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影片以弟弟的回忆为总线,采用了三段式的平行结构,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北方小城市安阳的一个五口中的三个孩子(姐姐高卫红—张静初 饰、哥哥高卫国—冯瓅 饰、弟弟高卫强—吕聿来 饰)的各自故事出发,将三人的命运独立成段又彼此衔接,展现了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所共有的青春、梦想、彷徨和最终归于沉寂。导演将镜头从侧面推进,越过卫红聚焦于窗外,隐晦又直白地展示着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年轻人试图追逐自己的梦想,却遭遇着种种“理所当然”的挫折,被家庭、社会等身份困锢,难以挣脱,也无从打破。

生活对于我们来说,总是一首唱着唱着就忍不住热泪盈眶的歌。也许置身其中时还很难察觉,但当某一天我们回首往事,看着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曾经时,总会有那么一刻,心中突然一突,眼眶莫名一热,当起风时察觉到脸上冰冰凉凉的时候,我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哭了。

这种被突如其来的悲伤包围的印象最深的,是张静初在《孔雀》里的那一幕戏:

人来人往的小镇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各种摊贩正在道路两旁贩卖蔬菜水果。张静初蹲在一个菜摊前,手里拿着一个鲜红的西红柿,用指甲轻轻划了划薄薄的表皮,突然一扭头,泪如雨下。

《孔雀》上映于2005年,是“第五代导演”代表人物之一的顾长卫执导的处女作。

影片以弟弟的回忆为总线,采用了三段式的平行结构,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北方小城市安阳的一个五口中的三个孩子(姐姐高卫红—张静初 饰、哥哥高卫国—冯瓅 饰、弟弟高卫强—吕聿来 饰)的各自故事出发,将三人的命运独立成段又彼此衔接,展现了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所共有的青春、梦想、彷徨和最终归于沉寂。

凭借出色的镜头调度和色彩美学应用,顾长卫凭借该片先后斩获了第55届柏林电影节评委会大奖上-金熊奖提名(影片作为获奖方斩获银熊奖)、第二十五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提名、第六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导演等多项大奖/提名。

主演张静初也凭借此片一举成名,凭借对影片人物性格的深刻表现和独特诠释,捧回了第十四届上海影评人奖最佳女演员等奖杯,彻底奠定了自己文艺片女神的地位。

关于这部电影,很多人对其第一印象就是现实主义之作,但在某次采访中,张静初表示,“《孔雀》只不过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外壳,却有着表现主义的内核”。表现主义,这四个字即揭示了导演在影片中的所代表的最高立场:那就是并没有过于刻意地执着于展现那个年代的现实,而是注重去表现一代人印象中对那个年代所持有的总体感受。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在观影后表示如果将其归为一部现实主义之作的话,《孔雀》缺乏那个年代的学院派现实主义之作诸如《阳光灿烂的日子》《梦想照进现实》等对社会大背景的关注,因此也就难以让人产生一以贯之的沉痛之感。但摄影师出身的顾长卫很聪明地选择了自己擅长的那部分,凭借自己超人镜头表现力,“让影片不仅重现了一个时代的轮廓面貌,更有对生活细节的精细雕琢,使得影片具有一定的怀旧色彩,为影片奠定了感伤凄美的感情基调”。

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末,正是国家和社会的转型期,是充满变化和动荡的时代。这种转型,意味着社会秩序的重构。当时的社会百废待兴,曾一度停滞的历史仿佛猛然间从时空长河里的困盹里醒了过来,开足了马力向前飞奔,好追上在这些年间落下的差距。于是在飞迅发展的大环境下,习惯了曾经的生活方式的人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失格状态。

自由和禁锢彼此缠绕,互相矛盾却又和谐共生,也因此给一个又一个家庭和个人的命运蒙上了悲剧色彩。这是那个时代普遍的大环境,也是人们无能为力打破的时代咒语。

卫红是一名面容清丽、追求自由的女青年。在一次目睹了降落伞降落时的绚烂和自在之后,她树立了自己想要成为一名伞兵的梦想,为了能够顺利报名入伍,她还偷偷拿走了母亲藏起来的钱,买了好酒想去送给那个让自己一见倾心的高大威武的男伞兵。但当她到了院子里时,却发现自己的计划已经被人捷足先登,那个原本可能属于她的入伍名额也没了。

入伍那天,街上到处都是欢送的人们。卫红站在人群里冷眼旁观,仿佛自己彻底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那些欢呼声不是为她而起的,也没有她热情参与的一部分。梦想破裂的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靠在窗台上看书,偶尔抬头看一会窗外自由又遥远的蓝天,然后陷入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沉思。

导演将镜头从侧面推进,越过卫红聚焦于窗外,隐晦又直白地展示着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年轻人试图追逐自己的梦想,却遭遇着种种“理所当然”的挫折,被家庭、社会等身份困锢,难以挣脱,也无从打破。

卫红的为理想破灭而绝食的计划失败了。家人们冲进房间,强行给她喂了饭。她慢慢振作了起来,还给自己用布做了一顶蓝色的降落伞,在闲的时候会骑着自行车出去在街上飞驰,蓝色的降落伞随风鼓起,在身后招摇翻飞,牵在她身后,就像带着她从天空降落一样。在想象中,卫红实现了自己的伞兵梦。

可她的梦很快被母亲亲手戳破了。出门买菜的目前看着疯疯癫癫的女儿和两边指指点点的人群,难堪地冲上去拽住了降落伞,用力一扯,两人都被惯性拽落倒地,和那个年代无数跌倒的人如出一辙,一样的难堪,又一样的让人感同身受。

有人将《孔雀》喻为“新世纪第一部厚重的平民史诗”。影片中展现的做西红柿酱、压蜂窝煤、用黄泥制作皮蛋、做眼保健操的片段,和充斥镜头木头门框、二八大杠、木头镜框等画面元素,都强烈地烘托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社会生活图景,带有鲜明的时代印记。而最为出彩的是导演所选取的表现电影主题的意象,将梦想与现实间的冲突、追求与妥协间的矛盾用一种理想化、诗化的形式进行了表达。

卫红的蓝色降落伞,是她对理想(成为一名伞兵)的追逐的彰显;哥哥卫国站在一群穿着灰扑扑工人服里拿着的那枝色彩明艳的向日葵,是他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弟弟卫强藏起来的裸体画,是他性意识觉醒的自由的体现。影片目前在豆瓣的评分为8.0,打出评分的只有不到一万人,75%以上都给了四星以上的评价,算是一部小众但值得一看的冷门佳片。

对于这类题材的电影,向来有着很多解读角度和借鉴意义。比较有争议的一点是,影片为了突出意向所展出来的情节都过于刻意甚至虚假,诸如现实生活中鲜少卫红、卫国这样性格极端、行事张扬的人。但,当我们摆脱绝对的真实,再回过头去追忆那段渐渐远去的历史时,它们所成就的象征符号在灰扑扑的年代和回忆里也就显得愈加熠熠生辉。

影片中,三兄妹都有着各自不幸又幸运的结局。他们曾在时代的飞快前行中姿态难堪地挣扎过,也在追逐梦想和自由的路上跌倒过也爬起过,最终慢慢归于沉寂,无所谓好与不好,总归是到底向时代和社会做了一定的妥协,然后逐渐成为时光洪流中那个渐渐湮没的人。

卫红在多年后的街头重遇了那个惊艳了她的整个青春的伞兵,却被一脸胡子拉碴的男人问“您贵姓”。她笑着转身,跟弟弟一起蹲下身子买菜,指甲轻轻划过西红柿,突然扭头痛哭,大概是因为终于懂得了生命是如此鲜活又丰满,却终究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膜覆盖,脆弱到面对命运的裹挟也毫无抵挡之力吧。

然而就算生命脆弱无力,我们也总能够依靠永不退息的希望而继续前行。正像一年的最后,三个兄妹、三对家庭去动物园里看孔雀,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孔雀开屏的艳丽,然而当他们失望地离开之后,孔雀突然颤了颤尾翼,倏然开屏。命运和时代总是让我们的生活蒙上灰扑扑的无力和无奈,但我们总是能够凭借那一簇微弱的希望之光踽踽前行,毕竟,青春无处返还,但希望总会长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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