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许多人在看过易烊千玺在首部主演电影《少年的你》中的表现后,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这当中包含了成长、成熟、成功,以及成为演员。

时针和分针即将在数字「12」处重叠,已近零点,一天又要过去了。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演员的实质是「闭嘴」——台词之外,无需阐释和注解。属于角色的表达,终将如实地呈现于荧幕之上,定格,成为过去。但易烊千玺必须得「说」。外界急迫地想要知道他是如何将自己掰开又揉碎,塞进与小北的缝隙间;又是因何而流出了剧本之外的「一滴眼泪」;一名青年演员是怎样建立了人物形象,甚至给了他取景框以外的空间感......

事实上,所有的看似意外,都有迹可循。

易烊千玺18岁的结尾,的确炸开了一朵烟花。巧合的是,他的上一张个人专辑封面里也有一簇烟火,那个时候问过他,想不想回头看看?易烊千玺说:「想,如果自己做出漂亮的成绩,还是挺高兴的。」没有开拓者只情愿一头扎进黑暗,而不得见光亮。易烊千玺当然要看,而且要好好儿看。

电影上映后的3天时间里,易烊千玺飞往了两座城市,面对过不计其数的媒体访问,有关首部主演电影《少年的你》的创作细节,他讲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电影上映几天后的某个上午,他才得空又去看了一遍电影,因为是早场,影院里人不多。他照例坐进最后一排,与他一同落座的,是他的「自我批判」。「平常看别人的作品,我会带着一点儿(自己的判断),对这个东西很敏感,到自己的时候,更应该是这样,看到底是哪儿好哪儿不好。」易烊千玺说。

小北第一次送陈念回家,长长的楼梯迈到尽头,小北漫不经心地问该往左走还是往右,这句台词「紧了」;之前在手机店的戏,是同样的问题。易烊千玺觉得,第三遍看下来,「没有前两次那么感动了」,「挑自己问题的角度会更多一些,反而以前挑出来的错,现在再看又觉得能顺下来了」。

最后一次试戏的片段,是电影里小北被捕,将警官郑易的试图挽回视作「审讯技巧」后的对峙。当时易烊千玺就认为自己演得有点「过」,意图强调「对着干」的角色心理,到真正拍摄的时候也没再多想。他说:「我能感觉到我是带着试戏时候的那个状态,但演得特别过瘾,特别爽,觉得自己很在状态。」,「后来看成片的时候,我特别期待的也是那一段,但是感觉没那么好,应该再收着点儿,我觉得我演的不是当时的小北。」对自己严厉,易烊千玺向来不吝惜。

《我们的少年时代》是易烊千玺16岁时的表演作品。虽然戏少,又演的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学霸,但是看剧本的时候看到有尹柯(剧中角色名)两个字的时候他便停下来标注。通读下来他发现,这个男孩前后是有变化的,于是就留下了「要如何分配表演时的能量」的习惯;17岁接演《长安十二时辰》,进组前他和表演老师研读剧本,确立李必的实际年龄是不可忽视的,在后期面对重大选择和最终的「崩溃」时,还是要呈现出孩子的状态。于是便有了当李必孤身一人困于灯楼之上,被捆绑的手不停托着一只灯笼晃动的画面。

所以,为角色建立相对的完整逻辑,以此推动行动的习惯,在小北这个角色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陈念第一次来到小北的家,两人相对吃着泡面,以及小北躺在沙发上同陈念第一次聊天的部分,是全篇中易烊千玺最喜欢的部分。相比情绪爆发,如常地生活在环境中,更容易使人判断出一个演员对于角色的塑造能力。

「小北相信什么?」

「我反正一直说服自己更多的是爱。」他答。

「你呢?你相信什么?」

易烊千玺想了想说:「活着」。

这两个字的指向也许并不仅限于自己,还包括他所面对的一切角色。

「自己之前建立的创作习惯,所谓自己找出来的小感觉,(这部电影)之后我会更确信一些。」

每年的艺考,对于考生来说都是一场时间的「保卫战」——想办法让考官在自己身上停留更长的时间,脱颖而出的胜算似乎就更多了一分。

王鑫见过太多由此而生的「戏剧冲突」,单就《看画展》这一题来说,有过仇人相见,情人偶遇,还有设置出牵着一头驴来的。这道题目,也是当时易烊千玺报考中央戏剧学院,复试时抽中的表演片段,一组7-8人,共同完成。

王鑫记得,在那场表演里易烊千玺并不突出,「很安静、很认真地执行在这个既定场所里应该做的事;他没有一上来就表演,这个表演是打引号的,他是生活在这个环境里面,符合生活逻辑,这就很可贵了。」当「冲突」爆发时,王鑫察觉出易烊千玺的审视,一部分来自于他本人,另一部分是角色的。他有了自己的判断:相比而言,易烊千玺的理解力更细致,更准确。

王鑫后来成为了易烊千玺的表演课老师。

其实在考场之外,王鑫还见过易烊千玺一次,当时易烊千玺正配合师哥检查是否带妆。「还不是自己擦,是师哥给他擦,就那么仰着脸,就觉得这还是个小孩」,「你别看他平时酷酷的像个大人,其实也是孩子」。采访里,王鑫几次用到「孩子」这个词。在学校之外,已经鲜少见到这个词与易烊千玺摆在一起了,甚至被外界极力摆脱着,将其视作某种能力的实现。

但其实,它也许更多意味着的是可塑与可期。

开学之后的表演课作业,其中一段是关于动物的,易烊千玺的表演内容是一只他在日本见到的猴子。王鑫说,有时候学生会选择无实物表演,或者现场有什么就抄起来代替,但易烊千玺交作业的时候带了一只红薯来——因为那猴子要吃,联排也带了,最后考试的时候还有。

后来的人物观察作业,易烊千玺演了一位停车场的收费员,「披了件大衣,拿个水杯」,嘴里叨叨「往左,往左,停停停」,「挺有人物形象的。」 但王鑫认为杯子不对,这样的人物不会拿小杯子,最好是罐头瓶子,还得因为总喝酽茶而挂上茶渍。于是在考试的时候,他看到易烊千玺果真换了道具,里头的水也变成了有颜色的。

「我觉得他对所学专业还是很认真的,当回事。一个人如果变得世俗化,变得我们所谓的成熟,就会不以为然,但千玺不是这样的。」王鑫说。

这些琐碎的片段,有许多易烊千玺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坦言,至今交上去的作业,没有一个是自己完全满意的。他说:「拍戏的时候你身边的氛围都在,我是从来不担心摄影机和周围的人。」但交作业的时候是缺少一些现场氛围的,在学校学习了很多知识,有时候他迫切的想要回到拍摄环境里,去试验自己的某些体悟。

在表演老师看来,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啪」的一声,一本书被重重地甩在了墙上。排练厅里,这出名叫《大战》的戏正在上演。

一对中年夫妇,年逾四十,儿子马上要高考,两口子却闹起了离婚。男人是个社会规则中的失败者,女人的嘴像机关枪,开了就很难停下。起先男人并不想做任何回应,一次次想张嘴又憋了回去,反复躲回到眼前的电脑游戏里。突然,他的情绪爆发,没有歇斯底里地喊叫,抄起了一本书直接甩到了墙上。这个中年男人的扮演者,是易烊千玺。为了这个人物,他带了眼镜,往衣服里塞了个东西垫出了肚子。对于上个学期的这段作业,王鑫印象深刻。

一节表演课时常3个小时,在一遍遍的排练中,人物的目的逐渐清晰,或者有了更多庞杂的体验,因此需要适时调整行动轨迹,一问一答,有时老师会亲自拉住学生的胳膊,在台上试验行动路线。一句句地磨,一遍遍的演,有时候只能磨出两场戏。

表演是创造精确的艺术,而精确依凭经验,经验倚赖时间,它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从表导楼出来,穿过广场,再过一座桥就是食堂,往前走穿过宿舍区,就能看见那座著名的莎翁山,走到头兜个弯,便可以踏上了河边的小路,天鹅和鸭子慢悠悠地飘在水上。枝干层叠,筑成金黄色的廊,不动声色,这些都曾出现在易烊千玺的笔下。这里早已不再是象牙塔,透明的墙内与墙外,有冲突,也有拉扯,但它依旧保有自己的循环。

事实上,时间真的给了易烊千玺某种变化。之后他交出了由自己主创的片段,改编自某小说的一段,易烊千玺在里头扮演儿子。「嘴特别贫,和他爸爸两个人天天打,但又有特别真挚的东西。不同于之前,这个角色特别外向,话多,和他在生活中内敛的性格不同,我觉得很有意思。」王鑫回忆。

易烊千玺说:「我在有意地抛掉(之前)那种状态,算是个日常训练,因为那会儿看过一本书,里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训练,比如日常当中拧这个瓶盖,让思想走在前面,去想几个选择。像小时候那种时刻紧绷的状态其实是下意识的,非常自我的东西,现在会想办法去削弱它。」他看的是《英国皇家戏剧学院表演训练法》,希望得到一些更为具体的参照。

「我觉得所谓的天赋就是观察力和敏感度,我脑子能分辨出来,但是我做的时候不一定能做出来,但这个是可以训练的。」上小学的时候,易烊千玺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班,那个时候的班主任曾经跟他说:「千玺,你现在学的东西太多了,你得学得精啊」。他的学习好像更趋向于践行自己的学习方法,比如舞蹈,动作又快又散,记住的同时还要对着镜子给自己纠错。

学习方法的不断试验,让他的好奇心越来越大,比如最近因为喜欢萨克斯的音色,便跑去学了一个月,但指法太难,吹多了脑子缺氧就更记不住了,已然放弃。

易烊千玺不得不用力扯开时间的网,也在与某些无形的拉扯抗衡。于是时间变得飞快,一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自我意识和生活的主动权握在手里,是切实的成长。但生活也终归是细枝末节的,如今他每天都要面对的困难就是奋力把自己从床上扯起来,早起。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深秋对于易烊千玺来说,意味着收获,亦存在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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