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後因出版社倩人所編索引訛誤較多,沈津先生又與大陸赴美訪問學者嚴佐之、谷輝之、劉薔、張麗娟合作,在新增入清刻本、稿本、鈔本、活字本、套印本版畫(不含方誌),並對宋元明部分作了修訂補充後,2011年易名《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志》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重版。150萬字的皇皇鉅著——《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以下簡稱《哈佛書志》),是先生耗時兩年時間完成的善本書志,累計包括1450種宋元明刻,1999年由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

沈津先生,1945年生於天津,安徽合肥人。1966年畢業於武漢大學圖書館學系。在上海圖書館任職後,始追隨顧廷龍先生研習圖書流略之學,潘景鄭、瞿鳳起二位先生襄助之。顧老鼎鼎大名,毋庸贅言;潘先生則是章太炎和吳梅的弟子,精深於版本目錄外,詩詞曲賦也自成一家;瞿先生更是清末四大藏書家之一鐵琴銅劍樓的後人,對於版本尤其是宋元本也是頗具隻眼的大家。三位老師的學問之大都是學界公認的,尤爲重要的是,他們的實踐經驗也都是書本上所不載的。人們常說十年磨一劍,而能夠追隨顧老杖履三十年,於沈津先生而言,真可謂三十年制一器。誠如先生所坦言,他大約是六十年代初期至八十年代後期中國圖書館學界中最幸運的人之一了。

1986年2月至1987年10月,沈津先生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做圖書館學研究。1988年獲研究館員職稱,成爲當時中國圖書館學界最年輕的研究館員。歷任中國圖書館學會第三屆理事、學術委員會委員、古籍版本分委員會副主任、上海圖書館特藏部主任、上海市第七屆政協委員。1990年起任職於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1992年則再度赴美,爲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學社訪問學者,繼而經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教授和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學社社長杜維明教授等多位國際級大師的聯合舉薦,擔任了長達十六年的哈佛燕京圖書館善本室主任。2011年2月榮休歸國,先後被中山大學圖書館和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延聘爲特聘教授。

古籍版本學專家沈津:浮生願向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

本文出處:《口述史視閾下的古籍版本鑑定研究》,趙宣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10月版

盤桓書林五十載,先生一生經眼的善本書在兩萬種以上,撰有約三千多篇、四百多萬字的善本書志,已出版的專業論著總量更達到八百萬字之巨。主要著作有《書城挹翠錄》(1996)、《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辭書版,1999)、《翁方綱年譜》(2002)、《顧廷龍年譜》(2004)、《中國珍稀古籍善本書錄》(2006)、《書韻悠悠一脈香》(2006)、《書城風弦錄:沈津學術筆記》(2006)、《老蠹魚讀書隨筆》(2009)、《書叢老蠹魚》(2011)等。另編有《中國大陸古籍存藏概況》(2002)、《翁方綱題跋手札集錄》(2002)、《顧廷龍書題留影》(2004)、《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彙刊》(廣西師大版,2011)等。可以說,用“學富五車、著作等身、名滿學界”這十二個字來概況先生半個世紀的學術生涯是恰如其分的。

有鑑於此,在採訪前期我們已經拜讀了先生有代表性的專著和論文,並臚列了頗爲詳盡的採訪提綱,但即便如此,心裏還是惴惴不安的,是先生的儒雅和隨和一下子拉近了與我們的距離。剛剛從美國國會圖書館訪書歸來的先生,首先介紹了此次爲國會圖書館新善本和《永樂大典》所撰的4500字的評估報告的內容,並饒有興致地講述了國會圖書館令人歎爲觀止的善本書庫、未編善本書庫、日本書庫、法律書庫和中文書庫之概況。曾前後四次應邀赴國會圖書館踏訪緗帙的先生,埋首庫房的時間累計已接近五十天!我們可以想象,坐擁哈佛燕京圖書館善本庫的那十八年,先生又批閱了多少部古籍善本啊!

古籍版本學專家沈津:浮生願向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

沈津

“哈佛模式”的善本書志撰寫,是我們項目研究訪談的重點之一。150萬字的皇皇鉅著——《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志》(以下簡稱《哈佛書志》),是先生耗時兩年時間完成的善本書志,累計包括1450種宋元明刻,1999年由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哈佛書志》面世後,有鑑於哈佛燕京圖書館在整理、開發館藏中國古籍的運思與運作方面,所具有的高起點和持續發展的特點,旋被大陸學術界譽之爲“哈佛模式”,而該志的出版無疑是“哈佛模式”的關鍵:《哈佛書志》的編撰過程本身就體現了“哈佛模式”運作的成功;而正因其成功,“哈佛模式”才凸現“高起點和持續發展”的實際意義。

後因出版社倩人所編索引訛誤較多,沈津先生又與大陸赴美訪問學者嚴佐之、谷輝之、劉薔、張麗娟合作,在新增入清刻本、稿本、鈔本、活字本、套印本版畫(不含方誌),並對宋元明部分作了修訂補充後,2011年易名《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志》由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重版。其實,當初吳文津館長僅僅是要求他寫一部類似於《中國善本書提要》的書志,而先生則認爲,書志不能僅僅是館藏卡片內容的放大,而傷害了藏書志“開聚書之門徑”和“標讀書之脈絡”的功能要義。所以,先生不僅超越了吳文津館長的要求,而且還通過與哈佛燕京館藏古籍的審校比對,發現了《中國善本書提要》一書中引文內容的諸多錯漏之處。

2013年,六大冊四百萬字、囊括了3098種善本的《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志》甫一面世,即榮獲了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頒發的第三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圖書獎。此後,嚴佐之教授提煉推廣的“哈佛模式”不僅在學術界聲名鵲起,而且以編寫善本藏書志爲先導和基礎的項目籌劃,以及以館長統籌、經費穩定、人才引進爲結構的項目運作方式,切切實實地爲那些計劃或正在編纂館藏善本書志的圖書館提供了一種可資參考借鑑的方法和樣本。

古籍版本學專家沈津:浮生願向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

《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書志》

衆所周知,在歐美地區,美國國會圖書館所收藏的中國古籍最多,而哈佛燕京圖書館自1928年創辦後經過八十多年的蒐集,無論古籍收藏的數量還是善本書的質量,都是足以和國會圖書館相頡頏的。追溯其中文古籍收藏,乃是由哈佛燕京學社提供採購經費,當年從中國北平、上海大量採購的,當然也包括20世紀40年代“二戰”以後,日本成爲戰敗國後流散出來的很多圖書。裘開明先生作爲哈佛燕京圖書館第一任館長,曾親自或委託專人到日本廣泛收集中國古書,這就不僅豐富了哈佛燕京館藏,而且其中還有很多是中國大陸所沒有的。

美國國會圖書館在20世紀50年代曾經出版過自己的善本書志,那是王重民先生在20世紀40年代到美國做訪問時留下來花了幾年時間做出來的,後來又經過袁同禮先生的加工,著錄775部善本,共十萬字;王重民先生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也做過一個善本書志,收書1100部左右,約八萬字,其中大量的是明刻本,也有的是中國大陸所沒有的。遺憾的是,一段時間以來,大多數圖書館的館藏漢籍概況僅能提供簡單的卡片目錄檢索,而且大都沿用舊編目錄,收書未及齊全且著錄不合規範;而20世紀90年代初,由美國研究圖書館組織(RESEARCH LIBRARY GROUP)支援的《中國古籍善本國際聯合目錄》,頗類似於中國大陸的《全國古籍普查登記目錄》,隱患在於各館編者的業務素質、敬業精神參差不齊,客觀條件各不相同,即使體例再好也難以貫徹一致。

沈津先生認爲,一部古籍出版後,經過幾百年或上千年,經過無數的自然災害、兵燹或人爲的政治因素,能保存至今,實屬不易。今人撰寫善本書志,不僅要將羣書部次甲乙、條別異同、推闡大義、疏通倫類,更應辨章學術、考鏡源流,乃至搜討佚亡,而備後人徵考。所以應在前人的基礎上,切實繼承藏書志目錄體裁的原創精神,用規定的範式詳備、客觀地揭示圖書的形式和內容特徵,而不僅僅是一張張不經過目驗鑑定的卡片的放大,這樣的書志纔會對讀者更加適用。因此,《哈佛書志》是將書名、卷數、行款、板框、題名、序跋先作揭示,再著錄作者簡歷、各卷內容、撰著緣由及序跋、版本依據、全書特點,甚至諱字、刻工、寫工、繪工、印工、出版者、其他館藏、收藏鈐記等,儘可能地將這些信息一一記錄,供研究者參考利用。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在切切實實摸清館藏“家底”,並編出鑑定正確、著錄規範、資訊詳備的書目後,一旦時機成熟,聯合目錄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在沈津先生看來,哈佛燕京收藏的文獻,雖然是在北美地區的一所私立大學的圖書館裏,雖然流落到美東地區,但只是收藏地不同而已,本質上它仍是“公器”。對於在海外圖書館工作的中國人來說,將收藏在美國的一些難得的真本影印出來是一種形式的迴歸中國大陸,而通過“善本書志”這種方式揭示其內容,則是另外一種方式的迴歸。正是秉持了“學術乃天下之公器”之理念,歷時十八年的探跡尋幽,先生爲撰寫《哈佛書志》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

環顧寰宇之內的善本書志編纂工作,近年來,北美地區收藏中文古籍較多的美國國會圖書館、普林斯頓大學葛思德東方圖書館、華盛頓大學遠東圖書館、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和加拿大多倫多大學東亞圖書館等都先後編纂出版了各自的善本書志;2002年,中華書局則出版了田濤主編的《法蘭西學院漢學研究所藏漢籍善本書目提要》;在港臺地區,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香港大學馮平山圖書館也都出版了館藏善本書志,而臺灣地區收藏古籍善本最多的“國家圖書館”,則於2000年出齊了館藏善本書志。然而,目前國內較大的公共圖書館,包括大學館、研究所在內,只有蘇州市圖書館和武漢市圖書館出版了古籍善本書志或提要,但也只分別完成了經史和經部而已。

古籍版本學專家沈津:浮生願向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

《法蘭西學院漢學研究所藏漢籍善本書目提要》

版本鑑定的實踐經驗,是項目研究訪談的另一重點。版本鑑定是一門學問,掌握它的訣竅,無非就是實踐。《文心雕龍·知音》有云:“觀千劍然後識器,操千曲然後曉聲”,沈津先生強調,懂一點中國書史的源流,瞭解各種版本鑑定的知識還遠遠不夠,至於某些本本上的人云亦云、十人一面,則很難看出作者的真知,即使經驗也甚少體現。如有幸在藏有豐厚資源的重要圖書館的善本部、特藏組、歷史文獻部工作,數十年如一日,經眼數千部乃至更多,再加上“高手”的指點,日積月累,閱歷自然豐富,經驗和教訓也都會使人成長。事實上,顧廷龍先生就是一貫堅信實踐出真知的,而沈津先生追隨起潛師三十年所積累的實踐經驗,我們相信也一定是在大學圖書館學系的課堂和書本上根本學不到的。

沈津先生以某省館藏《太學新增合璧連珠聲律萬卷菁華》的版本鑑定爲例。該書十函一百冊。海內外僅存八十三冊,某省館藏八十冊,北京市文物局藏兩冊,國家圖書館藏一冊。該書前集共一百二十門、六十卷,宋李昭玘輯,爲天文、地理、君道、治道、人品之屬;後集一百七十六門,八十卷,宋李似之輯,爲職官、經籍、禮樂、兵戎、衣服、儀衛、器用、食貨、技藝、祥瑞、物類之屬。前後集皆各分子目,每目列名君事鑑、名臣事鑑、聖賢事鑑、羣書事鑑、諸史事鑑等。全套現存一百一十六卷。半頁十五行、行二十至二十一字不等,小字單行。細黑口,四周單邊,雙魚尾,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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