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比自己小時候生日的寒酸,陳沖還感慨在參加女兒幼兒園同學的生日派對時,對那種隆重和奢侈無法理解,但礙於孩子的情面,自己家也搞了一次,結果累得筋疲力盡,好在懂事的女兒沒有過多要求。我就想,春天生的人真幸運啊,如果是冬天生的,就不可能在生日去野餐了。

4月26日,是影星陳沖59歲生日,她發了一篇長文,講述了有關幾個重要生日的一些故事,唏噓感慨歲月的流逝。

在這篇長文中,陳沖先是懷念了自己小時候過生日的故事,稱父母很少給她過生日,偶爾會有一些零食以及父親的病人送來的一些食品。

對比自己小時候生日的寒酸,陳沖還感慨在參加女兒幼兒園同學的生日派對時,對那種隆重和奢侈無法理解,但礙於孩子的情面,自己家也搞了一次,結果累得筋疲力盡,好在懂事的女兒沒有過多要求。

另外,陳沖還在文章中談到了自己與丈夫在生活中的一些理念碰撞,她稱可能是受成長年代環境影響,自己有時候做事愛玩擦邊球,好在丈夫比較守規矩,從而讓她可以做一個更好一點的人。

兒的生日,母親的苦難日,陳沖在59歲生日這天,也沒有忘記給母親打一個電話,尤其是自己有了孩子之後,更能深刻體驗爲人母的不易。

陳沖在長文的最後,描繪了一段優美的田園風光,想來這也是她多年來追逐的夢想家園吧。

祝福陳沖,生日快樂。

陳沖全文如下:

我的父母不講究儀式,我不記得小時候他們給我慶祝過生日。在有心情、有零花錢的時候,母親會買醬芒果乾、苔條餅乾、花生米這樣的零食回家,那些就是慶祝的日子。父親的病人偶爾會送禮物給他,有時候是一塊鹹肉或者火腿,有時侯是一塊布料或者一團毛線,這些日常食品、用品在那個年代是非常稀缺的,每次父親都會把它們頂在頭上亮相,那些也是慶祝的日子。

我是我父母的孩子,也沒有節慶的儀式感。自己生了孩子之後,纔開始正式過節。女兒們在幼兒園的時候,被同學請到家裏去參加生日派對,那種隆重和奢侈是我無法理解的。但是爲了不讓孩子們失望,我也儘量模仿着那些家長的樣子,給她們開生日派對。每次搞得全家人精疲力竭,孩子們好像也並不覺得幸福,印象裏總是有點喫力不討好的感覺。不記得從哪一年開始,大女兒不再喜歡派對。每逢她的生日,我們就會跟學校請一兩天假,全家外出旅行。她九歲生日我們去了溫哥華,我問她有什麼生日願望,她說生日那天要讀一本書,還要跟我一起游泳。我很想爲她買一件禮物,便問她想要什麼。她平靜地說,我要讀書和游泳,再多會給我負擔。我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這個概念是從哪裏來的?她與生俱來的憂患意識對她的未來意味着什麼?

我自己也是一個憂患意識非常強烈的人,在我年輕的時候,快樂似乎總是那麼短暫。靈魂深處的不安和騷動,讓我無法停留在一個滿足的精神狀態裏。

每年的生日,都會接到家人和朋友們的祝福,生日快樂!Happy Birthday!我總是想,千萬別讓我辜負了這麼溫暖和美好的祝願。但是,跟世上很多人一樣,我也有過許多不快樂、不幸福、沒有任何理由慶祝的生日。年輕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談論幸福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膚淺的事情。世界上具有變革性的突破、發明和創造,偉大的文學、藝術和音樂,有哪一樣是產生於幸福?折磨和承受纔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然而,隨着時間的流逝,生活教會了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忽視身邊那些微小的喜悅。其實,大多數人在孩提時代,都有這種從日常生活中索取歡樂的自然能力。但是成年後,我們馬不停蹄地繁忙,便顧不上去留心身邊美妙的點點滴滴。它們是那麼的不起眼,就這樣零零碎碎地分佈在時光裏。我們既看不到賣它們的廣告,也沒有地方可以去買到它們。就跟天上的雲彩和路邊的野花那樣,它們只需我們停下腳步來欣賞、來採摘。

今天醒來後我賴在牀上,趁着還沒醒透由自己的思緒去遊蕩。我想,生日跟每一日又有什麼不同呢?也許它就是在厚厚的時間書本里被折過的角、劃過的行?有些段落讓人回味,有些讓人夢想,有些讓人感傷,有些讓人欣喜若狂,也有些讓人悲痛欲絕。這樣,生活可以有翻篇的機會,也因此會有新的段落,新的篇章,新的期待。

記得我是在《小花》攝製組過的十八歲生日——我的成年禮,那時我們在湖北荊州拍戲。但是我完全忘了是怎樣慶祝的了,只能把回憶留給想象。那時我特別饞,整天都在想喫的,眼巴巴地羨慕劉曉慶經常有午餐肉罐頭喫。也許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喫到了午餐肉,那一定是幸福的。也許那天我們開了舞會,那也應該是很快活的事。當時跳交際舞盛行,組裏有人從汕頭買回來走私進口的錄音機,和斯特勞斯圓舞曲、鄧麗君歌的錄音帶,幾乎每個週六都跳舞。

三十歲的生日我至今記憶猶新,那也許是我一生最隆重的“祭奠”。記得洛杉磯的家裏堆滿了鮮花,跟葬禮沒什麼兩樣。狂歡了一夜之後,我自以爲告別了青春,步入了中年,非常悲壯。從洛杉磯回到上海,我又和老同學、老朋友們一起在家裏辦了一個生日聚會。那時,導演關景鵬和美術指導樸若木正好在上海拍《阮玲玉》,他們也來參加了這個晚餐,並由此結緣,繼而合作了他們的下一部電影《紅玫瑰與白玫瑰》。

還有,四十一歲的生日也很難忘。那時我懷孕九個多月,像一條鯨魚那麼圓。喫晚飯的時候,我覺得好久都沒有感到胎動了。當時我想,等我把蛋糕喫下去,裏面的糖份肯定會讓她興奮起來。可是喫完了蛋糕,還是沒有胎動。到晚上九點半的樣子,我忍不住給醫生打電話詢問。醫生說,你還是來醫院檢查一下吧。丈夫把睡下不久的大女兒叫醒,跟她解釋了情況,一家三口便去了醫院。一到醫院,大女兒就跟接待我們的護士說,我媽媽的貝貝不動了。她的神情非常嚴肅而沉着,那時她才三歲。

當了媽媽以後,我總是在我生日的時候,給母親打一個電話。據說,她生我的時候忍受了不少的煎熬。那是三年自然災害的最後一年,她生下我哥哥以後就一直營養不良,身體虛弱。母親躺在在中山醫院的產牀上分娩,四周圍了一批實習醫生來見習生產過程。她在這樣不堪的時候,還要注意自己的儀態,不能像其他產婦那樣掙扎、叫喊。多年後我當了演員,母親曾經開玩笑說,你出生的時候就是有很多觀衆的。

正沉浸在的回憶中,丈夫端了一杯紅茶到牀邊,跟我說,中午我帶你去野餐吧。我就想,春天生的人真幸運啊,如果是冬天生的,就不可能在生日去野餐了。起身後,我做了兩個煙燻三文魚的三明治,裏面加上甜芥末醬和蒔蘿;又做了一個簡單的西柚、牛油果沙拉和一壺蜂蜜薄荷葉茶。

太陽昇高以後,我們動身去半月灣。疫情期間倒是交通特別暢通,空氣也比以往更清新。平常要開近一小時的路程,我們四十分鐘就開到了。不幸的是,半月灣周圍所有的海邊停車場都被封閉了。我看到沙灘上仍有人在玩耍,海灣裏也有人在衝浪,就跟丈夫建議,把車停到一條小街上,再走去海邊。但是無論我怎麼說,他都不願意去做違規的事情,他向來比我守規矩。不知是我成長年代的環境所造成,還是天生的缺陷,我有時候愛打擦邊球。好在有他在身邊,我可以做一個更好一點的人。

我們看到一塊長滿野草的空曠地,就停車走了進去。在草地的盡頭,是陡峭的礁石,從那裏俯瞰,有一小條隱祕的沙灘。兩隻精悍漂亮的狗,在那裏一次又一次地衝到浪裏,揀回主人扔到水裏的木棍。丈夫把沙灘浴巾和毯子鋪在野草上,我們靜靜地坐在上面,像田裏的兩隻大南瓜。偶然,一朵雲彩飄過頭頂,擋住了太陽,空氣裏出現一絲涼意。然而,陰雲過後的陽光, 就變得加倍的燦爛和溫暖。自然似乎總是在提醒我,它所賜予的是禮物,並不是理所當然的。在這樣一場災難中,能有這樣美好的一日,也是禮物,不會忘記。

一片天空,一片野花,遠處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還有海豚嘔嘔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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