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完美的愛情？

　　兩情相悅、熱烈、絕對忠貞？

　　沒有人能給出一個絕對的答案。

　　我們開始一段戀愛關係時，熱戀期的荷爾蒙足以讓掩蓋對方身上的缺點。

　　等到激情退卻，我們從感性逐漸迴歸理性。會開始正視對方的不足，也會和朋友在背地裏吐槽：

　　“他送我的禮物也太敷衍。”

　　“她又亂髮脾氣了，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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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情侶所謂的感情淡了，可能是因爲對愛情抱有太多羅曼蒂克的想法，於是濾鏡消失後便無法忍受對方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張愛玲說：“感情是風雨可以同舟，晴天便各自散去。”不無道理。跌宕起伏、轟轟烈烈的愛讓人刻苦銘心，平淡的日常卻最容易消磨激情。

　　愛情是浪漫的，但愛情不全是浪漫。如何在激情消退、感情出現裂縫的時候即使處理，值得我們去思考。

　　不妨來看看毛姆的《面紗》。

　　1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他說道，“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故事發生在20年代的英國倫敦。

　　男主沃特·費恩（愛德華·諾頓飾）是細菌學博士，在政府實驗室工作，除了對學術有狂熱的追求，生活上他理性得近乎呆板。

　　女主吉蒂（娜奧米·沃茨飾）就如同大多數少女一樣天真爛漫，有一點驕縱的小脾氣與虛榮，對愛情充滿浪漫的憧憬。

　　虛僞浮華的酒會上，男主對美麗的女主一見傾心。

　　次日，男主便到捧着花束到女主家拜訪。

　　並在花店進行了一番毫無浪漫可言的、理性的求婚“告白”。

　　不出所料地，女主被嚇了一跳。雖然她下意識想要拒絕對方這個唐突的要求，但是聽到可以去到有數不清舞會的上海，女主內心有點動搖，表示會回家考慮一下。

　　女主回到家，聽到母親在電話中對自己遲遲還未出嫁表示不滿，於是賭氣地答應了費恩的求婚，就這樣，兩個人來到了上海。

　　兩人坐着人力車穿梭在車水馬龍的舊上海。

　　繁華的街道，陌生的面孔，異國新奇的風景，深深吸引着好奇心強烈的女主。

　　踏進上海的房子時，就算比在英國時住的擠，屋子裏也沒有鋼琴，女主也只是短暫地失望了一下，馬上就恢復了情緒，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好景不長。

　　一次應酬晚宴，吉蒂認識了有婦之夫查理·唐森。

　　查理是英國駐上海領事館的館長，與傳統正經的政客不同，查理幽默風趣，愛好廣泛，對臺上的京劇也是頗有研究，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成熟男人侵略性的魅力。

　　涉世未深的少女很難抵擋這種魅力，吉蒂淪陷了。

　　她與查理迅速展開了天雷勾地火的婚外戀情。起初吉蒂也很清醒，不期待查理會對她有慾望之外的愛。

　　—“女人總覺得男人很愛她們，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 —“我不會騙我自己你是愛着我的。 ” —“那你這個就錯了。”

　　查理和吉蒂的對話

　　天真的小女孩總以爲自己能讓浪子回頭。

　　在查理甜言蜜語的攻勢下，吉蒂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

　　其實吉蒂和查理在沃特家翻雲覆雨的時候，沃特已經在房門外知曉了一切，謀劃着要給背叛自己的妻子一點教訓。

　　他極力剋制住憤怒和羞辱的情緒，給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吉蒂留了最後一點顏面。

　　“和我去梅潭府。”

　　梅譚府是長江支流上的一個小鎮，那裏是當時霍亂疫情最嚴重的地區。沃特作爲醫學博士，主動向政府提出自願支持疫情一線。

　　將愛情流放霍亂之中，這是沃特對吉蒂和他自己的懲罰。

　　打小嬌生慣養的吉蒂當然不會同意去這麼偏遠的地方受苦，還推說那不是女人能待的地方。

　　“要麼我以通姦爲由，提出離婚。”

　　吉蒂慌亂地指責沃特應該像個紳士一樣讓他們倆平靜地離婚，並表示：

　　“我和查理是真心相愛的，他要娶我。”

　　真可笑。

　　沃特嗤笑了一聲。他不屑於周旋繁瑣的人際交往關係不代表他不懂得世俗規則，面對踐踏自己真心且愚蠢到髮指的妻子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泡泡。

　　吉蒂去到英國領事館找她的情人查理，謊稱沃特願意和自己離婚，條件是查理要和他的妻子離婚併發誓要娶吉蒂爲妻。

　　她的試探失敗了。

　　精打細算的老男人不可能爲了肉體之歡放棄自己的名譽和事業，一切都如沃特所料。

　　吉蒂心灰意冷地跟隨沃特前往遙遠偏僻的梅譚府。

　　一路跋山涉水，兩人終於到了政府給沃特在梅譚府安排的住所。

　　殘破的木屋到處是灰土，環繞整間房子一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髒亂烏黑的被褥的上一任主人甚至可能就是因爲霍亂死在這張牀上。

　　比環境更令吉蒂心寒的是沃特拒之千里之外的態度。

　　吉蒂的婚外情曝光之後，兩人之間就好像蒙上了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面紗，無色無相卻連二人之間的空氣都能隔絕。

　　沃特每天早早出門，指導支援當地的醫生，幫忙救助患者的同時還進行了很多觀察研究，晚上回家便挑燈夜讀，嘗試從書本上獲取對控制疫情有用的線索。

　　吉蒂則是變着法兒拜託住在隔壁的長官幫自己送信給千里之外的情人查理，她沒有死心，仍期待着查理能夠憑當日的交情將自己救出這個鬼地方。

　　然而查理只是個處處留情的浪子，從始至終都是。

　　她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與此同時，吉蒂與沃特之間的隔閡也越來越深。

　　餐桌上，保姆送上了未煮熟的蔬菜，沃特擔心沒有高溫消毒過的食物會導致病毒感染，讓保姆拿下去煮熟，吉蒂卻賭氣地喫掉了生蔬菜。

　　沃特在書房通宵，吉蒂試探地關心了沃特的研究內容，卻被沃特以說了她也不會懂的藉口拒絕了。

　　矛盾越積越深，兩人終於爆發了。

　　吉蒂歇斯底里地發泄自己多日來的委屈和痛苦，問沃特能不能停止懲罰她。

　　-“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不，我只恨自己。”  -“爲什麼？”  -“因爲我曾經愛過你。”

　　2

　　降到冰點的關係是從吉蒂的覺醒開始好轉的。

　　吉蒂在路邊看見死狀慘烈的霍亂病人，第一次真實地感受到“霍亂”對於人類來說意味着什麼。

　　霍亂不是偏遠小鎮的一個傳聞，而是死在自己腳邊瘦骨嶙峋、渾身腐臭的屍體。

　　吉蒂去修道院，請求修女給自己派些活兒，讓自己好歹能幫上些忙。

　　年長的修女警告她霍亂非常危險，吉蒂還是決定留下來，即使只能幹些髒累活，嬌生慣養的她也沒有絲毫抱怨。

　　透過這些自制、自我犧牲的修女們，凱蒂第一次意識到：女性除了結婚生子外，她還可以爲他人、爲社會、爲人類做更多、更美好的事。

　　另一頭，沃特作爲支援醫生，經過調查後發現水源旁邊的墓地是霍亂污染源，不顧民衆的強烈反對，執意要和當地長官一起將墓地轉移。

　　吉蒂和沃特還是冷戰狀態，但他們向前的軌跡已經逐漸靠攏。

　　沃特在修道院撞見狼狽地清理上衣的吉蒂，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吉蒂已經能在修道院手腳熟練地幹活了。

　　晚上回到家，兩個人終於能好好坐下來談一場話。沃特第一次和吉蒂提起自己工作上的事，他那樣學識淵博無所不能的專家也會有想示弱的時候。

　　修道院的教室裏，吉蒂雙手撫上老舊的鋼琴鍵，演奏起當年她和沃特第一次在舞會相遇時宴席上彈奏的鋼琴曲。

　　沃特靠在門邊，回想自己第一次遇見吉蒂時，是如何被她美麗高貴的外表迷住並墜入愛河的。

　　彼時妝容精緻、服飾華麗的少女現在坐在鋼琴邊，衣衫樸素、面色憔悴，卻還是和當時一樣，讓沃特移不開視線。

　　晚上的飯後閒聊，吉蒂又一次提起自己對當時犯下的錯誤感到愧疚，反諷自己爲不是沃特所期待的完美女人而感到抱歉，隨即又抱怨道沃特拉她這樣一個普通女人去看畫廊是多麼愚蠢。

　　沃特被吉蒂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自嘲逗笑了，片刻思考後，沃特妥協：

　　3

　　是的。

　　如果只是盯着對方的缺點，期待在對方身上找到那個人其實並沒有的品質，太傻了。

　　對方的一個小小的缺點，在熱戀期和平淡期看起來是完全不一樣的。

　　熱戀期的我們總以爲找到了真命天子，對方是完美的、唯一的；熱情退卻後卻開始嫌棄對方變了，是不是沒有當初那麼愛自己了。

　　人不能永葆熱情，再烈的焰火也有冷卻的一天。如果只是一味地追求荷爾蒙相吸引，那麼等到青春容顏逝去的時候，又該追求什麼？

　　吉蒂和沃特很幸運，他們的感情經歷了風波之後還能穩步行駛，因爲他們有共同的前進方向，吉蒂懂得反省，沃特也足夠理性。

　　破鏡重圓後他們在繁忙間隙偷得半日閒，牽着手行走在如畫的風景裏，享受來之不易的蜜月。

　　隨後沃特在支援一線時不幸染上霍亂身亡，他們的甜蜜在偉大中死去。

　　支援結束後，回到倫敦的吉蒂偶遇昔日舊情人查理，經歷過滄桑的吉蒂從容地拒絕了老情人查理的“敘舊”邀請，故事以不朽的愛和女主的成長結束。

　　這是一個不完美但卻足夠精彩的經典愛情範式。

　　男女主由隔閡走向坦誠，走向靈魂的契合，原本俗套的相親愛情在動盪的背景下被襯得偉大。

　　沃特和吉蒂的愛情充滿了一地雞毛：家長裏短的抱怨、背叛、爭吵、冷戰。

　　但也有純潔如白月光的回憶。

　　舞會上的一見鍾情。

　　花店的求婚。

　　髒亂昏暗的木屋裏，兩人互相向對方坦誠自己的不足，重歸於好。

　　爲了拯救霍亂疫情水深火熱中的人們，他們以不同的方式向着同一個目標努力。

　　吉蒂和沃特印證了那句話：“伴侶就像兩塊有缺口的玉，正是因爲自身的不完美才能緊緊嵌在一起。”

　　現實中的愛情，如月光傾灑下來，映出一地雞毛。如果只是盯着地上的雞毛，我們會錯過月光。

　　踏着雞毛也能沐浴在皎潔柔和的月光中翩翩起舞，纔是最理想的愛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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