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與生俱來,毫無理由的自信。在平時的工作學習中,只要是我喜歡,我就知道我一定可以。我曾經一次次的問自己:我憑什麼自信?爲什麼?

童年的往事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剛剛上學那會兒,有過一次被爸爸用腳踢破皮的經歷,這也是我記憶中唯一的一次挨爸爸揍。

那一日,媽媽上外婆家去了。我與幾個夥伴們在秋仙家香泡樹底下寫作業,我記得很清楚,作業是在寫毛主席三個字,每字一頁稿紙。爸爸過來一看,非常嚴厲地跟我說:”席字這些對,這些錯,馬上擦掉重寫,等我從義駕山回來檢查!”我聞言摸不到北,前面的對,後面的錯,我怎麼看看都一樣呢。好吧,你讓我重寫,我就重寫,於是我又寫了一遍。

爸爸回來了,一看我的作業,一下把我打倒在地上,用他穿着皮鞋的腳踢了我的屁股一下,又作勢要把我扔到旁邊抽水的渠道里,我當時就嚇傻了。

多年後,我才明白那天爸爸爲什麼打我?因爲我把前面的“席”字規規矩矩地寫上了,後面的因爲已經會了就不看書本直接寫,都寫成了“本來是一個廣,廣字一撇到右邊了”,雖然工整,但錯誤明顯。

爸爸沒有指明我錯在哪裏,以致於後面我重寫後還是連連出錯。一直被爸爸視如掌上明珠的我,因爲我的粗心大意,被爸爸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捱了爸爸的這次打後,我不敢再掉以輕心,一個月後,我馬上進入了狀態,在同學中脫穎而出,在小學階段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在村裏人眼裏,他這個女兒給爸爸爭來了許多的面子。

老師的肯定,同學們的羨慕,爸媽的欣喜,是我自信的緣由。

童年的記憶中,還有一次爸爸跟我承認錯誤的經歷,這也同時助長了我骨子裏死不認輸的傲氣。記不起到底是不是在我三年級的時候,爸爸的沙場,撈沙的小船需要修理,爸爸買來了鐵釘,木板等工具,讓修船的師傅早出晚歸地趕着修理。

那天,爸爸看見我拿着鐵釘在泥地上玩釘釘子的遊戲,一把搶過我手中的釘子說了句:“真不懂事,知不知道這釘子要一毛錢?”我辯解道:“是我在操場上撿的。”“那你怎麼不再去撿幾個?”爸爸說完這句,頭也不回地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那哭泣。再去撿一個,讓我去哪撿?要是還有,那我早就撿了,還等這會再去撿?我無法證明我的清白,只能不停地哭泣。

爸爸回來,見我晚飯也不喫,還在哭泣。望着我哭腫的眼睛,想想或許真的是冤枉了。他就跟我說:“父母說錯話的時候,也是有的,是你撿來的就好,爸爸錯怪你了。”好強的爸爸碰到同樣剛烈的女兒,也顯然只有認錯這事纔算過去。爸爸說他說錯了,證明他相信我不是拿了家裏的鐵釘,我釋然了!

很多年後,我終於破譯了當時爸爸的疑慮,學校的操場,同時也是裝卸貨物的貨場,停車場,來往車輛的馬路,任何進出義駕山的東西都有掉在操場的可能。至於可不可以這麼巧:爸爸修船買了鐵釘,掉在操場,被我撿到了!不管它湊巧的可能性大不大,確實被我碰到了。至於洗不洗的清,有些事情永遠無法洗清。相信的不管怎樣都可以相信,不相信不管你怎麼解釋永遠不會相信,這也是我到現在爲止,不輕易向人解釋的原因。

如果愛我,怎麼可能不相信我?

如果相信我,再不可能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相信我,明明知道有可能,也可以說不相信!

既然不相信,我何必解釋!

正因爲爸爸愛我,所以他相信我!

你喜歡我,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你相信我,我肯定值得你相信。

麻雀的自信就這麼一天天培養起來了!

在我二十八歲那年,大我二十四歲的父親,因爲心肌梗塞,冤死在看守所裏。(因爲爸爸是村長,涉嫌受賄2萬,刑拘在那裏。)我的父親不明不白,沒有一句囑託,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無法言喻的切膚之痛。

從今往後,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像父親那樣的愛我,無論是可能不可能,義無反顧的相信;無論我犯了多麼大的錯,只有父親會無條件的接受我造成的任何苦果;無論我犯了多大的錯,丟了多大的人,只有父親還會一如既往、無怨無悔的愛我。

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原諒我犯錯!

我若犯錯,再沒有人爲我收拾殘局!

再也沒有人能像父親那樣的愛我------

我哭泣,我傷心欲絕,無法言喻,無人能體會!

我憤恨,恨所有相關的這些事,恨所有的這些人!

我冤啊,我有冤卻不知道該找誰報仇!

於是在爸爸死後的多少個夜晚,睡夢中的我有着百般武藝,打完這個打那個,所有疑似有關的人,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所有不解的冤屈,都有人在我夢中解釋坦白;多少個白天,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只要電視上有看見貌似公安的人在打入,我就莫名的氣憤,想狠狠地回揍,不管誰對誰錯,因爲我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有沒有被捱過打?我恨他們打人!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慢慢解開了我心頭的憤恨:義駕山的叔叔嬸嬸們,見了我難掩親暱,“媽媽還好吧?”也可以是那樣親切的;小弟家來來往往公檢法的那些客人,甚至可以是討人喜歡的,可是我該怎麼解釋:年富力強的爸爸,怎麼會無緣無故拋下我們?

媽媽的一席話,解開了我的心結:爸爸的一生極其坎坷,文化大革命,四清運動,割資本主義尾巴,爸爸一次都沒逃脫過,往往是今天爸爸在臺上演上老虎凳都寧死不屈,第二天爸爸莫名其妙被抓,過些天莫名其妙被放,鄧小平爺爺有三起三落,爸爸也有三起三落,只不過爸爸沒有逃過那一次的落。---是宿命!

心靈的創傷慢慢療愈,“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悲哀,依舊揮之不去,好在我還有媽媽,可以安慰------

如果你足夠年歲,如果你足夠“義烏”,如果你恰好問我:“你是哪裏人?”我會笑眯眯地告訴你:“我是義駕山人,趙榮奎的女兒,現在嫁在趙宅。”

請你原諒,這裏面有我小小的私心:爸爸的清白我無法洗清,也無從說起,但我願意以女兒的名義,讓你看看趙榮奎的女兒是怎麼樣的,以此類推,我的爸爸就是怎麼樣的!

我是趙榮奎的女兒,如果可以,來生我還想做他的女兒!!!

作者簡介

作者:趙香玲 | 小名麻雀,筆名相鄰,浙江義烏人,文學愛好者,浙江蓓蕾布藝設計師,崇尚用詩一般的境界,描繪平凡生活中的美好,立志做一名商場中的詩人,謳歌屬於他們的喜怒悲愁!

查看原文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