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教官訓練東北抗聯戰士跳傘,戰士全部完成任務,教官卻摔死了

抗聯傘兵訓練曾經使用過的俄羅斯烏蘇里斯克市巴朗斯基機場

冬季到西伯利亞,會真正明白"冷"的含義。水銀柱掉到-30°以下的時候,穿再多的衣服都擋不住那份具有穿透力的冰冷。黑龍江的北岸,便是這樣的奇寒徹骨。

1942年2月,王明貴支隊最後的戰士就是在這個季節撤回到黑龍江北岸的,真正打到了彈盡力竭,人人帶傷。看着瘦得不成樣的王明貴,周保中的心情,只怕比西伯利亞的寒風還要冷。

老兵回憶,周保中在那一段時間臉色冷得怕人。李敏在路上遇到周總指揮,甚至會嚇得躲到一邊的樹叢裏,看到他走過去纔敢出來。

_ueditor_page_break_tag_作爲抗聯在江北資歷最老,級別最高的將領,周保中面對着極大的壓力。頑強的李兆麟,常勝將軍王明貴都沒能打開局面,這證明東北的環境已經惡劣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重新在那裏建立根據地,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期待的了。

除此之外,周保中比普通官兵更加了解形勢的嚴峻。這份嚴峻不僅來自面對的日軍,也來自身邊的"老大哥"。

羅馬元老馬略評價他的老對手蘇拉"靈魂裏一半是獅子,一半是狐狸"。這種評價要是放在和抗聯打交道的蘇聯人身上,大約可說他們"一半是可愛的絨毛熊,一半是兇惡的北極熊",周保中就是負責和他們身上北極熊那一半打交道的人。

只有他這個級別的中國將領才明白這頭熊的貪婪和無情。

在大多數倖存下來的東北抵抗者潛意識裏,蘇聯都是一個帶有美好印象的地方。這種美好印象甚至可以銘刻終生。這不僅僅因爲退入蘇聯使他們的生命和戰鬥得以延續,而且因爲在他們一貫受到的教育中,蘇聯是沒有壓迫的社會主義國家,是"工人祖國""老大哥",斯大林是偉大的革命領袖,他們是抗戰中國的堅定盟友。

他們在蘇聯,也的確受到了相當程度友善的對待。

有的中國抵抗戰士被安排學習,環境和打游擊的時代堪稱天壤之別。陳雷回憶他的房間是個"套間的裏屋,房間裏有一個不小的書架,架上還有中文的書,還有書桌和一張單人牀,看來早就爲我安排好了","會客室的對門是廚房,裏面整齊地擺放着碗櫥,茶具等等,井井有條"。在這裏,鄰居的俄國姑娘看上了英武的陳雷,寫條子要與她談戀愛。結果,負責照顧陳雷的女房東娜嘉和主動找上門的姑娘爆發了一場戰爭,兩個人在陳雷面前又推又搡,嘴裏各自激烈地重複着一個詞。很久之後,陳雷學會了俄語,才明白娜嘉喊的是"女流氓",而那個姑娘喊的是"爲什麼"。

1940年底,已經從第四軍轉到第七軍工作的彭施魯隨該軍殘部轉移到蘇聯境內。據彭施魯回憶,蘇聯邊防軍將他們帶到了哨所,端出麪包招待他們,土豆和牛肉也敞開供應,並讓抗聯戰士們自己生火做飯。此後還出動幾輛卡車將這一百多名中國戰士送到了伯力,在那裏讓他們痛痛快快地洗了半年來的第一次熱水澡。

別看這一個熱水澡,李敏到蘇聯第一次洗這樣的熱水澡,眼看着兩個水龍頭一開,冷水熱水都跑出來,她發自內心的感慨是:"還是社會主義好啊,啥時候,咱們國家的老百姓也能過上這種日子呢?"

抗聯過境部隊最初駐紮在烏蘇里斯克的南野營和維亞斯克的北野營,此後逐漸集中到北野營,這裏協助訓練和戰備的蘇聯教官和中國官兵們生活在一起,可以說是同志加兄弟,雙方感情就更加深厚了。直到幾十年後,老戰士們說起他們中吳剛、楊林、瑞金這些名字,依然如數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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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教官訓練東北抗聯戰士跳傘,戰士全部完成任務,教官卻摔死了

在維亞茨克與中國抗日聯軍一起工作的蘇軍軍官們,估計吳剛、楊林、瑞金等都在其中

吳玉清對吳剛少校印象深刻,記得這是個很愛笑的青年軍官。陳雷呢,記得有一天吳剛的女朋友來了,是個身段十分優美的俄羅斯姑娘。倆人大概好久不見,見面就是一個忘乎所以的擁抱加深吻,讓周圍幾十個中國官兵看直了眼。

李敏回憶蘇聯教官也有可怕的時候。中國官兵參加空降訓練,在空中誰要是膽怯猶豫,教官就會又吼又叫,兇相畢露,大有將人一腳踢下去的恐怖。李敏記得男兵真有最後不敢跳的,倒是女兵個頂個的要強,全都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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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教官訓練東北抗聯戰士跳傘,戰士全部完成任務,教官卻摔死了

蘇式傘兵訓練,教官真的會拿腳踹,受訓的抗聯老戰士提起那段訓練仍然頗感寒毛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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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教官訓練東北抗聯戰士跳傘,戰士全部完成任務,教官卻摔死了

忐忑的蘇聯傘兵,估計抗聯戰士接受跳傘訓練的時候與他們表情相似

末了集合的時候,忽然傳來一個悲傷的消息--這次跳傘有一個人的傘沒有張開,出了事故。李敏她們議論紛紛,哎呀,就剩這麼點兒人了,又是誰犧牲了呀。最後來的消息古怪得讓人幾十年後還沒法相信,竟然是教官的傘沒打開,教官摔死了!

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看不出老人家對嚴厲的教官有一絲不滿。那種帶着崇拜意識的欣賞是真心實意的,就像改革開放之後,剛剛到歐美工作的中國人,看到滿超市賣不動的牛奶麪包時那種感覺。即便有金彭抗命這樣的不和諧音,那也是一根指頭和九根指頭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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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教官訓練東北抗聯戰士跳傘,戰士全部完成任務,教官卻摔死了

抗聯老戰士李敏在當年練習跳傘的烏蘇里斯克市巴郎斯基機場,百感交集

周保中的工作時間,一半在維亞斯克,這是他和中國官兵們在一起的時候,另外一半,則是在伯力,在伯力B大街的一所木頭房子裏,和蘇聯遠東軍區和內務部打交道,主要就在這裏。

距離產生美,普通官兵對蘇聯的印象只是美好,對於每天和蘇聯上層接觸的周保中來說,這個北方的國家可絕不是一頭絨毛熊那樣可愛,那是一頭有鋒利牙齒的北極熊。按說,這頭熊和中國算是朋友,但是在黑龍江這個地方,很長一段時間裏,它卻總想和更強大的日本人交朋友,而把爪子對着自己的盟友。

比如,有些精幹的中國軍人過境之後,蘇方會搶先一步做工作,誘使他們離開抗日聯軍,直接爲蘇聯工作,擔任蘇聯紅軍遠東軍區的偵察員或地下工作者,待遇十分優厚。

建國後曾擔任軍委雷達局副局長的於保合便是受到蘇方"做工作"的人員之一。爲了表達對抗聯的忠誠,這位性情剛烈的無線電專家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下了"我要見趙尚志"的血字,蘇方只好知難而退。

倔強的於保和最終回到抗聯部隊,還有的人不明不白就"失聯"了。日軍檔案中記載報號中俠的六軍五師師長劉振聲激戰後率部殺過黑龍江,但這支部隊過江後再無消息,神祕地消失了。他們是不是被蘇聯方面利用,扣押乃至"防諜""肅反",根本無從查起。

再比如,蘇方經常向周保中提出"借調"人員協助蘇軍的情報工作,李敏的哥哥李雲峯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調出的。據統計蘇方以這種方式先後從越境的抗聯部隊調用了兩百名以上的人員。他們執行的大多是越境偵察任務,犧牲極大,常常有去無回。若說爲了給異國提供情報,調走這些身經百戰,九死一生的老戰友不心疼,那肯定不是實話,但周保中只好在一份份調用申請上簽字,因爲既然身在人家的屋檐下,受人家的照顧,便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事實上,有很多幸存下來的老抗聯人員一直堅持對蘇聯不欠什麼,因爲大家身上的裝備,給養,是那兩百名戰友用生命換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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