梦幻与清醒之间无法自拔。她幻想着男友死而复生,坠入诡异梦境。

「想要治愈伤痛,或许得先承认伤痛。」抱着这样想法,你会在这部戏中看到真实的痛楚,也会看到梦醒时分的希冀。

剧团的演员都来自于丁一滕在波兰创建的「启」国际剧团,几位演员来自世界各地,没有一位的母语是英语,好在受到中国传统戏曲的教学和欧丁剧团的“学徒式”的教学模式的影响,比起工作语言,丁一滕更在乎肢体表现在创作中的作用。

在排练场上,你会看到各国演员说着不同的语言,身段和肢体控制,却都有京剧身形的影子,这是丁一滕最近几年注意力的焦点——他将中国传统戏曲表演的精髓与西方当代戏剧表演训练方法(丹麦欧丁剧团以及风之桥剧团的表演训练方法)相融合,形成了他个人的当代戏剧表演全新概念——“新程式”。

丁一滕「新程式」肢体训练营活动照片

导演个人的表演概念,全新的身体训练方法,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东西,想着这份或许要数十年磨一剑的期待,我又问「会觉得太难了吗?要完成这个新程式。」

丁一滕又笑了,还是有点害羞又笃定的样子。

「如果只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东西,不就成了噱头吗」

明天晚上的静剧场,静安现代戏剧谷名剧展演作品《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就要第一次见观众了。我不敢说什么「见证历史」之类的话,但还是真心诚意地希望大家来看戏。或许,哪天你一回头,发现十几年过去,那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青年导演也不年轻了,而他一直坚持的东西终究改变了中国戏剧的轨迹,然后你悠悠地想起,这一切开始的那一个晚上,你和他都在剧场里。

购票链接在“阅读原文”里,需要的朋友请自取。

一则《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预告片,感受一下国际化的演员阵容

《弗兰肯斯坦的冰与火》

演出时间:

4月29日 19:30 4月30日19:30

5月1日 14:30/19:30

演出地点:光影车间·静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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