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龚清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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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辉是我的哥们。我们有十多年的交情了。那时我才二十出头,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文学青年。一次,我参加了市作协举办的一个文学活动。作协的活动跟别的活动差不多,都是领导们在主席台上一本正经地讲话,我们在下面一本正经地听讲话。轮到汤辉讲话时,气氛立马活跃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是一个漂亮的女主持用声情并茂地声音说:“下面有请我市知名文学评论家、文学硕士汤辉老师讲话,大家鼓掌欢迎!”

文学硕士?这四个字像鞭炮一样把我们这帮文学青年震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我们这帮文学青年大多只是中专或高中学历啊!

汤辉那时候应该才三十岁左右吧,戴着眼镜,白净的脸膛上还闪现着些许的学生味道。最初,汤辉表现得有些慌场,有些羞涩,结结巴巴说不知道讲什么好,但一旦讲开后,就显得很有气势了。他像天女散花般讲了一通朦胧诗热潮、89年先锋诗歌展、先锋小说热潮、寻根文学、新写实文学等文学现象。讲着讲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们中间谁叫龙清杨?今天来了没有?”

我当时愣住了,怎么讲得好好的忽然扯到我头上了?这时旁边的文友推了推我,我就糊里糊涂地站了起来,说:“我叫龙清杨。”

他冲着我笑了笑,又说:“请坐”。

我坐下后,他接着说:“我是前些天无意中在《鄂北文学》上看到了你的几首诗。说实话,写得相当好。我今天为什么要让你站起来?是因为我要主动地为你的诗歌写一篇评论。我还要申明一点,我读研究生时,我的导师有一个特点,无论谁请他写评论文章或者写序都是请不动的。但他只要看上了哪一篇文章,就会主动地为这篇文章写评论。我老师说:‘汉字皆是神,纸张皆是神’。要对汉字和白纸有敬畏之心,绝对不能为了人情世故写一些溜须拍马的垃圾评论文章……”

没多久,这篇关于我的诗评文章就发表了。这篇文章使我在鄂北市文坛声名雀起。最重要的是,这篇文章还解决了我的工作问题——市里一家电视台正缺一个编导,就把我招了进去。

一个人要有感恩之心,因此,我多次到他家去拜访他。他跟我一样,都有贪杯的恶习,我们时常聚在一起,点几个家常菜,一瓶白酒,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我每次喊他汤老师时,他都有些不耐烦,就摆手说:“以后不要再喊什么老师了,有学生跟老师经常在一起喝酒的吗?我们是哥们,喝酒、写诗的哥们。”

交往得多了,我就了解到汤辉的一些事情,他在一家国营工厂当工会主席,上班时没什么事干,就把主要精力用在文学评论上和思想随笔创作上。他的梦想是当一个尼采、培根、卢梭一样的思想巨匠。

汤辉的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年多后,却突然出事了——不过,这件事怎么说呢,按照电影明星成龙的说法:“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平常跟工厂里的美女打交道的机会自然多。由于他没有管好自己的裤裆,结果把公司的一个漂亮女孩子的肚子给弄大了。女孩子缠着要他离婚然后跟她结婚,但他却压根不敢跟老婆提离婚两个字。这件事在公司里闹得沸沸扬扬,于是厂领导就撤销了他的工会主席的职务。

汤辉原本就不大热爱工会主席的这份工作,撤了正好,就开始找人活动,最后,调到市一家杂志社里当了主编。

一天晚上,我忽然接到汤辉的电话,说有急事找我。我问了地址,就连忙搭出租车赶去。到了一家酒店的包厢后,我看到汤辉和一个女人像两件木雕一样面无表情地对坐着。这个女人我认识,是我市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作家,笔名叫白玉兰。人如其名,长得秀色可餐。我们以前在笔会上见过几次面,也算是熟人。

谁料,白玉兰见到我后却是待理不理的,仅仅用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而汤辉呢,却低着头猛劲地抽着烟。

问了好久,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白玉兰和汤辉相识后,就请他吃了几次饭,一来二去,汤辉又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跟她上床了。之后白玉兰就缠着让他给她写篇评论文章。他固执地说:“我最怕的就是别人请我写评论文章,这样我会很被动的,找不到写评论的感觉,属于无病呻吟。”

白玉兰说:“你当初答应过要给我写评论文章的,所以我才跟你上的床。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说过的话像放屁吗?”

汤辉说:“当初我是答应了,但当时的我是欲火焚身,是糊里糊涂答应的!所以说这种床上的这种答应是不算数的。”

白玉兰火了,恨恨地说:“我总不能白白地给你做爱吧?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

万般无奈下,汤辉就说:“我银行卡里还有几万块的私房钱,都给你吧。”

“几万块钱就想打法掉我,你以为我是叫花子吗?门都没有!”白玉兰愈说愈气,索性揪住他的领带要跟他拼命。

一番讨价还价后,终于谈好了,汤辉给她十万块钱,两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可汤辉手头上只有五万,他想写欠条,可白玉兰不依,一定要当天做个了断。他实在没法了,就给我打了电话。

还好,我手头攒了几万元,本来是打算买房首付的,看到汤辉有难,我二话没说,就去银行取了钱。

等白玉兰揣着厚厚的十沓钱走了后,我不由得责怪汤辉起来:“你傻呀,你就硬着头皮给她写一篇两三千字的捧场文章不就了事了吗?”

汤辉挥着手说:“写这种吹捧性质的文章,就像给婊子树牌坊一样,最没意思了。”

我说:“哪你不写,不就白白地给了她十万块钱吗?老兄啊,十万块钱啊,厚厚的十沓,我真是服了你!”

汤辉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值啊!不就是十万块钱吗?十万块钱就把上床的事情摆平了,多好啊!说实话,我宁愿再多给她十万块钱,也不会写那种乱七八糟的狗屁文章!”

我长时间地目瞪口呆着,像看见了外星人似的。

(图片来自于网络)

顾问:朱鹰、邹开歧

主编:姚小红

编辑:洪与、邹舟、杨玲、大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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