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王路 載於中讀App

夏天到了,略舉一些《全唐詩》中和蚊子有關的篇章。

韋應物曾留心觀察過琥珀裏的一隻蚊子標本。“曾爲老茯神,本是寒松液。蚊蚋落其中,千年猶可覿。(《詠琥珀》)”

喜歡觀察事物的詩人,還有殷堯藩。他閒着沒事,觀察過蜘蛛逮蚊子。“鷹拳擒野雀,蛛網獵飛蚊。(《奉送劉使君王屋山隱居》)”

權德輿也是個科學愛好者,他在一個清靜的早晨,仔細觀察過蚊子的翅膀,發現上邊有一隻醯(xī)雞(蠛蠓miè měng)。“醯雞伺晨駕蚊翼,毫端棘刺分畛域。”《小言》可見權德輿的詩雖然算不上一流,視力絕對是一流的。

詩人皮日休,恐怕是喜歡蚊子的,因爲冬天煎茶的聲音,都能被他想象成蚊子。“松扉欲啓如鳴鶴,石鼎初煎若聚蚊。(《冬曉章上人院》)”

不過,許多詩人認爲蚊子的聲音並不小,甚至有雷聲那麼大。比如韓偓:“不道慘舒無定分,卻憂蚊響又成雷。(《冬至夜作》)”

從地域上看,南方蚊子比北方兇猛。江南蚊子奇多無比。唐朝江南屬於瘴癘之地。範燈說過江南蚊子之多:“江南季夏天,身熱汗如泉。蚊蚋成雷澤,袈裟作水田。(《狀江南》)”

還有王建:“南中三月蚊蚋生,黃昏不聞人語聲。(《荊門行》)”

天下蚊子,厲害的在南方;南方蚊子,厲害的在四川。四川的蚊子二月就開始咬人了,而且還能咬成瘡。白居易:“巴徼炎毒早,二月蚊蟆生。如有膚受譖,久則瘡痏(wěi)成。(《蚊蟆》)”

有次,白居易的朋友要去南方,走之前,白居易拉着他的手鄭重地提醒他,我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啥事呢,就是南方條件不好,蚊子太多。“我說南中事,君應不願聽……蚊蚋經冬活,魚龍欲雨腥。”《送客南遷》

當時還沒有蚊香,驅趕蚊子的方法是用扇子。項斯:“蚊蚋已生團扇急,衣裳未了剪刀忙。(《遙裝夜》)”

人越在失意的時候,越容易被蚊子咬。白居易失意落魄這樣寫:“世上方爲失途客,江頭又作阻風人。魚蝦遇雨腥盈鼻,蚊蚋和煙癢滿身。(《臼口阻風十日》)”

有同樣經驗的人還有元稹。元稹被貶之前,住的地方條件還不錯,有紗窗。但被貶南方之後就不行了,晚上坐在門口涼快涼快,活動一下胳膊腿兒,順便還打算想想風月之事,結果先被蚊子飽飽咬了一頓——“夜來稍清晏,放體階前呼。未飽風月思,已爲蚊蚋圖。(《苦雨》)”

在元稹下放到四川達州前,白居易就提醒過他當地環境很惡劣,“蟲蛇白晝攔官道,蚊蚋黃昏撲郡樓。(《得微之到官後書備知通州之事悵然有感因成四章》)”

真正給蚊子以地位,用一首長詩來寫蚊子的詩人,是吳融。吳融把蚊子寫得很可怕,說它們令人筋斷力枯,整首詩花了260個字。

不過,這都不及楊鸞的28個字有趣,朗朗上口:“白日蒼蠅滿飯盤,夜間蚊子又成團。每到更深人靜後,定來頭上咬楊鸞。(《即事》)”

王傳生摘自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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