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說自己確實和林梓慧碰上面了,可當時受到性騷擾的人是他。上司YK悻悻然離開了,但林梓慧沒有選擇忍氣吞聲。

日語中有個詞叫「羅生門」。

因芥川龍之介的小說及根據其改編的黑澤明電影而出名,引申出真實與假象之別的含義。

通常指事件當事人各執一詞,按照對自己有利的方式對事件進行稱述。

而現如今。

每有性醜聞案件發生,局面大抵逃不開這種「羅生門」。

一個說是你情我願。

一個說是TA強迫我。

證人基本上沒有,「證據」又往往不足。

最後往往疑罪從無,不了了之。

更糟糕的狀況是。

被指控者安然無事,控訴者卻要面臨種種污名。

當個看客總是容易的,選哪邊站,作何種懷揣,無論對錯到頭來也無須負什麼責任。

可假設,有天這樣的事情落到了自己頭上,那又該怎麼呢?

《假設性無罪》

Me Too

這是最近的話題港劇。

英文譯名已經足夠彰顯主題:

#Me Too

女主林梓慧(王敏奕飾),是一名普通的職場女性。

如果非要說特點,那就是長得漂亮。

一天早晨,她與同事們結束了通宵加班。

其他人在外面喫早餐,她則獨自返回室內,打算喫自己帶來的食物。

這時,上司YK(梁漢文飾)突然從背後現身。

上來就撕破了她的衣服,還暴力將她推到窗臺,淫邪意圖非常明顯。

所幸,同事呼喚聲傳來,及時替她解了圍。

上司YK悻悻然離開了,但林梓慧沒有選擇忍氣吞聲。

而是直接衣衫不整地衝了出去——

「給我抓住他!」

以上描述,來自於報案人林梓慧。

她聲淚俱下地控訴着自己遭遇的性侵犯。

然而,在被指控的YK嘴裏,是完全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根據其說辭。

他是接到林梓慧的電話,對方說需要幫忙。

他前往場地,沒想到大門出了問題,打不開了,於是折返回到了同事們隊伍裏。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和林梓慧碰上面。

但這種漏洞過於明顯的說法站不住腳。

因爲警方在林梓慧的胸上發現了YK的指紋和DNA。

於是乎,YK又趕緊換了另一種說法。

以受害者自居。

說自己確實和林梓慧碰上面了,可當時受到性騷擾的人是他。

根據他的形容。

林梓慧一見面就朝他熊撲、索吻,甚至還主動把他的手按到自己胸上。

已經結婚、剛正不阿的YK自然是拒絕的。

義正言辭地就把林梓慧推開。

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吐露實情,也是出於「善意」。

不希望大家得知林梓慧勾引自己的無恥行爲後,衝她指指點點。

一樁案件,兩種說法。

圍觀者該信任誰?

至少,在劇中,從警察到同事,無一例外,都相信或偏向了YK。

首先是警方。

林梓慧報警後,根據流程,警察要求她敘述案發經過。

可他們的態度,與其說是問詢,倒不如說是審問。

「他用哪隻手扯爛你的衣服?用哪隻手掩着你的嘴巴?」

「應該是右手吧。」

「應該啊。那他吻了你多久?」

「我不記得了,我當時很害怕很混亂。」

「你說你有掙扎和喊救命,那爲什麼沒有人聽到?」

「那個地方很大,可能其他人聽不到。」

「你左一個可能,右一個應該。說實話,他到底有沒有性侵你啊?」

警方語言輕浮,態度冰冷,缺乏對報案者的基本關心。

甚至有着先入爲主的不信任。

這一幕,看着真是相當眼熟。

前陣子魚叔推薦的美劇《難以置信》,警方也是對着受害者窮追猛打。

因爲報案者說辭中的存在一些模糊搖擺之處,就主觀認定性侵併不存在。

以致於分明遭受過強姦的少女,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要用承認報假案,來擺脫警方的糾纏。

警察不專業,是職業素養問題。

也是性侵案發生時較爲普遍存在的一種情況。

更令人心寒的,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又補了好幾刀。

事發之後,幾乎所有同事都選擇站到了YK的陣營。

對着林梓慧,則是明面上冷嘲熱諷,背地裏風言風語。

說的話也沒有什麼創新性。

無非是說她多麼有心機,多麼想上位。

其實這樣的情況,在平日裏就已經有了苗頭。

前面說過,林梓慧長得出衆,在辦公室裏早就成了男同事們「撩撥」的對象。

話裏話外夾着葷腥。

慧姐出馬吧,你看慧姐多漂亮。

客人是男性,叫她做簡介。

到時衣服紐扣扣得越少越好,裙子越短越好。

連設計圖都不用畫了。

老闆,你的鋼筆想籤哪裏?

上面還是下面?

聽到這樣的話,是誰都不舒服。

但女同事偶有抗議,一頂大帽立馬扣過來。

有人騷擾你,是你的福氣。

在所謂「開玩笑」的名義下,你要是較真,就會被認爲「不合羣」「開不起玩笑」「無趣」「沒眼力勁兒」。

甚至被集體孤立。

而在此次案件中,還有個致命點是——

林梓慧是下屬,YK是上司。

職權佔據了絕對優勢。

因此,事情發生後,公司對YK沒有什麼特殊安排,反而希望林梓慧調組或休假。

原因很簡單,YK的職位更重要,客戶需要他跟進。

一句「顧全大局」,就足以把林梓慧壓得死死的。

劇情發展到這裏,似乎就是個典型的職場性騷擾案件。

男上司性侵女下屬,事發後受到了社會各方的包庇。

但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阻攔林梓慧維權的,不止是證據不足,還有她的過往風評。

在這個公司裏,衆所周知,總裁是個老色鬼,全體女同事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偏偏只有一個林梓慧,無親無故,卻被總裁「特招」進公司。

被搭肩揩油,也不聲不響。

主動給總裁買午餐,進他的辦公室喫飯。

如此獻殷勤的模樣,很難不讓人聯想。

久而久之,她便落下了「借美色上位」的惡名。

相比之下,YK則是出了名的「作風正派」。

在公司多年,從來沒有傳出過性醜聞。

不僅對下屬多有包容,在家也是出了名的好老公好爸爸。

兩相比較,同事選擇相信YK,也在一定的情理之中。

既然眼前的證據不足,那就從過往推導人品,再以此進行判斷。

但問題就出在於,這種推導,有多少可靠性?

又有多少自覺或不自覺的偏向?

標籤與偏見,真的能夠定奪一個人的全部麼。

就說「林梓慧主動接近色狼總裁」這件事,其實也是另一樁羅生門。

同事看待她的方式,始終戴了一層隱祕的有色眼鏡。

就說林梓慧的初登場。

她是在一個頒獎禮上遇到YK、總裁,還有公司一些同事的。

在當時的隆重場合下,她穿着美豔出衆,漏肩吊帶裙,本無可厚非。

但在某些人眼裏,就成了「她是在勾引我」的暗示。

最明顯的就是老不正經總裁,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名義上是友善打招呼,實則想方設法揩油。

又是摸手又是搭肩。

這一幕,劇裏給出了兩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來自高層視角。

在她眼裏,被總裁摟住、許諾職位的林梓慧,笑得一臉姣樣。

分明對潛規則樂見其成。

另一個版本,來自林梓慧自己。

表情顯而易見的勉強和不舒服。

是權力下位者對場合的避忌,對上位者的敢怒不敢言。

同一個畫面,在不同人眼裏,演化出了偌大差別。

此種現象,歸根到底,源自於社會上大有市場的「性別優勢論」——

女性的樣貌被男性覬覦,有市場——出賣色相就可以換得許多好處——因爲這好處來得毫不費力,所以女性必然而然會使用。

這邏輯,其實是完全站不住腳的。

帶着一種惡意進行負面揣測,而不考慮當事人的實際感受。

但偏偏,這樣的理論,又被廣泛接受。

情況往往如此。

擱自己完全不能接受,放對方身上卻成了理所當然。

在這樣的邏輯中,一個可以出賣色相的漂亮女性,說自己被上司性侵,又有多少人會信呢?

這背後隱含的,仍然是一種蕩婦羞辱。

女性的身體、相貌,被物化成了一種資源。

當這一整套邏輯成立以後,職場性騷擾就可以大行其道。

上位者一來有權力的優勢,二來有道德的利劍。

只要受侵害者有一丁點黑歷史,哪怕這黑歷史是被臆想、被誤解的。

在很難給出有力證據的情況下,她就再難以給自己討回公道了。

《假設性無罪》的開篇,給出了我們這樣一組數據:

在香港,平均每七名女性中,就有一名遭受過性暴力。

曾受性騷擾的更接近一半以上。

這個數據仍有上升趨勢。

報警個案中,初審時,只有八分之一的犯人被定罪。

超過一半因警方證據不足終止調查,或受害人銷案而不了了之。

大部分受害人曾面對不信任或指責,遭受二次創傷。

這些傷害有來自警方的審訊過程,也有來自家庭、朋友、公司等生活圈子。

一言以蔽之,就是性騷擾的範圍、傷害,遠比想象中更嚴重。

那麼遭遇發生,作爲受害者又該如何應對呢?

想來,其實也沒有多好的方法。

無非是堅持發聲、拒絕沉默,儘管困難重重。

拒絕性騷擾,首先從正視性騷擾開始。

無論是包裹在玩笑中的葷段子,還是令人不適的肢體接觸,甚至於更嚴重的身體侵害。

這些無疑都是出格的。

只要讓人感到不適,那麼第一時間,將拒絕表達出來。

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擔心,說這會影響工作、丟掉前途。

這也確實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

但必須明白。

尊重、保護自我,纔有前途、未來可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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