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了一本《中共中央第一支笔胡乔木》,这是一本人物传记,描绘了胡乔木一生的从政生涯。细细的读下去,竟不觉日沉月明,昼夜轮替。

少年时期就听过中央历史上的几位笔杆子,比如胡乔木、田家英、吴冷西等人,说他们的文章修养、说他们的战略思想和理论水平,还听到几则逸闻趣事,所以他们几位在我的生活中早早的埋下了种子。

但是因为懒惰,书架上放着的毛选和邓选,迟迟没有翻开过,就是到现在接近而立之年,毛选依然未看,看了这本胡乔木的人物传记,算是某种程度的补偿。

山水有相逢,你该遇到的终会遇到,可能极其偶然,但又存在某种必然。

      

这本书可以解读的角度甚多,由于胡的特殊的身份,政治、理论思想一定是内容的主导,但是我看这本书的目的却不在此,因为以我的知识结构和年龄阅历对于书中的政治主线比较浅白无知。

我想学习的是,胡的文章修养。

胡乔木一生见证了中共从上世纪40年代到90年代所有重要文件的起草和下发,他的文章可谓是千锤百炼,字字如金。但是好文章是如何形成的呢?

1

、文章结构:量体裁衣

胡乔木在谈到文章的结构时说到,新的文风,应当打破一切固定的格式。别人的好文章,必须读,必须研究它的结构,但任何好的结构都不能硬拿来自己用。

自己的结构,应看每次是说什么话,对谁说话而有所不同。最好的裁缝师,不是用衣的样式硬套在人的身上,而是根据人的身材,决定衣的样式。

写文章也一样。不公式化,就可少点八股气。这是使文章写得新鲜活泼的一个重要条件。

     

这是批评过去的党八股,现在人们已经不再写这样的文章,但是新的八股之风也很盛行,比如鸡汤、比如故弄玄虚、比如有些王左右而言他,都用的很坏。

量体裁衣的本质是为了这个人服务,某一篇文章的初心也应该是为了特定的对象服务,所以量体之后方显真诚,裁衣才能准确,最大限度接近真实情感。

2

、文章篇幅:短些短些

胡乔木认为文章不要过长,愈长看的人愈少。

上世纪40年代初,他在延安《解放日报》发表题为《短些,再短些!》的文章,倡导写短新闻、短通讯。他说:话说得短,说得简要对我们沾了长风的不是易事。

他向《解放日报》提议,文章要缩短篇幅,还解释说,这对读者作者都有大好处,多数作者也是爱写短的,写得愈长看的人就愈少。

胡乔木分管《人民日报》期间,在一次报纸评读会上,分析为什么有些报纸版面不生动时,他说:主要是新闻条数太少,长新闻长文章像是几个大胖子挤在一张床上,他们的姿势摆得再美也不会好看。报纸版面要想编排得生动,首先不要让大胖子上版。

虽然他主要针对的是新闻通讯类文章,但是对于任何文章的写作都有指导意义,如何用精炼的文字表达意思,短些,不要像小脚老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3

、文章变化:如临深渊

文章要生动,文字得“波澜起伏

胡乔木很注重文章的生动性。他在指导写中国共产党历史时曾说:文字要有波澜起伏,不要像一潭死水。如果老是从头到尾平铺直叙地写下去,就很难吸引人读。

一段或几段开头,要有很精彩的话把事情提纲挈领地提出来。他在指导编辑记者写评论时也多次提出文章要生动。要生动,就得有变化。

怎样变化呢?无非是说了正面,又去说反面;说了这一面,又去说那一面;用了肯定的语气,又用怀疑的语气。

一篇文章,如果从头到尾都是句号,连一个问号和感叹号也没有,大概不会很好,说书的人喜欢卖关子,弄个悬念: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就是为了让听的人发生兴趣。

我自己的感受是,每次写出来的文章不好,没有九曲黄河万里沙,没走山路十八弯,我会看看深渊峭壁的画作,感受那种壮阔和澎湃,文章里应有波涛,有悬崖,有奔腾,有冲动,有激情。

4

、文章修改:缮写者胜

要反复推敲修改,好文章是“改”出来的

胡乔木常说:我的文章都是改出来的。据在他身边工作过的同志回忆,胡乔木写文章可以说很少有真正的定稿,反复修改是他写文章的一大特点。

他的文章不管转载多少次,每次都有新改动。看稿时胡乔木心中似乎有一把精密度很高的尺子,一篇文稿用我们的尺子衡量还满不错的,用他的尺子衡量就不合格了,甚至基本上不能用。

《人民日报》编辑送他审阅的稿子,一般都用八开新闻纸,在当中排印三栏长的文字,周围留有很大的空白。经他改后的稿子,往往布满密密麻麻的清秀的钢笔小楷,而原稿的文字有时候几乎全军覆没

也正因为如此,周恩来总理才如此评价胡乔木:许多文件只有经过胡乔木看过,才放心发下去。文件经过胡乔木修改,就成熟了

看到这段的话的时候,我深有感触,我小时候写的日记本上,右侧总是留白,姥爷会细细密密的写上修改意见,从立意、结构到用词,一一指出毛病。

饭后的时间总是讨论日记的时间,我们一起研究为什么用这个词代替原来的词,同时学成语和诗词,那时光真让人留恋啊!

所以写了几年文章的我,依然感到自己的文章写得非常不好,立意不深刻、逻辑不清楚、文字不生动。因为我非常不擅长改文章,我对自己的文章往往束手无策。

高级大厨有一门本事叫整鸡拆骨,鸡骨干干静静的剔除之后,鸡还是非常生动的以另外一种姿态完整的存在着,看似没有伤口,实际内部面目全非。

改文章也是这个道理,好的文章一气呵成者有之,渐改渐进者有之,字斟句酌者有之,须得反复推敲,才有公认精品。

福楼拜写的《包法利夫人》就是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别人写作是遣词造句,他是苦苦抉择。每出一字一句,皆事关重大。

他的手稿一再增删涂改,密密麻麻,见缝插针,忽然一个大交叉,一个段落或整整一夜文字就报废了。几乎每页稿纸都是大花脸,有时竟要七十页手稿,才足够一页的印刷。

从初稿,修改,到定稿,等于写了几部小说。他相信语言艺术就是一切,可以将一切摆平,为任何一种存在辩解。

这种对文章和语言刻薄到近乎疯狂的程度,才成就了这本伟大的小说,看过《包法利夫人》的都晓畅其情节设计的精妙和语言的优美,尤其是形容的部分真是登峰造极。

若说写文章也是一件有轮回的事情,那么从初学阶段的“誉写”到进步阶段的“撰写”,最后到反思阶段的“缮写”,每一步路都是下一步的铺垫,不得逾越,这三个阶段也需要反复重来,每个阶段要提升的重点都不甚相同。

写文章需讲踏实,否则功底不深,又过于想表现,往往弄巧成拙,容易造成头重脚轻根基浅,嘴尖皮厚腹中空之感,我常常这样提醒自己。

借张爱玲的一句话说,于千万词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词,于千万年之中词海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用这个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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