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聊爱情电影那篇，提到了一个词：电影脸。

有个朋友留言，说这个词大概解释了一个演员身上说不出来的那种气质。

我后边想，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咱们不妨今天找个例子，接着聊聊。

找个什么例子呢？

就拿我上周重看的一部老片说吧——有些电影，隔一段时间就会翻出来重看，除了喜欢，还因为里面到处都是宝藏——《立春》。

这宝藏，一方面是好的电影，总是常看常新。

年纪轻时看《立春》，觉得怀才不遇的王彩玲好惨，被视为“鱼刺”的胡老师真可怜，那个靠欺骗上位的高贝贝太可气。

年轻人，总是会着迷于蒙着一层光的理想主义，会满腔热血地为固执的理想主义，和不得志的文艺青年高唱挽歌。

后来再看《立春》，每看一遍，就觉得王彩玲的惨，弱了几分。

因为想明白了：

王彩玲一辈子没成艺术家，但她就是在追求艺术；高贝贝后来或许成了艺术家，但她那叫成功，不叫艺术。

追求艺术和追求成功，是两码事儿。

这次再重看，我甚至开始豁达地觉得：

追求艺术和追求成功，都是在追求生活，而追求生活本身，是不分高下的。

看吧，这就是好电影的魅力。

而宝藏的另一方面，就是你会注意到之前不曾注意过的演员。

比如饰演高贝贝的张瑶。

《立春》里的角色，大都比较极致，之前看，虽然也被高贝贝这个角色打动，但没有去专门留意演员。

后来对张瑶渐渐熟悉，翻回去重看，一来惊喜，二来又实在饶有趣味。

一个强烈的观感是：

只需要一场戏，我就记住了这张脸。

王彩玲听完高贝贝唱歌，起身说着你太专业了，我教不了你。

这个瞬间，这个人物的内心一定是夹杂着谎言被戳破的慌张，与继续求助的迫切。

对演员来说，这种内心的复杂和矛盾，又是不能全写在脸上的。

张瑶在这里的表演，令人信服。

死皮赖脸的哀求和肢体语言，都足够精准。

这是张瑶出演的第一部电影，为这个角色还剃了光头。后来为了配合电影的宣传，她又多顶了几个月的光头。

作为演员，张瑶的这个起点，完成地确实漂亮。

短短的几场戏，演活了一个内里其实非常复杂的角色。

你会禁不住去想，高贝贝的人生，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怎样度过的。

而跳脱出来看，再强调一下，所谓的电影脸，张瑶在她这部处女作中就已经为我们诠释了：

在最短的时间里，演出最丰富的角色深度。

说白了就是：

电影脸无关年纪，无关经验，她站在那，脸上就写满了故事和层次感。

因为重看《立春》，挖到了张瑶这个宝藏。

上周五，我去看了她主演的《大约在冬季》。

张瑶在片中饰演安然（马思纯饰演）的闺蜜孙瑶瑶，从大学生演到中年，跨度将近20年。

应该这么说，孙瑶瑶这个角色，是这部电影中，最扎实也令人信服的那个存在。

首先，她是我们生活中最希望交到的“中国好闺蜜”。

分享喜悦，倾听忧伤，始终陪在好友身边。

但这种陪伴，又不是那种毫无存在感的亦步亦趋。

张瑶版的闺蜜，不是从属，是后盾，是臂膀。

那句“我是外人吗？我是她内人”，怎么听怎么舒爽。

接着，闺蜜的身份之外，张瑶同样在有限的表演空间里，呈现了一段完整而生动的人生境遇。

孙瑶瑶看起来嘴快话多，内心其实又不乏敏感。

比如她会看似不经意地问安然，你觉得，罗文军（男友）到底爱不爱我？

越是不经意，越显得在意。

包括孙瑶瑶与安然煲电话粥，剪着脚指甲聊着家常，都是不经意中的在意。

张瑶在这个尺度拿捏上，恰到好处。

性格之外，大学毕业，孙瑶瑶与安然合作制作访谈节目。

90年代的下海潮，孙瑶瑶就是茫茫创业者中的一员。

如果说安然是典型的理想主义青年，孙瑶瑶显然更能认清生活的真相。

KTV包厢里，那双一直在屁股上游走的手；

KTV门口，她对安然吼出的那句“给我进去把歌唱了”。

不需要多，有这一场戏，结合着前面的敏感与小心，孙瑶瑶这个角色立刻就丰满起来了。

闺蜜的一面，创业者的一面，以及，女人的一面。

这三面，就是前面提到的，电影脸的层次感。

其实，这也不是张瑶第一次从大学生演到中年人了。

那部作品大家一定很熟悉：《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看过小说的人，当年看到电影，第一反应就是：

这不就是我读文字时，脑补出来的那个黎维娟吗？

小镇女孩，吃过苦受过穷，一心想嫁有钱人，欲望与不甘都写在脸上。

大学毕业，几年之后，黎维娟真的嫁了有钱人，成了贵妇。

同学聚会上，一个简单的补妆，人物的魅力，都在眼神和动作中了。

无论是孙瑶瑶还是黎维娟，相似的角色轨迹，不同的角色性格，但有一点是一致的：

张瑶身上的烟火气。

有个观众的评价，非常通俗，却又一针见血：

“她总能让我相信，这个角色就是现实中的人。”

事实上，作为我心目中被低估了的电影脸，这远不是张瑶的全部。

她的可塑性，决定了她适合的角色范围，非常之宽。

在我看来，这其中最突出的一点是，张瑶有着别有韵味的年代感。

这年代感，可以是《黄金时代》里的爱国革命家周颖。

回眸的眼神中，不再是烟火气，满是坚定与决绝。

高知群像的塑造，更是融入其中，毫无半点生硬。

这年代感，也可以是《白鹿原》中的白孝文媳妇。

这是旧时代典型的农村妇女。

日常会翻着白眼嗑瓜子看热闹，也明白与白家人相处的分寸。

同时，又不缺少女子身上的节烈与自爱之气。

临死前，镜前理理头发，倒在白嘉轩怀里。

又是短短的一场戏，让人过目难忘。

文艺青年也好，农村妇女也罢，张瑶身上的年代感，让她特别适合出演那些过去的人，或普通、或传奇。

在还未公映的电影《诗人》中，张瑶出演的是80年代的工厂女工。

所以，所谓电影脸，就是这样吧：

无论什么角色，什么年代，造型扮好了，立刻就能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说白了，还是层次感。

类型片、文艺片、年代剧、历史剧，皆能驾驭。

未来即将开播的《新世界》，是我期待的张瑶下一个作品。

作为年度献礼大戏，除了张瑶，《新世界》汇集了孙红雷、张鲁一、尹昉、万茜、李纯、胡静、秦汉、赵峥等实力派演员。

讲述新中国解放前夕，身处不同位置的三兄弟，如何做出不同的选择，又如何走上截然不同的命运之路。

剧中张瑶与张鲁一出演夫妻，她饰演的关宝慧，在预告片中惊鸿一瞥，看起来会是一个爆发力十足的狠角色。

其实，如果你观察得足够仔细，如张瑶这样被低估的实力演员，国内还有很多。

一个好演员，被记住的，或者说应该被记住的，往往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角色。

好的演员，无关戏份多少。

只需要一场戏，一个镜头，那张脸，就被永远刻在了记忆当中。

某种程度上，演员的确是老天爷赏饭吃的一门技艺。

从歌手转型到演员，一开始，张瑶就能遇到顾长卫、李樯这样的前辈提携。

这张可以塑造各种可能的电影脸，未来可期。

张瑶无疑是幸运的。

我们作为观众，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