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兩年前,綜藝節目《演員的誕生》在浙江衛視開播,大概是節目製作團隊覺得觀衆在看電視劇時受到的折磨不夠真實,拉了一些業務能力存疑的演員在舞臺上演戲,對於電視機前的人來說,可能是一場小品,但是對於一切都是直播的現場觀衆和導師來說,應該就是恐怖片了。當時希望製造爆點的節目組把鄭爽放在了第一期節目的第一組,果然無論是兩個演員排練時無法配合,還是導師點評時差點掐架,從彩排到播出的各個環節的所有縫隙裏都充斥着讓人尷尬的氣息,坐在電視機前的觀衆一方面想要換臺避開尷尬場面,一方面又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一時之間陷入兩難。

原創:界面歪研社

不能強制感情,強制的結果是做作。——《演員的自我修養》

俄國著名演員、導演、戲劇理論家阿列克塞夫耶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曾在這本書中詳細而系統地闡述了演員演戲的技巧、情感釋放的方式以及引導觀衆的途徑等等演員所必備的能力,這本書無論是在大學表演系的課堂上、還是在電影作品中出現頻率之高,讓人懷疑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生前留下了自己著作的廣告費用。

很多演員雖然擁有如此寶貴的精神養料,卻沒有喂熟自己的業務能力。作爲一名資深的拙劣演技受害者,我有理由期望任何據有學術研究能力的觀衆出版一本《觀衆的自我修養》,以便在不小心被演員傷害心靈時仍舊保持克制。

由於影視作品對於觀衆的影響是持續的,關於演技的探討也從未停止。演技這件事是基於觀衆的主觀判斷,所以什麼樣的演技是優秀的一直沒有定論,但即使是一個無法判斷優秀演員的觀衆,也往往能很精準地找出一部影視作品中最不走心的演員,因爲他們讓觀衆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情緒:尷尬。

兩年前,綜藝節目《演員的誕生》在浙江衛視開播,大概是節目製作團隊覺得觀衆在看電視劇時受到的折磨不夠真實,拉了一些業務能力存疑的演員在舞臺上演戲,對於電視機前的人來說,可能是一場小品,但是對於一切都是直播的現場觀衆和導師來說,應該就是恐怖片了。

當時希望製造爆點的節目組把鄭爽放在了第一期節目的第一組,果然無論是兩個演員排練時無法配合,還是導師點評時差點掐架,從彩排到播出的各個環節的所有縫隙裏都充斥着讓人尷尬的氣息,坐在電視機前的觀衆一方面想要換臺避開尷尬場面,一方面又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一時之間陷入兩難。

這大眼睛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鄭爽演出的片段是《我的父親母親》,而在臺下坐着看她演戲的,則是憑藉這部電影拿了金雞百花最佳女主角的章子怡。雖然穿着花襖,扎着麻花辮,但鄭爽的演出狀態,實在讓人看不出她飾演的是十里八鄉第一個追求自由戀愛的勇敢少女招娣。此時的導師,還要骨頭裏挑雞蛋,拼了命地找出閃光點,給予年輕演員一點愛的鼓勵,太難了。

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在了黃聖依和歐陽娜娜身上,她們憑藉一己之力引發了幾乎全民參與的演技大討論,“海娃死了嗎?”和“螞蟻競走”成爲整個2018年屢試不爽的梗,因爲演技欠佳而出現的表情包和流行語,居然也幫助了主要業務是演戲的演員走紅了一把,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就在觀衆還沉浸在這樣的恐懼中沒走出來時,新的挑戰悄然出現:《演員請就位》開播。這個節目的厲害之處就在與集齊了娛樂圈一大半幾乎沒有經過社會毒打的年輕演員,如果說鄭爽和歐陽娜娜分別還有楚雨蕁和鹿小葵的角色加成,那麼這些人,你既不知道他們演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叫啥。爲數不多面熟的,可能就是古早臺偶扛把子明道、曾經少女組合代表鍾欣桐以及戀愛上熱搜的早期賈寶玉于小彤。

在節目開始前,每個參加節目的……暫且稱爲演員吧,都要拍一段“怒目而視”的視頻當作小測試。他們的表演給幼兒園文藝匯演提供了優秀的範本:

主持人沙溢也貢獻了一段表演(正面例子):

這段先導片放完想必觀衆已經知道了,這不是什麼《演員請就位》,而是《拙劣演技公開處刑現場》。臺下坐着四個導演分別是陳凱歌、趙薇、李少紅和郭敬明,叫不出姓名的演員、爭議性極大的導演,這樣的陣容讓資深綜藝節目研究員(半年內看過五個以上綜藝即可獲得此殊榮)都不禁產生一些迷思:這個節目到底是幹嘛的?

抱着學術研究的心態打開了節目視頻,一期節目看完了卻沒有找到答案。因爲在節目裏看到的表演是這樣的:

運動員轉型演員的董力參與短劇《悲傷逆流成河》的演出,當自己喜歡的女生對着他流淚,他的反應就像是面對學校門口賣煎餅的大姐一樣毫無感情,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孩被別人帶走,就像看着一輛不對號的公交車從面前開走:你走吧,我等下一輛。

(可能)被觀衆寄予厚望的老演員明道,在演《破冰行動》中的一個片段時,拿着槍站在離人質一米多遠的地方,隨時準備被人質反撲,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來自盡的。

說真的作爲觀衆,有感覺被冒犯。看演技差的演員演戲而獲得的尷尬,是一種慢性病,會久治不愈,十年怕井繩,從此以後看到演員表裏有這個名字,就不會自覺地想起曾經的尷尬。

演技欠佳的演員能被觀衆一眼識破就是因爲觀衆產生的尷尬感。被觀衆認可的演技往往是因爲演員成功感染了觀衆的情緒,將觀看者帶進了劇情中,舉個例子,電影《霸王別姬》中,剛剛24歲的蔣雯麗飾演風塵女子小豆子娘,情緒飽滿層次分明,讓觀影者不自覺地爲她動容。

很多人都覺得如今再看電影時很難找到全身心投入到一部影片的感覺,坐在影院裏產生的情緒更多是不適。在《說文解字》中,最早見到有關尷尬的詞是尲尬,“尲尬、行不正也。” 通常是說人遇到的一種情景,讓人覺得窘迫。

尷尬感,意味着在某種場合下,被逼迫到窘境,發生了無法預料的情況,而體現出的不知所措,造成問題逃避,發怒以及沉默等行爲。處於兩難境地無法擺脫。

我們常常會覺得“替別人尷尬”,這種感覺就涉及到同理心(Empathy)的問題了。同理心也可以被稱爲神入、共感、共情,也就是心理換位,將心比心。這一詞源自希臘文empatheia(神入),原來是美學理論家用以形容理解他人主觀經驗的能力。心理學家愛德華·佈雷福德·鐵欽納(Edward Bradford Titchener)認爲同理心源自身體上模仿他人的痛苦,從而引發相同的痛苦感受。

設身處地對他人的情緒和情感的認知性的覺知、把握與理解從某些角度來說屬於人類的本能,當我們看到某些場景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這一劇情中,想象自己作爲當事人或者目擊者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在心中預演自己想象的場景。

如果他人正處於一些在我們看來是“尷尬”的情境之中,或者當我們知道了他人的隱私、且這些隱私在我們看來是令人尷尬的,此時,我們就會“感同身受”對方的尷尬。這種尷尬被稱作“共情尷尬”。這個概念由心理學家Miller在1987年首次提出。

也就是說,當我們看到演技欠佳的演員會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到劇情中甚至是拍戲片場,想象自己面對這樣的對手戲演員,或者自己就是演員本人在職業生涯中貢獻了如此可笑的演出,自然就產生了“如果是我,可能會尷尬到撞牆”的想法。即使與自己無關,也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當然了這種共情也可能是一種僞共情,因爲當事人自己可能並不尷尬。

這種“別人尷尬你卻想找地縫”的病很可能是一種尷尬恐懼症,在很多生活場景中都會出現。不過回看以往的影視片段,那令人捉急的臺詞、不知所措的表情還有難以言狀的肢體表達,觀衆產生這種恐懼也情有可原,畢竟我們的生活如此真實,沒有NG。

“我比那些演員更專業,更加高尚,更加有技巧。因爲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演戲,雖然我沒有劇本,但是我不會NG,因爲我一NG可能連命都沒有。”——《喜劇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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