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金盛华:中国人为什么活得这么累

缅甸。

黄昏时分,晚霞铺盖在河面之上,似镀上了一层碎金。

水面很宽、很广。遥遥看去,还有几艘船只在水面上摇曳,船上的人划着桨,拨弄涟漪。

此时是炎炎夏季,等太阳落山之后,有不少渔民撒网捕鱼。

在河边旅馆的顶层,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画夹正用铅笔在那上面涂画。他的表情并不轻松,眉头皱在一起,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汗,他反反复复的在纸上勾勒出条纹,然后又不满的擦去,桌上被他撕下的纸张已经有好几团。

等他落笔时,所有的画面都仿佛定格在了这幅画里。

他从顶层下来,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在木梯下站了一位少女,她长相清秀淳朴,皮肤有些黝黑,看见他下来,便红着脸说了句,“吃饭。”便转身跑开。

在缅甸接待住宿的旅馆内,她们或多或少的都会些简单问候的话。

旅馆的男主人正将捕来的鱼往水桶里丢,女人正手法娴熟的在处理。

肖起将画夹放回屋内,便下了楼,刚才唤他吃饭的少女此刻正在煎鱼,看见他下来,便神情不自然的把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把鱼翻了个面。

此时并不是旅游旺季,所以人很少,一个旅馆就住了三个人。等肖起吃完饭打算上楼的时候,便看见又有几个人携带行李走了进来,三男一女,正在交谈。

“这里的蚊蝇可是很恐怖的,防蚊的都带了吧。”一名男人说道。

肖起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他们身上,说话的男人体格健硕,肌肉线条饱满,到处都棱角分明。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戴眼镜的男人,走路的时候有些轻微驼背,还时不时的四下张望,相比之下,他的身材单薄很多,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刮跑似的。

肖起就这么肆意的在观察他们,直到他忽然注意到一道目光同样也紧锁在自己身上,这个眼神的主人同样也在观察或者分析自己,他便追寻着这道目光,最后视线碰撞,是这四个人中唯一一个女人。她的神情很淡然,黑色的眼眸里似乎蕴藏水波,但是却极具有穿透力,仿佛能够悄无声息的把你看穿。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她便移开了目光,然后跟随那三个男人朝楼上走去。

那名身材健硕的男人走在最后,可能是行李有些多,他的房门钥匙掉在了地上,肖起经过的时候便顺手捡了起来,递给了他。那男人道了一声谢。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偶然传来几声狗吠,远处只余星点灯光,在河边仍有不少人在纳凉。

他坐了一会儿,便上了楼,在穿过走廊的时候,他看见自己隔壁房间的门正打开着,一个女人正背对他在收拾床上的行李,还时不时的挥手赶走屋内的蚊虫。

“这花露水根本就没用啊…”她小声的说道。

肖起走了,很快便从自己屋里出来,敲了敲隔壁的门道:“这个是驱蚊的,点上吧,要不然会很难熬的。”

女人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手中驱蚊的东西,便接过道了谢。

肖起回到屋,刚掩上门就听见了有人在外头说话,从声音分辨,是那个健硕的男人。

“糯米酿,要不要来点…”

他关上门,仰面躺在床上,耳边是窗外暗涌的水声。

“那个隔壁的男人是什么名堂,从我们进店之后就一直在观察我们。”

在这间狭窄拥挤的小屋内,四个人头顶一盏白炽灯围坐在一起。

首先开口的仍是那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的神情很严肃。

邱末晚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与那个男人对视的一瞬间,他的眼神是很直白的,毫不遮掩的,但是却从里面看不出分毫的敌意。这个男人也是非常沉稳、专注、并且谨慎的,他一直在分析他们每个人,视线依次从他们每个人身上略过,并且非常的细致。

在胡晨的房间钥匙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那男人自然的弯腰捡起,在递钥匙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几秒,然后又快速的移开,若无其事的走了。

虽然只有那几秒,很短暂的一瞬间,但是邱末晚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到底在观察什么?

又观察到了什么。

这也是第一次,她的目光好似遭遇了一层柔软的薄纱,看的云里雾里。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如表面平静的海面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暗流。

所以说,最难攻破的,不是铜墙铁壁,而是这辗转薄纱。

等胡晨他们走了之后,邱末晚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头顶的一个小风扇转个不停,聒噪的很。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虫鸣,好不容易睡下,却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有人在大喊些什么,她本能的瞬间清醒,却又听不明白那人在喊什么,忽然她听见隔壁的门打开了,随后就是一阵跑下木梯的声音。

邱末晚紧跟了出去,她跑到声音来源的河岸边,依稀能看见一名女人站在哪里,她面色紧张的朝水中指去,用不太标准的口音胡乱的说道:“please…救命…”

此刻天色还很暗,夜幕依旧笼罩,连星月也躲了起来,只有在旅馆临河的木廊上悬挂了一盏灯,那就是唯一的光源,她追寻那个男人的背影,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十分显眼。

“你在岸边接应我。”

他朝身后喊了一声,便一下跃进了漆黑的河水中。

河水很湍急,只能听见‘扑通’一声,随后就是激流暗涌,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就犹如猛兽的巨口,仿佛能瞬间吞噬掉一切。她知道有人落水了,但是并看不清位置。

邱末晚就这么焦急的等在岸边,忽然听见‘哗啦’一声,以及那男人大声喊了一句,“接人。”

她朝水中走去,直到水过膝。

此时,岸边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有几个男人纷纷跳入水,接过了那孩子朝岸边拖去。

邱末晚站在水中,顺手抓住了那男人的胳膊,然后拉住他朝岸边走去,河下全部都是鹅卵石,以及那冰凉刺骨的河水在激烈地涌动,她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忽然脚下一滑,她的身体猛地一歪,然后她感觉有只手臂很用力的揽住了她的腰,她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冰冷的胸膛,她能感受那个男人的心跳在近距离剧烈跳动着。

“站稳!”他沉沉的嗓音就在头顶上方。

“末晚——!”

胡晨在岸边喊了她一声,走进了河水中,拉住她的手把两个人拉到了岸边。

河岸边一时之间人声嘈杂,不停的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按压那落水孩子的胸腔,最后她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咳出了胸腔里的水,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剧烈的咳嗽着。旅馆的老板把她抱起来朝店里走去。

肖起走进店里,店家女儿就满脸担忧的递了一条毛巾给他,他道了谢擦了擦湿透的头发。

忽然,他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这孩子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他挤开人群,看见孩子瘦骨嶙峋,胳膊上全是一些被虐待过的痕迹,应该是掐或者是拧出来的。

“请屋里的男士暂时回避,我先帮孩子检查一下身上的伤。”邱末晚说道。

那店家女儿会意,指挥屋内的人全部散开。

肖起也走了出去,简单的冲了一下身子,换了身衣服下来,却看见守在屋里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空气很凝重,有的人脸上是愤怒,而有的是惊恐,他开口问道:“什么情况?”

“这个孩子浑身上下全部都是虐待伤,胳膊和腿上基本都是拧或者掐的痕迹,背部就是一些鞭痕。”邱末晚脸色很黑的说道。

肖起也皱了皱眉,拉开那女孩背上的衣服,果然看见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那些痕迹很深,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痕,在这小小的背上,犹如蛇蝎遍布。而这个女孩的年龄也就在十岁左右。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个‘妓’的纹身。

肖起也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都各个那么凝重了。

因为他们比自己更清楚,少女背部上的这个纹身,到底代表了什么,也明白在这纹身背后暗藏着的人性的残暴、扭曲。

看屋里的当地人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惊恐,他知道,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是却没人敢说。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起来,屋内的人尽散去,在那女孩身边守了一会儿,胡晨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看她一会儿,你去补个觉,折腾大半夜的肯定没睡好。”

邱末晚点了点头,她确实也有点累了,等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沿木梯上了顶层,首先看见的便是水洗过一样的蓝天,太阳和煦的光芒已穿透云层笼罩下来。然后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在木椅上坐,他很安静,也很专注,正用铅笔在画纸上画画,好似都没发觉她走了上来。

邱末晚并不打算打扰他,便准备转身朝下走。

“坐坐吧,风景很好。”

男人的声音在她迈下第一步的时候传来。

“我以为你没发现我呢。”邱末晚转身,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坐下。

男人就坐在逆光的位置,在强烈洒下的光束下,她竟有些睁不开眼。

邱末晚开口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吧?来这里做什么?”

“旅游。”男人淡淡的敲了敲画本道:“画画。”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

邱末晚翻了几张,发现他画的都是风景画,就连她一个外行,都觉得他画的很好。她又继续往前翻了一页,发现这其中还有一张人的肖像画,画上是个女人,长相温婉,大气出众,身上穿的是一身旗袍,梳的是一丝不苟的鬓发。这幅画画的惟妙惟俏,仿佛跃然纸上,这个女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似的。

“这画可真好。”她由衷地赞叹道。

但是面前的男人却好似没为这夸赞而感到高兴,他的表情依旧很淡然。

邱末晚放下了画本,然后说道:“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肖起。”

“我叫邱末晚。”

邱末晚朝他笑了笑,然后又道:“昨晚要不是你,那女孩现在还说不准有救没救。”

“救回来了没错,但是她身上的烙印却消不掉了。”肖起的眼眸染上了几分阴郁。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这一次她也算是起死回生了,我想她也会高兴,并且感激你的。”邱末晚说道:“人活在这个世上,唯有生命才是最真实的,无论是痛苦的,或是甘甜的,我们都应该去享受,因为这是生命唯一能够赋予我们的真实感。所以这是最宝贵的东西,我们没权利剥夺别人的,也没权利剥夺自己的。”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始终都是淡淡的,但却如这炎炎夏季的一股轻风,吹的人心里痒痒的。

又在顶层坐了一会儿,木梯传来咯吱的声响,看来是有人上来了。邱末晚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位身穿红裙的少女,她是这家旅馆店家的女儿,名字叫玛喜,此刻她的表情有些羞赧,视线一直锁在肖起的身上。

“我下去看看那女孩的情况。”她站起身说道。

在她走之前,肖起叫住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其实傍晚的风景更好。”

邱末晚的脚步一顿,转头朝他笑了笑,“我会欣赏的。”

那女孩还没转醒,但是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苍白的面色也有了红润,也恢复了一点意识。中途胡晨还给她喝了点水,喝过之后便又昏睡了过去,也没人忍心打扰她,虽然她们急切的想要知道在这个少女身上经历了什么…

在这里的时间仿佛度过的很快,太阳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水天一色。

远处的崇山峻岭如一道黑色的剪影,成为了水天的分界线,落日仿佛就藏在那剪影后,周围聚集了大片的橙黄色的光芒,让河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在风中荡起涟漪。

此时,还有渔民划船飘荡在河中央,后面拖出了道道水痕。

肖起果然说的不错,傍晚的风景真的很美。

坐在旅馆临河的木廊上看了一会儿,直到太阳落山,一轮新月初悬上天空,她才离开。

到了晚饭的时间,一群人就围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周围,玛喜斟了米酒,这酒香甜醇美,邱末薇平常并不沾酒,也一连喝了好几杯。大家边吃边聊天,就连肖起也是如此,一向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此刻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然后跟周围的人碰杯。

这一夜邱末晚睡得很好,早上醒来洗了个澡就下了楼,但是今天却没见肖起下来吃早饭。

她没太在意,毕竟他肯定不会常驻在一个地方,肯定又是跑去哪里写写画画了。

但是直到旅馆再次来了一位客人住在了她隔壁的时候,她才知道肖起已经退房了,就在昨晚,带了行李走了,没有告别,没有预告,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邱末晚还恍惚了一阵,才确信自己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他的离开或者留下都与自己无关,至少在肖起的心目中应该是这样的。

下午的时候,那女孩终于转醒,她的神情里满是恐慌,似乎是非常不愿意在回想之前的场景,邱末晚安慰、开导了一阵她,她才将事情说了出来…

但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描述的并不清楚,大致的意思就是:

我很害怕,他们总是会强迫我们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我是在八岁的时候卖给他们的,他们教我怎么服侍,教我怎么讨好,如果违背意愿的话他们就会对我们进行打骂,用鞭子抽打我们的后背,几天不让进食,关在那里的人都十分的怕他们,有的时候他们还会挑选出众的孩子给一些权贵的人享乐…

邱末晚听完这孩子的讲述后,写字的手都是颤抖的,她几乎已经忍不住想要把那些人撕碎的心情,怎么会对这么小的孩子做出禽兽的事情。

胡晨又问了这孩子几句,然后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在房间内开会。

这一次派来的警察共有三十几名,只是分布的位置比较分散。

胡晨把手中打印出来的照片依次的发给他们,然后说道:“这一次行动关系重大,绝对不可松懈,这一次非法贩卖人口团伙分布的地方非常广泛,其中就有缅甸、老挝、泰国…,当时我们在云南西双版纳一带破获了贩卖人口案,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这颗毒瘤在变大,并且癌细胞正在以可怖的速度扩散,我们必须要即使的切除这颗毒瘤,把非法贩卖人口的这条路彻底堵死。

今天一早,我们确认了一名犯罪嫌疑人,名字叫顾原,你们现在手中的就是他的照片。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他属于贩卖人口的核心人物,此人非常谨慎,在交易之前会反复的调查你的身份,也非常狡猾,经常在缅甸这一带广泛活动。”

胡晨转头问道:“有地图吗?”

“有。”邱末晚从行李里取出了一张地图在桌子上摊开。

胡晨看了一会儿,用笔在地图上圈出了几点说道:“这些人都很棘手,是相当残暴的悍匪,手中的枪支不在少数,并且他们安排的人也十分密集,几乎遍布在各个地方,一旦发现不对他们就会迅速的撤离。这一次的行动很危险,邱末晚你在车上待命,随时接应我们,还有几条重要通道,也要有人把守,其余的跟我行动。”

等规划好行动方案后,所有安排在附近的警员都准备立刻出发了。

他们分为几个小组,分别行动。

此刻,几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靠在赌场的前后门,以及一些重要通道路口。邱末晚就守在后门的位置,这里很空旷,基本没什么人经过。

“末晚姐,你说这次行动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尹一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怯懦的说道。

邱末晚说道:“基本不会,你别紧张。”

“领导为什么会派我出这个任务,我还没什么经验…”他说道。

就在这时,邱末晚忽然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了一抹非常非常熟悉的身影,说是熟悉,但是此刻却又让她感觉很陌生,依旧是白衫、黑裤,他靠在斑斑的墙壁上,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支香烟,另一只手中提了一个银色的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他的黑色短发有些凌乱,戴了一副金框眼镜,好似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跟之前她所认识的人判若两人。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曾认识他。

此刻,那男人正跟身旁的人交谈,他说道:“我要人,你要钱。”

他身旁那位皮肤黝黑的男人立刻笑了,说道:“好,没问题!”

他们又随意的交谈了几句之后,那男人好似接受到什么消息的样子朝巷子出口看了一眼道:“这边请。”

肖起点了点头,低下头猛抽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半截按熄在墙壁上,一扔,脚下一碾,跟那人朝前走去。

这一刻,邱末晚的心情五味陈杂,但还是坚定的说,“一乐,咱们跟上去。我马上把这个消息跟胡队汇报。”

尹一乐面色通红,手忙脚乱的启动了引擎。

她扶了扶耳朵里的接收器说道:“胡队,我在赌场后门处发现了旅馆里的那个男人,情况看起来非常可疑,两个人似乎在做什么交易。”邱末晚语速很快的汇报。

胡晨的声音马上从接收器中传来,“跟上去。”

他刚才一进赌场,就发现这里的人几乎全部聚集在一起,当他走进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震惊。在一个赌桌上,堆满了钱,几乎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的形状,有两个人就坐在赌桌的两头,周围围满了一些观看的人。其中一个人戴了一副金框眼镜,他翘起腿,默默地抽着烟。

这个人胡晨再熟悉不过,虽然并没太多交集。他就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不消片刻,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从楼上下来,在他身边说道:“先生,请你去楼上坐。”

那男人点点头,把桌子上的钱命令人放在箱子里,随在那汉子身后朝楼上走去。

在楼梯的两边分别有人把手,腰间各鼓出一块,应该携有枪支,看来这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两个人从房间出来,那皮肤黝黑的汉子为他点燃了一根烟,说说笑笑的下了楼。

“如果满足不了我,这些钱…”肖起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箱子。

“你尽管放心,什么货色的都有,到时候随你挑。”说这话的时候,那男人的眼睛似乎长在了箱子上。

肖起笑了,“我相信你。”

胡晨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把手中的烟熄灭了。这期间他曾经试图上去,在这附近绕了好几圈,他发现这里戒备森严,就连后院也有人把守,所以他只能坐在这里等。

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已经不知道拐了多少弯路。

肖起坐在车上,一直转头看向窗外。

“来支烟?”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回过头来将烟盒朝向他。

肖起摆摆手道:“不抽了。”

“你可以叫我阿山,那里的人都这么叫我。”他坐正了,然后偏头点燃了一支自顾自的抽了起来,一只手开了车窗换气。

肖起注意到,在他的手腕上戴了一个手链,细细的一根,已经磨损的很旧了,是那种在寺庙里求的用来保平安的。还有他脚上穿的鞋子非常崭新,是一针一线缝的,做工略微有点粗糙,但是不难看出非常用心。

车最后缓慢的在一个村镇里停下了,虽然说是村镇但是这里却地处偏僻,到处都生满了杂草。

肖起跟随那男人走在小巷里,远远的看见有两个男人正站在那里抽烟。

走进的时候,几个人随意的交谈了几句,然后就开了门让二人进去。

一条黑色的狼犬拴在一旁的铁柱上狂吠,铁链在它不停的挣动下发出巨大的声音,它弓起背,眼神恶狠狠的,不停的朝前扑去,但是又被铁链拽回。在它脚下,还有一块血粼粼的肉。

看见肖起的视线一直盯在那里,阿山便道:“这畜生,就爱吃生肉。”

肖起没答话,跟在他身后继续朝前走去。

天空阴霾密布,好似随时都有一场急雨,肖起的步伐有点沉重,就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的极慢。

因为他眼前看见的,就是人间炼狱。

一个年仅十岁左右的孩子跪伏在地上,脖子上套了一个铁项圈,她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气息非常微弱,后背的衣服已经变的破破烂烂、血肉模糊。

在他们走过她的时候,她用小手抓住了肖起的裤腿,抬起头看向他。

那是双很清澈的眼睛,但是没有生机,她就那么抬起头,手用力往下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明明是该欢乐的年纪,却只能跟狗一样蜷缩在这里。

然后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混在她满是泥土、乱发的脸上流了下来。

“靠!你这小畜生摸哪儿呢!”阿山一脚踩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痛苦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但是却虚弱的没发出一点声音,肖起听见‘咔’的一声响,她抓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松开了,并且是歪的,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她不再动了。

肖起睁大了眼睛,心口仿佛有一把利刃在扎,疼的他浑身的冷意全部朝头上涌。

阿山攀上他的肩道:“走,里头多得很,够你慢慢挑。”

肖起的手有点颤抖,他摸出了一根烟点燃了,放在唇边狠狠的吸了一口。

几个铁笼里,有人跟禽兽一样被关在里面,从幼童到妇女,这其中还有不少的男孩。他们此刻正透过铁笼的缝隙怯生生的看向外面,或者说他们在向往光明,那暗淡无光的眼眸直到追寻到太阳的时候才恢复了一点它原本该有的光明,有的人在剧烈的摇晃铁笼,口中大喊些什么,似乎是求救的话,但是他听不懂。

几个站在铁笼外的人用棍棒敲了敲地面,那些人立刻停止了叫喊,表情怯懦的缩了回去。

肖起的目光很认真的从他们身上一个一个的略过。

“这些不用看,我为肖先生专门准备了好货色,都洗干净了在房间里等呢。”阿山说道。

在一间狭小的房间内,站了至少有十几个人,她们全部瑟缩的躲在一角,脸上全部都是恐惧的表情,从她们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看,也都有皮肉伤。

肖起皱起眉道:“只有这么多?”

“这只是一小部分,其他的在别的点。”阿山又猥琐一笑道:“难道还不够挑吗?”

肖起没答话,视线依次在她们身上滑过,又开口,“我想上厕所。”

“可以,我带你去。”

两个人走到了后院,这里的人很多,大约有二三十个,他们围坐在一起打牌、赌博,桌上的钱有的已经掉在了地上,也没人去捡,旁边还有几个女人站在一旁为他们添茶倒水。

拐了一个弯,离那些嘈杂声远了些,肖起跟随在他身后慢慢的走,视线往下一扫见他腰间鼓起了一块。

这阿山毕竟是在刀尖上摸打滚爬的人物,此刻他也放缓了步调,两个人走的齐平。

肖起伸手抚了抚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把手中的银色箱子递给他,“这钱,属于你了。”

阿山却是‘嘿嘿’一笑道:“不急。”说是不急,但是他的双眼却几乎放光。

“以后的合作关系还得继续,我信得过你!”肖起拍了拍他的胸膛,笑,“再说…就这些很快就腻了。”

“了解,了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山小心的接过箱子,但是在他接过箱子的一瞬间,那上面的开关却弹开了,里面的钱全部掉了出来,撒了一地,他下意识的就弯下腰去捡,毕竟这么多的钱,谁看见都会动心。

但是这欣喜若狂的感觉却并没有维持太久,只听一声闷响,棍棒凌空,他两眼一翻,趴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肖起把手中的木棍扔在地上,然后他摘掉眼镜,抬起脚朝他的手腕上狠狠的踩了一脚,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只听‘咔’的一声响,那男人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声音,肖起立刻蹲下去用手捂住他的嘴,然后重新捡起一旁的木棍,又狠狠的在他头上打了一下,没多久,他就不再动弹了。

肖起把他拖进了厕所里,然后从他腰间摸出了一把枪,别在了腰间,然后大步的离开。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墙壁很高,上面还布满了尖锐的东西,应该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里偷偷逃跑。但是如果真要从这里翻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多少会有些困难。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体型彪悍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堤防的看着他。

肖起并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那个男人已经朝他走过来了,怀疑的朝他身后的厕所看去。

肖起的手缓慢的朝腰间滑去。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响,在空旷的山镇里格外的响亮…

缅甸军方的人已经从门外鱼贯而入,把这个地方层层包围。

原本躺在厕所里的男人动弹了一下手脚,他坐起身捂住自己那条已经断了的胳膊,把地上的钱抓起草草塞进了怀里,然后一瘸一拐的朝后面跑去。

此刻,一轮炽热的太阳悬挂在头顶,等一阵风吹过,肖起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了什么快速的往外走去。

这时,他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的主人此刻也同样在注视他,但是那眼神却是复杂的,那是疑惑的,那是不解的,还有些许…生气。但是肖起却什么也不想说,他蹲在那个小女孩面前,用手指摩擦她脖子上被项圈磨的红肿的痕迹,但是却被人一把拉开,这力道很野蛮,他重重的摔在了墙壁上,看那女人一声不响的在打开那孩子身上的锁链,然后抱起孩子弱小的身体快速的朝外跑去。

等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后,天已经黑了。这里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风拂过带来阵阵清爽的凉意。

获救的人数大约在四十人左右,邱末晚统计完了之后,就把报表交给了胡晨,然后去查看获救人的情况。

其中她几次经过肖起的身边,却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更别说是说话了。

救护车的警灯闪烁着,在这个山镇显得格外显眼。因为获救的人数太多,很多都是受了皮外伤的患者,所以医院带来了绷带以及消炎的先简单的处理一下,随后派车来接患者回院。

除了有一两个是受伤比较严重的。

邱末晚站在救护车旁,担架上躺的是那名她今天解救下来的孩子,她身上遍布蛇蝎般的鞭痕,右手手腕处骨折,脖子上全部都是项圈磨出来的痕迹,她气若游丝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邱末晚都怀疑她是否还有呼吸。

但是在那种常人都忍受不了的疼痛下,这个孩子竟然睁开了眼睛,她在努力的表达什么,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就听不清。邱末晚弯下腰去,看她很微弱的动了动手指,朝着一个方向。

邱末晚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直起身,看向了女孩所指的方向,在那个地方,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黑暗中有一点荧荧火光在他的指间闪动,他好似在发呆,烟灰断了一大截掉落在地上。

等邱末晚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好似回过神来,夹烟的手下意识的往后藏了一下,但是发现没什么用,他笑了一下,还是把烟熄了。

“那个女孩叫你过去。”邱末晚并不打算跟他说什么废话,言简意赅的表达清楚之后就走了。

肖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顿了顿,才朝救护车走去。听见脚步声,那孩子睁开了眼睛,她的相貌很清秀,一双眼睛清澈灵动,皮肤也很白皙,或许是因为清洗干净的缘故,看起来也有了些精神,今天医生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说她还伴有高烧不退的症状,肖起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应该是已经退了。

那女孩朝他笑了,很清纯,很纯粹,仿佛一汪清水,朝人的心间缓慢的流淌了过来。然后她伸出了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抚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微微用力,肖起眨了眨眼睛,跟随她的动作俯下了身去,那女孩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亲,然后用缅语说了一句谢谢。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虫鸣也停止了,场景仿佛定格在了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女孩正在亲吻一个男人的额头,但感觉却是那么纯粹,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谢谢,你能让我重见光明。

谢谢,你能让我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

邱末晚站在那里,心中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没错,这样的肖起仍是他不曾见过的,他身上有很多她不曾见过的东西。

因为天色已经很晚了,所以他们沿途找了一个民宿住了下来,这个地方很简陋,洗漱的地方以及厕所都在外面,当邱末晚端了一个盆子准备洗漱的时候,肖起正蹲在水管下洗脸,他穿了一件稍宽松的T恤,一个短裤,很随意,有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他的短发上滴落,他看见邱末晚的时候也是明显一怔,然后说道:“你洗,我先回房间。”

两个人在这个狭窄的地方擦肩而过。

邱末晚洗漱过后就躺在了床上,她面朝窗户,只觉得今夜的星星格外的耀眼,仿佛触手可及。城市里的轨迹发展的的确很快,但是天却总是雾蒙蒙的,只能看见稀疏几颗。

在床上躺了会儿,她却没有睡意,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民宿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忽然她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似乎是从下面传来的,她扶在生锈的铁栏杆上往下看。

这一看,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根。

在依稀的月光下,肖起正赤~裸着上半身拿了水管往身上冲,这时,他也看见了站在楼上的她。

邱末晚感觉心跳的很快,她背过身去,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就是裸个上半身!她之前在队里训练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对,她见得多了,这个算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她听见水声停了,应该是他已经冲过澡了,随后就是一阵上楼的脚步声传来。肖起就那么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出现在了她眼前,上身依旧是赤~裸的,应该是没带要换的衣服,他的神情仍然很淡,问了她一句,“怎么不睡?”

邱末晚答,“睡不着。”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随意的瞟了一眼,只发现这个男人的身材意外的好,肩宽腰窄,腹部的肌肉线条也很匀称,有几块凸起,看起来非常的有…内容。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肖起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他说道:“我先进屋穿个衣服。”

很快,他就从屋内走了出来,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站在走廊上。

两个人站在月色中,肖起首先开口道:“我来这里是寻找一个人的,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那她也是被贩…对不起。”邱末晚心中一怔,说道。

“没关系。”肖起朝她轻轻笑了笑。其实他并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是一想要让她误会就觉得心里特别的不舒服,他能说出来的话并不多,但是仅仅一句就已经足够。

“我理解。”

这是她最后的回答,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怀疑,无条件信任。

后会有期…肖起在心中道。

警方已经申请了引渡,把受害人引渡回国,这一次行动缅方抓到了几名犯罪分子,其中有两名犯罪嫌疑人一同引渡回国,大头顾原却逃走了,或许说,他根本就不在那个村镇里。这样一来,就增加了把他抓捕归案的难度,现在顾原已经知道了自己被警方盯上了,以后的行动只怕会更加谨慎,也不会再轻易出面。

在民宿的第二天清晨,肖起果然再次离开了。

只是在她的房间门口出现了一幅画像,她把画展开看了,那是她坐在旅馆走廊边的一幅画,她面朝山水,风把她的发丝扬起,脸上的表情很温柔,而一轮太阳正藏在水天相交的黑色剪影后。

在画的背面,还有她的名字——晚!

她看了这幅画好久,才把它小心的收进行李箱里。

她想,她或许跟这个人再也见不到面了。

又在缅甸呆了几日,等一切手续都办完之后,他们便搭乘了最早的航班,胡晨坐在她身旁带了个眼罩在补觉,邱末晚翻看了一会儿杂志后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肖起的脸。

她之前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心中却总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很神秘,总在她逐渐靠近的时候,瞬间觉得他离自己好远,而每当她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她一回头,却发现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近。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也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盖了一个薄毯,胡晨正坐在一旁翻看杂志,看她醒了便递了一瓶水给她道:“已经快到达目的地了。”

邱末晚喝水润了润口,朝窗外看去,已经能看见城市的轮廓,河流、建筑、道路,仿佛一幅画一般。

下了飞机后,胡晨便把她送上了车,“回去好好休息,我还得回局里一趟,就不送你了。”

“那明天见。”邱末晚把车窗落下来跟他说道。

胡晨朝她笑了笑,把手放在她的头上重重的按了一下:“明天一起跑步。”

邱末晚有个习惯,她每天六点在训练场锻炼,这个习惯坚持了四年,她在那片场地挥洒汗水,练习格斗、擒拿、射击,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在四年前她还是个文弱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只凭着一腔热血与崇拜踏进了这个地方。时隔多年,她才知道,哪里有什么安逸,你所享受的安逸都是别人抛洒的鲜血换来的。

坐在车上的时候,邱末晚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听见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的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母亲是很不情愿的,因为这件事还曾经去找过局长几次,邱末晚也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名额,但是她最终还是支持了邱末晚自己的想法,让她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做了一大桌的菜,基本上都是她爱吃的,她边在厨房里忙活着边说,“你先洗手吃饭,我再炒一个菜。”

“妈,别炒了,这么多哪里吃的下。”邱末晚把她从厨房拉出来,“你看看我给你买的衣服。”

邱母说道:“你这孩子还买什么衣服,我又不缺衣服穿。”

“妈,你快去试试吧。”邱末晚催促道。

邱母把衣服穿在身上,对着镜子来回的看,“颜色是我喜欢的,款式也不错。”

“妈你喜欢就好,对了还有一串佛珠,在袋子的最下面。”

两个人坐在饭桌前,邱母一个劲儿的往她碗里夹菜,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之后后,她便回了房间,房间还是保持原来的模样,打扫的很干净,小小的,但是很温馨。

邱末晚把行李打开,把里面的衣服放进柜子里。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从里面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幅画来,如果不是因为这幅画,她感觉发生的事情就跟梦境一样有些不真实,那个男人,也仿佛虚幻。

短暂的相遇,短暂的悸动。

她的生活还是如常继续。

清晨六点,天已经亮了,这时候的阳光还很温顺,并不那么耀眼,有淡淡的光辉洒落下来在训练场上,这里有不少人在晨跑。

邱末晚在跑道上一圈一圈的奔跑,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她调节了气息,保持匀速。这期间有不少人从她身边超过去。

她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体能了,也不会觉得太累。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渐进的脚步声,邱末晚并没在意,然后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的超越了自己,然后刻意的放缓了步伐在等她。邱末晚加快了速度追上他,两个人就一起并肩在跑道上跑,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脚步声。

等两个人跑完,站在跑道边休息,各自拿了一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我再去跑两圈。”胡晨拉起自己的上衣擦了把汗,在阳光下,他的肌肉散发出淡淡的光泽,很健壮,肌肉也很饱满。这放在之前,她根本就不会在意,但是自从那一晚在民宿看见了那一幕后,她就变得在意了起来。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此时,还正是烧烤、啤酒的旺季。

在河边,热闹非凡,等邱末晚赶来的时候,胡晨他们几个就坐在沿河的位置,一杯一杯的喝啤酒,桌上、地上放的全部都是空酒瓶。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先吃点,我们都没动呢。”胡晨边说边站了起来,点燃了一支烟走到河边抽。

“来的这么晚,不自罚两杯?”

有人跟她开玩笑。

邱末晚还没答话,胡晨的声音就从河边淡淡传来,“罚多少杯,我替她喝。”

“有人要当黑骑士了!哈哈哈…”

又喝了一会儿,尹一乐的女朋友便把他接走了,几个人又围绕这个话题展开了一番讨论。

“这小子以后肯定是妻管严,现在还没结婚呢,就对女朋友唯命是从的,以后还得了。”

“看起来一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邱末晚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也不搭话,偶尔笑两声。

聚会结束了,邱末晚的家离这个地方很近,步行穿过两道街就是,把他们送上车之后,她慢慢的沿河散步,准备走回去。桥上围绕的彩灯不停的闪烁,风带来阵阵清凉的感觉。

她还记得,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父亲的忌辰了,每年的这天,她就会跟母亲一起扫墓。

每年这个时候,他的墓碑上都会放一大束百合花,那时候她就认为这是哪个同事在哀悼、缅怀,

今年会不会还是如此?

源:微易云小说广告辑:汇常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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