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山的話，像刀子一般劃過羅玲玉的心頭，讓她覺得好像被一股濃重的寒氣籠罩着。面對一臉愕然的吳言，她知道，那個埋藏十幾年的祕密，如今怕是再也捂不住了。

“媽，到底怎麼回事？”吳言眼裏噙着淚花，臉色蒼白而又焦急，她抓住羅玲玉的胳膊，使勁搖晃着。

“小言，你聽我說……”羅玲玉嘆着氣，用一種平靜得讓自己都詫異的語氣，爲吳言講述她身世的始末。

天空隱隱響起細碎轟鳴的雷聲，隨後便是噼裏啪啦的雨聲。門外的雨絲，被風裹挾着打溼了沾滿油污的地面。

羅玲玉說，她與吳青山結婚兩年都未懷孕，去醫院檢查時被告知吳青山一切正常，而羅玲玉無法生育。盼着抱孫子的吳根生就安排吳青山與羅玲玉去領養一個孩子，但礙於情面，這個領養的孩子還要在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他們親生的。因而，爲了讓這一切都順理成章，羅玲玉跟着吳青山在外面住了一年多，才抱回一個孩子。只是，天不遂人願，吳根生多方斡旋，也未能領到一個男孩，沒法了才抱回一個剛出生的女娃，她就是吳言。

當然，這是一個祕密，除了吳根生夫婦以及吳青山與羅玲玉之外，沒有第五個人知曉。吳老太太歸西之後，知曉這個祕密的人就又少了一個。

起初，吳青山沒覺得領養一個孩子有什麼不得勁的，但是眼見吳言長大，神情模樣沒有一點像自己的，再加上左鄰右舍的男人，無論追生幾胎，好歹也能領個帶把兒的小子，在吳家巷子裏晃盪。唯獨自己，偏偏有一個不是自己親生骨肉的女兒，還得閉嚴嘴，將那些讓自己撓心燒肝的祕密爛在肚子裏。

這日子過得太他媽的憋屈了！吳青山的心底，似乎有個聲音，不斷纏繞着他。

漸漸的，吳青山便開始對羅玲玉母女愛搭不理，橫眉豎眼，然後就是藉故不回家，直到幾年後，他領着趙美珍和吳多寶進了吳家的門。

門外的雨，漸漸止息。稀疏的雨滴，從屋檐上落下，發出若有若無的噼啪聲響。

靜謐而稠密的空氣裏，羅玲玉長長吁了口氣，像是溺在水底的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一般。

呆坐着的吳言，腦袋裏嗡嗡作響。她使勁晃着腦袋，想要從這噩夢裏醒來，卻發現眼前的一切貨真價實。真實到她不知道該去如何面對這令人殘酷的真相，真實到她又無法逃避，又無處逃避。

“這樣的事兒，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恍若從夢境中醒來的吳言，紅着眼睛朝羅玲玉吼着。

“我原本想着，等你再大點再說這事兒，誰知道……”羅玲玉雙手掩面，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之後她的雙肩不停抖動，掩面的手，越來越像兩條剛上岸的溼漉漉的魚。

倚靠在椅子上的吳言哭了。起初，她的聲音像秋日裏掉了隊的孤雁的悲鳴，之後，她的悲泣變成了嚎啕。吳言覺得此時的自己，像一個孤獨的人，在茫茫無際的雪原艱難跋涉。可，無論她怎樣努力，她都似乎在原地打轉，陪伴她的除了漫長孤寂的冷，扯絮一般的雪，以及肆意呼嘯的寒風。

她覺得她的存在，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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