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二十二岁时,遇到了一个叫双文的女孩,两人同居了一个多月,这段生活给元稹留下了十分难忘的印象。于是,他写了一篇《传奇》,后来被人改为《会真记》,又叫《莺莺传》,小说里将自己托名叫张生,莺莺即是双文,记录了他这一段风流韵事。

小说写的是唐代贞元年间,有位张生,他性格温和,学识渊博,感情丰富,风度潇洒,容貌漂亮,挺招女人喜欢。可是,已是二十多岁了,还没有真正接近过女色。后来,他到蒲州游览。蒲州的东面有个庙宇叫普救寺,张生就寄住在里面。当时正好有个崔家寡妇,将要回长安,路过蒲州,也暂住在这个寺庙中。崔家寡妇是郑家的女儿,张生的母亲也姓郑,论起亲戚,算是张生的姨母。张生在一次偶发的兵灾事件中,保护了她全家的生命财产。所以,郑氏非常感谢,请他吃饭喝酒,而且让女子和女儿出来拜见这位兄长。她女儿,面貌丰润,发髻垂眉,两腮飞红,面色艳丽,光彩焕发,非常动人。张生一见,魂都被勾走了。于是,他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做小姐身边的丫环红娘的思想工作,终于把莺莺搞到了手。两人如鱼得水,爱得非常快乐。

不久,张生去长安参加考试。莺莺知道他们的情缘就要结束了。果然,张生参加考试落榜,滞留在长安,于是他想到:今后的路怎么走法?是继续与莺莺在一起,还是另攀高枝?古代许多英雄豪杰都输在沉湎在女色上面,我可不能走他们的老路啊!因此,他决定斩断情丝,把自己与莺莺的故事、莺莺写给他的信一一向朋友们公开。特别是那首《会真诗》,几乎是他们情爱的实录: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董偏聚,唇朱暖更融。

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

这就是著名的《会真诗》,共三十韵,六十句,这里只选摘了一部分。看看这些诗句,难道不觉得,这不就等同于实录吗?

在这篇传奇的末尾,他就自己为什么与崔女断绝来往发表了一通声明: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宠娇,不为云,为雨,则为蛟,为螭,吾不知其变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据百万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

在这里,元稹用夏朝的妹喜、周朝的褒姒用美色迷乱君王,导致国家灭亡的史实,为自己的“始乱之,终弃之”作辩解,这实在是强词夺理,推诿于人,有点恶心了!

“后岁余,崔已委身于人,张亦有所娶。”这是说,元稹二十四岁那年,在长安中书判拔萃科,结识时任京兆尹、名高权重的韦夏卿,娶韦夏卿的女儿韦丛,随后,他入秘书省任校书郎,正式步入仕途。莺莺也嫁了人,两人应该相安无事了。可有一次,元稹经过莺莺所住的地方,又想念莺莺了,并且请求莺莺的丈夫,让他以表兄的身份见她一面,遭到莺莺的断然拒绝,并写了一首诗给负心人:

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

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

这首诗说,自己为了这一孽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弄得容光减退,面目消瘦,老是躺在床上,并非是为了旁人的非议而害怕起床,而是为你憔悴,为你感到羞耻啊。“为郎憔悴却羞郎”,出语辛辣,毫不留情地剥掉了张生道貌岸然的外衣。

知道对方要走了,莺莺又写了一首诗送他: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意思是说,被你玩弄,然后被抛弃,现在再说它干吗呢?只是当时是你勾引我,而不是我勾引你呀!你却把责任全部退到我的身上,发表了一通狗屁言论,不知道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红不脸红?现在既然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请你不要再来干扰我的生活了,把当时对我的那份情意,好好爱你现在的老婆吧。

莺莺实在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她没有哭闹,没有纠缠,诗里软中带硬,有谴责,有批评,也有劝慰。这样好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呢?

对于元稹,莺莺采取的是决绝的态度,以致没有酿成人生的悲剧。可元稹之心仍没放下,这可以从元稹写的多首记录与莺莺相爱的诗歌得到印证。如《赠双文》:

艳时翻含态,怜多转自娇。

有时还自笑,闲坐更无聊。

晓月行看堕,春酥见欲销。

何因肯垂手?不敢望回腰。

还有一首《莺莺诗》:

殷红浅碧旧衣裳,取次梳头暗淡妆。

夜合带烟笼晓月,牡丹经雨泣残阳。

低迷隐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

频动横波嗔阿母,等闲教见小儿郎。

此外,元稹诗里有不少处称其为“双文”,诸如“忆得双文衫子里,钿头云映褪红酥”(《杂忆》)。元稹在临终前一年,还写了下面一首诗:

心想夜闲唯足梦,眼看春尽不相逢。

何时最是思君处,月入斜窗晓寺钟。

显然,在普救寺中的一段情是元稹最难忘的。

后人评论元稹的艳情诗“工于心计,善弄技巧”,没有庄重之意,尽是轻浮之作。《会真诗》就是这样的作品。

(文中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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