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故事」惠通桥:硝烟中改写中国抗战史

惠通桥今貌

“惠通”顾名思义就是“互通互惠”的意思。围绕一座惠通桥,风风雨雨中,演绎了很多故事……

研究滇西抗战史的专家常讨论两个问题:如果,1942年5月,中国军队没有炸断惠通桥,日寇会不会真的在10日内拿下昆明、直扑重庆?如果,1944年,滇西反攻时中国军队没能抢修惠通桥,松山会不会继续成为滇缅公路上的钉子,让收复国土的过程更加漫长?

2017年,是中华民族全民族抗战爆发80周年,重温惠通桥之役,当年中国军民的抗日精神,必将光耀千秋。

「龙陵故事」惠通桥:硝烟中改写中国抗战史

作者在惠通桥

松山高,山苍苍

怒江长,水茫茫

铁蹄踏破山河碎

勇士捐躯国有殇

炮火连天暗

弹雨卷地狂

将军百战归

好汉卧沙场

……

烈士血,英雄泪

千年流,百年淌

一寸河山一寸金

我中华,日月长

怒江发源于青藏边境唐古拉山南麓,上游流速不大,中游进入云南境内,江流在怒山与高黎贡山之间,似骏马般奔腾向南。

「龙陵故事」惠通桥:硝烟中改写中国抗战史

怒江上惠通桥(龙陵县界)

惠通桥位于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与施甸县交界的怒江峡谷,早在明代以前就是滇西交通的重要渡口,史称“腊勐渡”。清道光至同治年间,曾由潞江土司线如伦和永昌府同知覃克振倡导修建铁索吊桥,沿用数十年。20世纪30年代中期,国民政府修筑滇缅公路,资金不足,曾约请爱国华侨梁金山捐款数万元,将铁索吊桥改建为新式柔型钢缆公路桥,桥体以钢缆嵌入两端石壁悬吊而成。桥墩高30米,跨度123米、面宽5.6米,枯水期高出水面约15米。新桥落成那天,梁金山还运来一头大象踩桥,并正式定名“惠通桥”,从此,惠通桥这响亮的名称,标上了中国地图。

后来,美军顾问团参谋长弗兰克·多尔曾经惊叹地说:“我第一次看到了那可怕的怒江河谷,与我们科罗拉多大峡谷一样的伟岸雄峙,但更加险峻。怒涛拍岸,其声在数英里之外都可以听到。”那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座桥会在数年后一度成为盟国援华物资及滇缅抗战的“血线”要卡,并改写了中国抗战的历史。

时针拨回到1937年7月17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在江西庐山发表抗日谈话,宣称:“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惠通桥就不曾太平过。1939年,中国抗战进入最黑暗的时刻,国土大面积沦陷。中国所有的国际通道几乎被日军封锁殆尽,只剩下偏居大西南的一条滇缅公路,成了外国援助中国战略物资进来的唯一“输血”通道。

1940年10月至1942年2月,日军为破坏滇缅公路运输,曾先后出动飞机168架次,对惠通桥进行了6次空袭,每次都使桥梁部分受损,负载力下降,最终每次只能通行一辆载重7.5吨的汽车。

「龙陵故事」惠通桥:硝烟中改写中国抗战史

中国远征军在浮桥上通过怒江

1942年正是滇西抗战的紧要关头。4月,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失败。5月3日,中缅边境要地畹町失守,云南遮放、芒市、龙陵等地被日军占领,中国远征军被迫撤离。当时的一份美军侦察机报告中写道:“滇缅路上中国军队零零落落,溃不成军,对于日军的前进完全没有抵抗,如果再不设法挽救,大约10天左右日军就可到达昆明了。”而昆明紧邻陪都重庆。果真如此,则中国危矣。

5月3日、4日,隶属日本“南方军”第15军的机械化部队第56师团坂口支队3000多人到达离惠通桥40余里的松山一带,因为担心中国人毁桥死守怒江天险,决定隐蔽奇袭,得手后再闪击猛进。

远征军在撤退中炸掉了通过的每一座桥梁,怒江上仅剩下惠通桥连接两岸。

5月5日早晨7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团从畹町撤退至怒江西岸,虽然奉到蒋介石破坏桥梁的电令,但这一路上撤退狼狈,被日军追着赶,1000瓦的电台都丢了,到哪里去找爆破材料。上午10时许,正束手无策间,得知惠通桥东端刚赶到一个工兵营,因情况混乱无法西来。参谋团团长林蔚中将、参谋处长萧毅肃中将、中国工兵总指挥马崇六中将急忙驱车过桥,原来是刚刚从滇南赶来的独立工兵第24营。

身兼昆明行营(龙云部)国防建筑工程处处长、军政部驻云南办事处主任的马崇六将军问明张祖武营长携带爆破器材情况后,面带喜色连声说:好,好!四人立即商量片刻,有了初步结果,萧毅肃马上写了一份手令,便匆匆驱车离去。手令内容有三条:一、命令独立工兵第24营营长张祖武在惠通桥东端就地待命;二、敌人强占惠通桥时立即爆破该桥;三、任务完成后即电报部。

李国屏当年是工兵第24营的给养军需,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张营长立即召开连排长会,紧急布置炸桥任务;一连长胡世安负责桥西端安装炸药,二连长赵宋卿负责桥中段炸药安装,三连长石坚负责桥东端及爆破各项准备工作。为确保引爆成功,张营长决定采用双引爆——导火索引爆和发电器引爆。张营长随后便率营连干部一一检查无误后,回到东岸指挥地,手握发电器手柄,从望远镜中密切监视对岸敌情。此时桥上撤退的人车争道,秩序极乱,当然不能炸桥。”

有了炸桥工兵,还得有步兵布防东岸高山峭壁阻止日军渡江,林蔚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收容集合已过桥的散兵游勇,编成连排参加战斗,溃兵主要来自第66军(张轸部),夹杂中缅运输局警备大队、云南地方护路营等。萧毅肃临时带兵,任“怒江东岸总指挥”,并向收容来的官兵说明死守惠通桥的重要意义:“如果,让日本鬼子渡过怒江,西南四省人民就要遭殃,只要我们能据险死守3天,援军必到,战局必可稳定。”

5月5日10时多,怒江西岸盘山公路上等待过桥的汽车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这时,敌机械化部队赶到,占领桥西山头制高点,以猛烈炮火朝东岸射击。

中午12点许,张祖武营长突然发现西岸敌人奔扑桥头,向桥上冲来,敌人抢桥了!张营长断然高喊:“点火!”桥东的炸桥组一边高喊桥上行人“快跑!”,他自己则猛力压下发电器手柄。12时15分,随着一声震天动地响彻峡谷的巨响,烟尘漫天,惠通桥像被拦腰斩断的长龙沉入“怒吼”的江中,阻敌成功。

炸桥前,中国运输公司龙陵保养场助理员高喜奎成了最后过桥的见证人:“我们一家跳下车子,步上惠通桥,即见炸桥的两个中国兵,已将炸药摆在桥板上,绞动手摇发电机,另一个正在进行接线操作,另一个站在桥板上的兵,看见我们全家七人,已经上桥四五米,赶忙上前一步把接线兵的后领一把楸住,向后拖倒仰卧桥上,一面招呼我们快跑。在我们刚离桥四五步时,轰隆一声,整座惠通桥沉入江中,只剩悬空几根铁索。”

「龙陵故事」惠通桥:硝烟中改写中国抗战史

抗战时,惠通桥的中国士兵

危险并没有过去。中国工兵惠通桥炸毁后,日寇并不甘心,一面向东岸炮击,一面用橡皮船将300余人强渡过了怒江,马崇六将军指挥守桥工兵与宪兵100余人奋起还击。此时,日军第56师团的坦克、卡车仍沿滇缅公路源源不断涌来,在峡谷中排起长龙,并准备搭浮桥强渡怒江。关键时刻,一架架机头涂着鲨鱼巨齿的飞机呼啸而来——“飞虎队”P-40战斗机及时赶到。

据滇西抗战史专家戈叔亚介绍,受命而来的是从东距昆明约260公里的大理祥云县的云南驿机场起飞,陈纳德麾下的“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1943年3月10日,扩编为陆军第14航空队,陈纳德晋升少将司令。)王牌飞行员泰克斯·希尔。他往下以60度角加速俯冲,向公路上的日军投下了巨型炸弹,炸跨了山崖,绵延的车队成了活靶子,直接堵塞了滇缅公路,至12日,希尔和战友从空中给怒江两岸日军造成巨大杀伤,阻遏了日军挺进强势。炸毁了大量日寇坦克和汽车、以及渡江日军架设的浮桥及架桥设备,加强了怒江防线。至此,在中国空军美国志愿队的协同配合下,经三昼夜激战,东岸之敌遗尸300余具退回怒江以西。惠通桥渡过了危急时刻。

事后方知,炸桥前已有四五百名日军化装混入难民中偷过桥来,幸被我及时赶到的36师106团官兵与敌激战,除数十名敌军泅水逃回西岸外,其余全被歼灭。

桥是成功爆破了,萧毅肃处长所说的援兵在哪里呢?其实,参谋团心中也没底。唯一可以有所期待的只有蒋介石5月3日电报中提到的71军(钟彬部)第36师(李志鹏部)和预2师(顾葆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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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怒江战役期,宋希濂(在)在前线指挥所

滇西战火起,昆明谣言四起。5月4日傍晚,第11集团军总司令兼昆明防守司令宋希濂前往五华山会晤昆明行营主任龙云上将,探询前方情况商议对策。“云南王”对滇西也是一团雾水,唯一可靠的消息是保山县政府的一个电报,内容是畹町失守和芒市、龙陵吃紧。

重庆最高统帅部对滇西战况同样缺乏正确判断,上午9、10点钟,蒋介石致电龙云:“第5(杜聿明部)、第6(甘丽初部)两军主力,已安全撤退至伊洛瓦底江西岸与萨尔温江东岸;只要我主力部队,在缅北、缅东两侧周旋;则敌必不敢深入我国境,否则,亦易合歼。(36师)先在怒江东岸布防,一面收容,一面阻敌;则寇患不致延及怒澜两江之东岸,滇境不难立图恢复。刻令驻西昌第76师(夏德贵部)之主力,向南移动;加入保山前方,照目前敌情必能出击奏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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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夏,滇西反攻前,宋希濂(中挂望远镜者)在视察渡江准备情况

翌日,宋希濂飞抵祥云的云南驿,获悉第36师师部已向保山移动,便又驱车赶到下关电报局,准备给保山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谁料,接线员有眼不识泰山,推说线路没空,却又让一旁的商人和保山大谈生意经。宋希濂勃然大怒,掏出手枪往柜台上一拍:“我是宋总司令,限三分钟接通保山,不然贻误战机,杀你的头!”接线员吓得脸色发白,抖着手把线接通。听完李师长的报告,宋总司令的脸色马上由阴转晴,原来,第106团5日已到达怒江东岸,此刻正联手第107团围歼日军中。

再说林蔚,5月5日16时,在距保山约7公里处遇到李志鹏,知道第106团主力就在后面,第107团也快到保山,即命李志鹏督率两团向惠通桥急进。林蔚判断怒江西岸日军因被数百辆汽车阻道,从山顶下来至惠通桥需要3个小时,36师陆续增防东岸完全来得及。

跑过怒江的参谋团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但想到重庆方面,林蔚脸上又浮现出愁云,两天多没与重庆联系,而且连密电本都弄丢了。还是通信参谋沈定帮了大忙:“幸好我的背包内带有与重庆军训部通信兵总指挥华振麟联系的专用密电本,即建议林蔚速拟电文,报告撤退的有关情况,由我用该密电本译成密码,迅速发往重庆,由华振麟译出后亲呈蒋介石”。

林蔚这封密电长达600多字,汇报了自己龙陵、惠通桥、保山一路上的处置情况,并解释电报由军令部、通信指挥部译呈的原因,希望回电仍用同样密本。据传,当时重庆已连续开了20多个小时的紧急军事会议,收到参谋团迟来的确切消息,蒋介石回复林蔚:“微戍电刻始接悉,无任欣慰之至。”看来也是大舒一口气!

中国军队利用怒江天险挡住了日军前进的步伐,从此,开始了整整两年的敌我隔江对峙状态。

1944年5月11日,中国远征军第11(宋希濂部)、20集团军(霍揆彰部)近20万人在雨中强渡怒江,开始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滇西反攻”。6月18日至20日在惠通桥原址,中国远征军架设起轻便吊桥,可通行军队和吉普车。惠通桥刚恢复通车,日军就两次派出飞机轰炸。但此时中方防空力量已经加强,日机并未损伤吊桥,仅炸毁过江钢索1根,炸死桥技工1人。自此以后,日军在滇西战场节节败退,再也无力空袭惠通桥。8月1日,为了支援战事胶着的松山战役,远征军工兵开始突击抢修惠通桥:东岸被毁桥塔用木橼代替,钢缆、纵横梁全部更新,直到8月18日才完工,大批物资通过惠通桥源源不断地运往滇西反攻的各个战场,加速了中国远征军的胜利和日军的覆灭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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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7月8日,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前左)视察后返回怒江西岸

9月7日,中国远征军第11集团军第8军(何绍周部)攻克松山时,该部警卫营中尉排长万云鹏在日军阵地寻找到一个烟嘴,上面刻有一首中文诗:“长驱一路怒江边,沿道三军戮五千。遗恨惠通桥爆破,移长蛇怒发冲天。”真实反映了日军望江兴叹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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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侵略者宣布投降

1945年8月15日中午12时,东京电台播出了天皇的《终战诏书》,中国人民浴血抗战终于获得最终胜利。美国总统罗斯福对中国坚持抗战对反法西斯阵营的贡献评价是:“假如没有中国,假如中国被打垮了,你想一想,那会有多少日本兵脱身出来?他们可以调到其他方面去作战,他们会像摘熟梅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打下澳洲,打下印度,然后长驱直入,直捣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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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惠通桥上

修复后的惠通桥继续保证怒江东西两岸通行,一直到1974年下游400米处的“红旗桥”建成后,惠通桥才退出了历史舞台。静静流淌的怒江见证了惠通桥的功绩。虽然,已不再是交通要道,但今天的惠通桥就像一位沉默的老兵,尽管换上了笔挺的新装,骨子里却依然萦绕着不屈的战魂。

毋忘国耻,忘战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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