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讓大家不得已遠離電影院。

於是,劇集和網大成爲大家打發時間的重要方式。

好在,最近的好劇特別多,甚至9分劇都有好幾部,包括我們之前介紹的幾部9分好劇,都是很值得一看的。

而今天介紹的這部,同樣是一部評分高達9.2分,也是4月開播的新劇中,評價最好的一部美劇。

那就是,於4月14日首播的《美國夫人》,豆瓣評分9.2分,並被hollywood reporter,the verge等多家媒體預測,將作爲大熱競爭者入選艾美獎。

“大魔王”凱特·布蘭切特首度擔綱劇集主演,併兼任執行製片人,又選擇了另一社會政治熱點:女權(凱特監製的第一部澳大利亞電視劇《無界之殤》關注的是難民題材)。

本劇的編劇以及製作人Dahvi Waller代表是《絕望的主婦》和《廣告狂人》,同樣是女性題材及年代戲的好手。

不過有趣的是,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歷史洪流中的女權先鋒,而是70年代的反女權運動派的schlafly。

在首映之前,多家媒體和影視評論人都預測此舉一定會讓劇集在美國政治風雲變幻的當下飽受爭議。

故事就以凱特·布蘭切特飾演的著名反女權運動鬥士Phyllis Schlafly反對《平等權利修正案》實施而展開,橫跨10年與以Rose Bryne飾演的Gloria Steinem爲首的女權運動家們的對抗,以《平等權利修正案》的延期投票而告終。

(兩位主角與各自原型人物)

在切入劇情前,我們先來熟悉幾個專有名詞和數字。

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

一般來說,我們將西方女性平權運動分爲三個發展階段,稱之爲三次浪潮,第一次起於19世紀下半葉, 要求性別包括男女之間的平等, 強調男女在智力上和能力上是沒有區別的。

最重要的一個目標是要爭取政治權利,即女性擁有選舉權。

而第二次婦女解放運動, 是從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開始的,這次運動一直持續到80年代。其基調是要消除兩性差別:它把兩性差別看成在兩性關係中女性附屬於男性的基礎。

波伏娃的《第二性》即產生於這一時期。而《美國夫人》描述的就是這一時期的女權運動。

《平等權利修正案》(簡稱ERA)

ERA在20年代由“全國婦女黨”提出,其主要內容是要求憲法修正案明確規定“全美所有男女都將擁有平等權,全國任何地方都將受此法律約束”,以消除當時婦女在各個方面受到的歧視,消除法律上的性別歸類,讓男女在各個領域享受平等權利。

隨着第二波女權主義的興起,這個修正案終於在1972年3月22日被美國參衆兩院批准通過,但還需要四分之三的州議會批准才能生效。

(1972年era投票通過修訂的州較多,形勢一片大好)

在1977年時,經過努力,終於有35個州承認了修正案。

但是在1980年,情況又急轉直下,受到反墮胎運動的影響,共和黨撤回了對ERA的支持並且反對ERA。

而在這其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便是Phyllis Schlafly。

20世紀70年代

所以,20世紀70年代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女權的呼喚愈演愈烈之時,反女權的論調也甚囂塵上。

20世紀70年代是美國當代史上很獨特的一段時間:在自由主義思潮的影響下,各種社會文化運動粉墨登場:黑人平權、嬉皮士、反越戰和平運動、女性主義思潮,性革命……

(女權主義者們在街頭參加反越戰遊行)

就這樣,70年代的美國進入一個離婚率高速攀升時期,從1970-1984,美國單親母親家庭從550萬增加到990萬。

傳統家庭模式的分崩離析讓保守派們再難坐以待斃,在他們看來,任何削蝕家庭重要性即宗教價值觀(基督教宣揚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秩序)的行爲,都是對美國傳統文化價值觀的顛倒,而缺乏傳統文明支撐的美國社會,將會難以維繫。

反女權運動的主要表現形式,就是反ERA和墮胎。而這兩個,都有Phyllis Schlafly作爲關鍵領導,而《美國夫人》也主要圍繞這兩點展開。

《美國夫人》第一場戲是Schlafly的出場,其實那場是充滿諷刺意味的。身穿星條旗泳衣的她,伴隨着男士們的凝視和打量,在舞臺上爲自己的律師丈夫拉票。

實際上,她受到的性別歧視,處處存在。

華盛頓大學畢業修政治學的高知,被丈夫認爲肯定搞不懂複雜的法律研究。

去會見其他政客,被要求擔任記錄員,只因大家覺得女性應該擅長記錄。

甚至在節目裏憑藉巧舌一戰成名的“反女權”標誌,只因人們並不關注節目的正題其實是關於軍事武器的辯論。

劇中的schlafly並沒有實實在在的anti-feminist標籤,她的團隊叫做stopERA, 姑且可認爲她本人其實至少從表面上是在爲女性考慮問題的。

關於ERA, 她的想法是,這是弱者給自己編造的理由,女人的事業上的失敗,並非性別不平等造就,只因自己不夠努力罷了。在70年代國際政治波雲詭譎的當下,國家應該把重點放在軍事發展上,ERA並不是重點。

概括起來,schlafly一方面曲解和誇張ERA將會給婦女帶來的不利甚至可怕的後果,另一方面又對ERA的政治影響做出一些中肯的分析,從而贏得了各保守羣體對反對ERA行動的支持。

針對已就業的婦女,她指出他們將因ERA可能失去的在工作中所享有的保護性法律;而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Schlafly則強調ERA將迫使她們出去工作,陷入窘境;針對年輕女孩,Schlafly則重點宣傳女性被徵兵的可能性。

她很快組織了自己的團隊,聯盟橫跨多個州,巧妙打出breadgiver to breadwinner 的口號將麪包送給在外工作的男人們以求聯合,接着發行聯盟的刊物擬定發言人,動作一氣呵成,確實是非常出色的組織者。

從一個社會運動的組織協調效率來看,Schlafly的表現毋庸置疑,這也是製作人Dahvi Waller以她爲主角展開故事的原因。

她想要探究,爲何Schlafly在當時能夠得到如此廣泛的支持和擁簇。

因此,她在創作伊始,就不想寫臉譜化的角色,即便這並非一部傳記片。她談到,“我不認爲完美無瑕的英雄以及一無是處的壞人是存在的,觀衆也不會接受。”凱特的表演無疑給Schlafly這樣的“惡角”增添了許多個人特質的魅力。

當她需要種族主義和恐同分子的支持,卻又不贊成她們的立場時,眼神中的複雜性值得細細品味。

直到現在,這一場社會運動還在深遠地影響着美國,時至2020年,幾經周折的ERA仍未獲得通過,保守勢力依舊盤根錯節。

此劇熟練運用了很多暗喻,其中最明顯的便是Schlafly和川普的相似,同樣喜歡誇大事實,處處提到聖經,還同樣把人羣簡單分爲“廢物”和“成功者”。

(Schlafly的保守派言辭始終把聖經中的男女分工秩序奉爲圭臬)

和Schlafly針鋒相對的女權發聲代表們, 也有自己的故事。

Gloria Steinem, 她因長相甜美漂亮,卻被人誤解爲只是一個用來裝點門面,討好議員通過ERA的傀儡。

年輕的時候遠赴英國墮胎的悲痛回憶,成爲了她時常被撕裂的傷口,也讓她急於將墮胎的婦女權益提上臺面,不顧與自由黨兩敗俱傷的可能。

Shirley作爲第一個參加競選的黑人女性,沒有被女權內部成員重視,大家只把她當作傳播渠道,並不在乎她的競選結果。

而她作爲黑人,又被黑人羣體質疑是否只顧女權,而忘了自己的黑人身份。

在這裏很好地點到了第三次女權運動發展的重要理論“交叉性”(intersectionality),即個體所遭受的性別壓迫,往往和其他階級維度交叉一起產生。種族,性別,經濟社會地位等產生的壓迫能夠共同發生作用。

即作爲黑人女性,Shirley所遭受的壓迫是雙重的,這也是爲什麼黑人領袖往往會在女性運動中被忽視。

爲了儘量還原這一真實運動事件,主創們四處搜尋資料,文獻,自傳,新聞,甚至與Schlafly有過深度接觸的女權作家Carol Felsenthal也作爲顧問加入了班底。

在服裝造型選擇上,本劇服裝設計師Bina Daigeler參考了大量70年代的時尚雜誌,如vogue和cosmopolitan等,最終確定了兩派代表們的時尚風格。

(設計師的mood board佔據滿了三面牆)

反女權派如Schlafly多着柔軟質地的羊毛衫和a字裙,色彩柔和清澈,是典型的70年代精英學院派風格。

而女權運動者諸如Steinem則以牛仔褲和tshirt搭配亮相居多,各種大膽新潮的花紋如斑馬,豹紋都常見於她們的身上,加之標誌性的飛行員墨鏡,波西米亞和嬉皮風貌立現。

(背景中的Ms.刊物封面是印度教女神kali,她嘗試在工作,家務以及教育孩子中的繁雜任務中保持平衡)

儘管沒有明顯的政治立場,《美國夫人》所受的政治批評和爭議還是如期而至。女權者們認爲不該拿Schlafly做主角,保守派們則看到了對Schlafly的政治宣傳進行的不實諷刺。

Donald Critchlow,《菲利斯·施拉菲和草根保守主義》一書作者,對電視劇中大量的細節進行了一一辯駁。

如Schlafly的丈夫非常尊重她,二人在婚姻中的關係十分和諧;Schlafly從未穿過低胸的衣服,更何況是比基尼;她是一個溫暖熱情令人如沐春風的人,並非在電視裏展示的如此強詞奪理。

但這是一部非常有啓示意義的作品,是一場規模龐大的覆盤,人們必須搞清楚Schlafly是怎麼利用焦慮,又或者是她的個人魅力搞定了一大幫家庭婦女,因爲關於ERA的爭議在今天的美國依然存在。

就像女權和酷兒理論研究者Judith butler提出的性別展演論(performative gender)一樣,在這裏重要的是行爲實施的過程,而非結果或內容。

任何的平權運動,所挑戰的是霸權壓迫的邏輯。而打着“正義”旗號用短短一句臺詞去批判“田園女權”,則在行動的過程中重複了權力的壓迫,實際上就是在施加一種不平等。

用9集長度來用心刻畫和探討女權發展過程,恰恰對應着一種重視,是對過程的求索,這是一種有意義的啓迪,更是尊重女性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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