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Turing

任何一位對自媒體稍有關注的人，都聽說了一個消息：曾經的“公衆號女王”咪蒙，不久前宣佈工作室解散，而導火索是一篇名叫《寒門狀元之死》的所謂“非虛構寫作”爆款文。《寒門狀元之死》現在當然已經被證實爲虛構，但“非虛構”帶來的震撼與感染力仍然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爲它們看起來太真實了。

不幸的是，今天爲大家介紹的這部作品是真正的“非虛構”——以至於，人們寧願希望它是虛構的。

《惡行》的正式版海報，演技炸裂，耐人尋味

《惡行》（原名《The Act》）是HULU（相當於大陸的愛奇藝，拍過《使女的故事》）近日新推出的犯罪紀實劇集，每季都將聚焦一個駭人聽聞的真實案例。本季是該劇的第一季，今年3月20日開播，播出後立刻收穫如潮好評。本季預計用8集的篇幅，講述DeeDee虐童案與Gypsy弒母案——沒錯，這兩起案件是同一個事件，虐童與弒母，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詞彙組合之一了。

DeeDee案的WiKi Pedia頁面，該事件已被證實爲真實事件，並獲得多方報道

DeeDee與Gypsy是一對相依爲命的母女。Gypsy患有一系列嚴重的疾病，因此她不得不剃光頭髮、坐輪椅、只能用插進身體的留置管進食....但DeeDee對Gypsy始終不離不棄，堅定的照顧她的生活。一場突如其來的颶風摧毀了她們的家園，但這對生活困窘、疾病纏身的母女，面對這場天災，仍然充滿了樂觀，她們身上積極向上的精神，感染了萬千美國人，人們紛紛向她們伸出了援助之手，帶她們來到新的社區，重建家園....

如果這件事到此爲止，那麼雖然是老生常談，但也不失爲一個正能量的事件。

但！這！一！切！都！是！假！的！

Gypsy根！本！就！沒！有！病！

從Gypsy出生開始，DeeDee就一直告訴她：你患有一系列嚴重的疾病，爲此，你必須用一系列嚴格的醫療措施來保護自己的生命....而Gypsy信以爲真，十多年來都生活在一堆堆的生命維持設備中——她也堅定的認爲，“自己有病”。

但是，越周密的謊言，往往越難以維持。在一次偶然中，對可樂與甜品極度渴望的Gypsy打破了禁忌——我不敢想象那一口可樂，她喝的多麼視死如歸——更不敢想象，她發現真相後的幻滅。Gypsy開始懷疑自己的母親，而她偷聽到的醫生的診斷“....您的女兒非常健康....”則打破了這最後一片懷疑的幕牆，碎成了一地的恐懼、憤怒與仇恨。

母親DeeDee的角色海報，象徵着故事的前半部分

得知真相的Gypsy覺醒了。在網絡與社區中的新朋友的交互過程中，她在慢慢的找到自己應有的生活的樣子。在網絡上，Gypsy認識了男友Nick，並且策劃着該如何“找回自己的生活”——在十數年的大恐怖下，他們策劃並實施了對DeeDee的謀殺，隨後，在社交網絡上“發泄自由”——他們高調宣稱DeeDee已經被殺，而Gypsy遭到綁架，正在被強暴。

DeeDee的facebook與Gypsy是共用的。當鄰居們發現這條消息，迅速報警並趕到了她們的家——家裏只有血泊中的DeeDee。警察隨後來到現場，並在Nick的住處找到了毫髮無傷的Nick與Gypsy。經過調查，警察宣佈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DeeDee的死是Nick與Gypsy的共謀，而Gypsy的疾病俱不屬實。Gypsy弒母的原因，是因爲十數年來她一直被母親以照顧的名義進行虐待....

最終，招供“親自動手”的Nick被判一級謀殺，無期徒刑；“共謀”Gypsy被判二級謀殺，十年監禁（按當地法律，這是二級謀殺的最低刑期）。值得一提的是，沒有人知道殺死DeeDee的確實是Nick，又或是這事是他爲了保護Gypsy的謊言。我們只知道，當事人最後一次發聲，是監獄中的Gypsy對紀錄片記者做的採訪：“....我（在這裏）感覺很好。很自由。比以前在家裏自由。”鏡頭中的她，留起了長髮，是一位美麗的姑娘。

女兒Gypsy的角色海報，象徵着故事的後半部分

其實，這類關於家庭、倫理等題材的影片，很容易讓人想到近期熱播的另外一部劇作《都挺好》。從豆瓣上的父母皆禍害小組，到突然大火的蘇大強，“原生家庭”作爲一個剛剛被人們認識的學術概念，突然的到了空前的關注。因此，對於這類作品的解析，不能不提到家庭的因素。

多年來，DeeDee帶着女兒Gypsy一直流離於各地，曾經用過DeDe、Claudine、Deno等多個名字——活像一個吉普賽（Gypsy）人。

DeeDee的婚姻並不幸福。DeeDee比他的前夫Rod大很多，但未婚先孕，所以當時18歲的Rod還是娶了DeeDee。儘管如此，Rod不久之後還是離開了她們。但Rod並不向她對公衆所說的那樣，是“酒鬼、虐待狂、癮君子”。

據說DeeDee決定給女兒起名爲GypsyRose，是因爲她喜歡槍花樂隊；巧合的是，另一位GypsyRose——一位上世紀二十年代的傳奇脫衣舞女，也有一個控制着她、並帶給她悲劇人生的母親。

有專家指出，DeeDee的行爲可能不僅僅是爲了斂財——畢竟根據Gypsy的證言，她真的無微不至的照顧Gypsy，就像任何一位偉大的母親那樣——如果她們的孩子真的身染重病的話。DeeDee可能罹患一種叫“孟喬森綜合病症”的精神障礙，而且是其中最糟糕的“代理型”——這種疾病的患者，會通過描述、幻想疾病症狀，假裝有病乃至主動傷殘自己，以取得同情和關注；而“代理型”的行爲對象則從自己變成了他人，往往是自己的孩子。但現在，隨着DeeDee的死，她的行爲是斂財、是心理障礙還是兼而有之，也永遠的成了一個謎。

而在真實的案例中，還有一些消息是未被公開披露的：Gypsy在被發現與Nick一起時，他們已經發生過了性關係——而且應該是帶有特殊性癖好的性關係，這或許也是Gypsy在長期壓抑和短時間快速崩潰後的一個應激反應之一。此外，Nick據傳也罹患某種精神障礙，這或許也是他能夠與Gypsy走到一起的原因吧。

《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中的安嘉和，看起來像疑心作祟，但也多多少少有精神障礙的影子

這起事件最早因記者Michelle Dean於2016年在Buzzfeed（美版今日頭條）上撰寫的一篇非虛構文章《DeeDee Wanted Her Daughter To Be Sick, Gypsy Wanted Her Mom To Be Murdered》而獲得大衆廣泛關注，標題可以簡單的譯爲“DeeDee想讓她女兒患病，Gypsy想讓她媽媽被殺。”文章當年獲得了超過400萬的閱讀，這在BuzzFeed上是一個很驚人的數字。或許未這篇文章的質量未必有多麼高，但是這起事件，實在太過於駭人聽聞。隨後，該事件獲得了多家媒體的跟蹤報道、改編，目前還有《Mommy Dead and Dearest》（HBO出品）等多部聚焦該事件的多種類型作品。

Michelle Dean當時的首發頁面

這類真實事件改編作品，不同於《Mommy Dead and Dearest》這種紀錄片旨在“解明事件”，而是更多的將視角帶入事件的情景中去，帶觀衆感受事件的細節與共鳴，去“感受事件”。它不僅是對塔可夫斯基與紀實流派的發展，也是對主張“再創造”的弗拉哈迪的繼承與揚棄。當觀衆能夠跟隨導演的敘事節奏，與演員的情感表達，去追溯、旁觀當事人當時的經歷與情緒，那麼獲得的將不是純然理性得記錄，而是帶有一種“敘事的在場”，使影片更具可看性。

但另一方面，又不同於《今日說法》或者《走進科學》這種案例改編的情景短劇，而是更多的關注於事件的真實性與還原性。有句話叫“驚悚電影中最可怕的鏡頭，莫過於‘本片由真實故事改編’。”它代表着結局的篤定，因此讓人有一種無力和絕望；同時，真實就意味着，它很有可能是平和生活下血淋淋的真相，這當然也增添了影片的感染力。

不過，羅曼羅蘭有一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仍然熱愛它。”影片中DeeDee與gepsy的罪惡是真實的，但仁人家園與Mel的善又何嘗不是真實的呢？我想，這大概也是非虛構類型作品的魅力所在吧。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惡行》將更新S01E05，正式進入故事的後半段，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