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Stacy 奇遇電影

幾番周折，《兩隻老虎》終於趕在年尾來到。

嚴格走質、一年限量一部的葛優葛大爺，加上院線國產喜劇空缺好一陣了，這都讓人對這部新片抱有極大的期待，看看這一次他葫蘆裏又賣什麼藥。

看過點映後，可以劇透一下，這是一出耐人尋味的高級黑色喜劇，沒靠媚俗、也不靠惡趣味、不打情色擦邊球。

故事看似簡單。

一個落魄大齡青年，走投無路之際，綁架一個老年富豪，既而發生了一系列有趣的事情。

索要贖金的綁架者，反過頭來，被「脅迫」着完成被綁者的三個心願。

而這三個心願，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用錢買不到。

喬杉飾演的綁架者餘凱旋，與葛優飾演的被綁者張成功，一個是當代迷惘年輕人，一個是包漿得油光滑溜的老社會人兒。

組合很新鮮，都期待他倆能擦槍走火。

實際上，李非的野心並不止於此，他想做的，是超乎「黑色喜劇」，讓它更有內涵。

導演李非是圈內公認的才子，姜文的《邪不壓正》、王小帥的《闖入者》都有他的身影，後者更是入圍了多個影展的最佳原創劇本。

而在去年，他作爲導演的處女作《命運速遞》得以在國內公映，你能從中辨認出他的迷影情結和風格趣味：

非線性敘事，昆汀、科恩兄弟般的黑色風格，一目瞭然。

但這一次，《兩隻老虎》雖然還是黑色幽默，但卻多了很多觸抵人心的柔情戲。

久未露面的趙薇擔任監製。

近期大熱的綜藝《演員請就位》中，讓我們重新認識了「導演趙薇」，她所執導的兩部備受好評的短片《面具》和《祕方》，也正是出自李非之手。

「趙薇導演+李非編劇」，陳凱歌說，趙薇是充滿巾幗英雄氣概的女漢子，而李少紅看到的卻是趙薇情感細膩的一面。

李非與趙薇組合，產生化學效應的一體兩面。

讓你哭出來的黑色喜劇

《兩隻老虎》一開篇，就玩了一出典型的黑色幽默戲碼。

在一個幽閉的空間裏，葛優飾演的被綁者與喬杉飾演的綁架者喬杉對戲，充滿舞臺劇風格，上演「昆汀式」的嘴炮戲，臺詞縝密。

葛優與喬杉的表演相輔相成，是真真正正的雙男主戲，不存在外界所爭議的番位說。

受限於空間的黑色戲碼，極難呈現。稍不注意，就會漏洞百出。

當「嘴炮」的被綁者，成功說服綁架者通過完成三件事來取得贖金時，好戲纔剛剛開始。

看過《面具》《祕方》兩部短片的觀衆都知道，「戲中戲」情節是貫穿其中，最讓人拍案叫絕的部分。演員轉導演的趙薇，似乎對這種戲碼謎一般的着迷。

在《兩隻老虎》中，她所飾演的女演員周原，也上演了令人動容的「戲中戲」。

怎麼都不入戲的周原，在聽了餘凱旋一番關於張成功的話後，回到片場的神情，與第一遍拍戲的感覺，判若兩人。

周原扮演的角色叫初九，上演的是如同羅密歐與朱麗葉分離的情節，不忍心下手的初九反被戀人所殺，重新回到片場的周原，像是一邊宣泄着她的情感遭遇，一邊念出大段關於愛的瘋魔的臺詞。

周原與富豪張成功的故事，並沒有直白的告訴觀衆，卻讓我們從這段動容的「戲中戲」表演裏，明白了所有。

有人說，趙薇對着鏡頭念臺詞，有種時光雕刻的味道，這也是《兩隻老虎》最動人的地方，以極簡手法表達情感，點到爲止，剋制且真摯，不流於雞湯。

兩隻老虎都是誰？

看到片名，相信大部分觀衆會好奇，兩隻老虎到底是誰？

《兩隻老虎》裏兩個主人公，餘凱旋和張成功，都屬虎，年齡差兩輪。

李非曾在採訪說，在他心中有兩隻老虎，一隻悲觀，一隻樂觀，時常打架。

這種有趣的碰撞成了《兩隻老虎》創作源頭，但實際上，餘凱旋和張成功的搭檔，更像是小時候，我們所看的經典動畫《沒頭腦和不高興》。

關於兩隻老虎的指涉，存在一千個哈姆雷特的解讀。但我更願意將兩隻老虎，比作每一對戀人、父子、母子或是友人。

當我們朗朗上口唱着「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的時候，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這首童謠如此殘忍，無法想象老虎殘缺的畫面。

而在《兩隻老虎》中，卻讓我們感受到了「殘缺的老虎」，就像是我們每一個人，總有心靈上的缺失和遺憾。就像是柏拉圖在《會飲篇》中所講的圓球人故事，被劈成兩半的殘缺的人類，互相尋找着另一半。

兩隻老虎，就像是我們的每一段愛情、友情、親情關係中，各有殘缺，互相彌補，互爲鏡像，但懷疑，又使我們互相傷害。

但《兩隻老虎》並不是雞湯式地給我們一個，情感問題的解答。而是用貫穿全篇的一首，耳熟能詳的普希金詩歌《假如生活欺騙了你》，表現出一種對人生釋然的豁達態度，當葛優輕飄飄念出一句「能過則過」的臺詞，足以詮釋一切。

被生活綁架的人

李非曾在一次媒體採訪中說道，「正如今天的我們，好像都被手機綁架了一樣。我們都被某種東西綁架，我就想，可以反綁架嗎？」

於是，《兩隻老虎》中最荒誕的反綁架戲碼上演了。

這一次，他不再玩弄擅長的多線敘事，迴歸到最簡單的框架中，用情感潤色了一切過度巧妙的因果情節，喜劇的色彩不再流於表面，更加具有人情味。

窮困潦倒的餘凱旋開着高級轎車，載着副駕駛上西裝革履的張成功，像極了《綠皮書》裏的黑人鋼琴家與白人司機的模樣。

兩種不同境遇、不同階級的人，由此而產生的喜感，油然而出。

但不同的是，《兩隻老虎》不止於兩人的有趣互動，它更像是在拆解人生，揭開富豪張成功的人生謎題，所以有網友@謀殺遊戲機 會稱，《兩隻老虎》更像是《公民凱恩》，「公民張成功」讓我們在探祕他心底的玫瑰花蕾。

富豪張成功，本應該人如其名，財富讓他擁有了一切，看似什麼都很圓滿。但他讓餘凱旋做的三件事，卻是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三大情感，愛情、友情、親情。

因爲懷疑而逃離的愛情，因爲自私而損害的友情，因爲離世而無法靠近的親情，一切內疚與負罪感，讓一個看似什麼都不缺的人，一無所有，財富怎麼也填不滿個人的空虛與寂寞。

在這三段情感故事中，趙薇、範偉、閆妮飾演的角色分別帶領觀衆，走進張成功，三人在各自表演的段落，拿捏到位。

前文已經提到，趙薇在片中的大段臺詞，讓我們看到每個人戀愛時的影子。兩人在互相懷疑中，猜忌、限制到傷害彼此，呈現了現實戀愛關係破裂，最常見的一種情況。

而到了範偉飾演的老戰友段落，更是讓我們看到多年以後，老年友情的感人。努力想要彌補過去的張成功，反被老戰友「上了一課」。

年少輕狂留下的怨恨，終會隨時間釋然，兩人對白極簡，但卻恰到好處，惹人淚目。

影片有一幕，餘凱旋追溯到張成功的老家，導演像是對自身小鎮青年身份的一種隱射。

李非說，他藉着電影，向逝去的父親，說了一聲再見。

這時候，《兩隻老虎》的故事不單是在說富豪的故事，它像是在指涉每一個迷失在城市紙醉金迷、物慾橫流世界的小鎮青年。

觀衆跟着餘凱旋一起，在這趟幫助張成功完成心願的旅程中，明白了在人生路上，我們最不應該丟失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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