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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霞

爱情即便被每代人写上千遍万遍也无法穷尽,我们每个人的“浪漫主义”似乎在年少时就开始从读到的、听到的、看到的爱情故事中吸足了营养。

爱情遍布人间,可爱情从不会在某个人身上慷慨,而是带着骄傲的神情、施舍般地对乞求多要一点的人说:好了,就这些了。

蒲宁的《轻轻的呼吸》(又译《呼气如兰》,收入《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中,少女奥莉娅“轻轻的呼吸”让人记忆深刻。一直记得小说结尾奥莉娅和她同伴的那句对话:女人的美“你知道主要的是什么吗?是轻轻的呼吸!我就是这样,你听听我怎么呼吸——对吗?”这句话动人不在于她说的多对,而在于少女奥莉娅对成熟之美的模仿和模仿之中少女的天真。

少女奥莉娅自以为成熟了,因为在中学里没有谁比她更美,她“绰约的风姿,灵活的举动,明亮的眼睛”是“一小时一小时地长大成熟起来”。所有的人都会爱上这个少女绽放的生命。她甚至体验了性爱,和一个爸爸的朋友,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因为那天她同样沉浸在生命初次绽放的幸福和憧憬中。她还对一位哥萨克军官说过嫁给他之类的话,可是在送别这个军官时,她似乎觉得那就像发烧的青春说的胡话,然后在站台,她给他看了记下那一次懵懂爱欲的日记。于是,枪声响起,奥莉娅死在哥萨克军官的情杀中。

很长时间,时常想象奥莉娅向同伴做那个“轻轻的呼吸”的神态和动作。“哦,美好的生命,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饱满、洋溢的美,但她初次绽放就结束了”。这就是爱情的生命:和墓碑埋葬在一起的年轻和美。

从这个最初的爱情,我们去走近盖茨比、爱玛、安娜·卡列尼娜热烈的爱情。这几个逐爱的人都乘着爱情的翅膀离去了,如同飞蛾扑火。还有什么比《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爱情那样具有海洋上的风一样的狂想和野心,也没有比《包法利夫人》中的爱情那样具有法国外省生活虚伪的浪漫和残酷,自然也没有比得上《安娜·卡列尼娜》中的爱情那样具有俄罗斯最远的雪那般单纯的热情和高贵的羞耻。

盖茨比是一个爱情的梦想家。他因为年轻时对黛西的爱而永远停留在那里,时间流走了,但他没走。他消失多年,并积累下了巨额财富。但财富不是他的目的,而是他为了和黛西重逢的手段。谁还能承受他这份痴情呢?如今的黛西已婚,生活百无聊赖,而盖茨比尽管听出“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但这改变不了他的追求。这是一场试图用财富打捞过去的野心,这场打捞像飞蛾扑火一般痴想和做梦。盖茨比最后承担了黛西所犯下的罪行,死在他豪华的别墅里,讽刺的是黛西再也没有过问盖茨比的死活,缩回她的生活。

爱玛,她的爱情丧失在“把自己设想成另一个样子的能力”中。处在外省生活中的她设想着巴黎生活的浪漫和丰富,乃至一次和丈夫包法利参加了公爵家的晚宴都引出她无限的遐思。她从来看不到她的生活,一切都被她“设想的生活”充斥,她忙于爱情实则忙于遐想。她躲避她的生活和身边的人去追逐爱情,但最终无法躲避命运的嘲讽。爱玛的美貌、忧郁、在爱情里的希望和绝望,在福楼拜的笔调里都隐含着丝丝嘲讽。连她可怜的死,福楼拜都没放过。

如果爱玛让人读到心情发凉,冷静,那么安娜·卡列尼娜,则让人陷入深刻的自我剖析中。在这里爱情是受赞美的,但建立在灵魂深刻的责难中。小说中“羞耻”这个词,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安娜在丈夫“宽宏大量”的生活中,永远得不到爱情的血肉。于是,有了她和沃伦斯基的爱情,可是安娜因此失去了儿子,也无法得到上层社会的认可。困窘之时,她要的也只有爱情,而一旦只有爱情,爱情似乎无法现身。安娜在各种打击中,永远熄灭了。

“如何让我保有你?”失魂落魄的人问。

“请让我毁灭你。”爱情略作思索,稍一停顿后说,“如此,你的生命就和我的生命等值了。这是我保存你、你保存我的唯一方式。”

责任编辑:马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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