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獨家專訪Rodarte：時裝的藝術 Rodarte設計師姐妹花談時裝的藝術

星期三早上經過賓夕法尼亞大道1600號這個全世界最著名的政治地標時，大踏步前進之聲簡直如同腳下秋風掃落葉那般清晰可聞。這次中期選舉，由紅翻藍的州數也許並未如民主黨人之所願，但是成功當選的女性，更確切地說是自由派有色人種女性人數已創紀錄，這足以讓人喜悅釋懷。

她們的勝利讓前往華盛頓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這座全世界唯一一座專門奉獻給女性藝術家的重要博物館觀看Rodarte作品展預展讓人更感鄭重其事。凱特·穆裏維（Kate Mulleavy）和勞拉·穆裏維（Laura Mulleavy）在2005年成立了Rodarte這個品牌。光是Rodarte這個名字，在她們母親的名字Rodart後面重新加上了她當年從墨西哥移民到美國後丟棄的那個“e”就足以傳達出一個強有力的訊息。這個展覽跨越了她們整整13年職業生涯，但這兩位設計師堅持說這並非是一次回顧展，而是一個機會，藉以反思她們在一個以瞬息萬變而著稱的行業內迄今爲止獻出的全部作品。

“就時裝而言，我們仍然習慣於只看最新系列，然後立馬確定你對它是不是有興趣有感覺——所謂即時滿足感，”39歲的凱特告訴Vogue。“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本質，但我想，花點時間端詳我們這整個作品集可以讓人看到一個更詳細的故事：關於我們是誰，以及我們已經堅持獨立存在了13年這個事實。”她說到了點子上，今年諸如Versace和Dries Van Noten等已經封神的品牌紛紛出售多數股權，如今這世道，獨立設計師真的快成了稀有物種。再看一個令人悲哀的統計數據，即僅僅14%的大品牌是由女性執掌，而在這種背景下，Rodarte蔑視時尚業各種牟取暴利的陳規慣例（這個品牌一年只發布兩個而不是四個系列，而且它家的單品費工又昂貴，2018年秋冬系列中那些零售價超過9500美元裙子製作時間都長達150小時），於是你就知道這個品牌有多麼特立獨行了。

此次離開“四大”時尚之都T臺，但見Rodarte佔據了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整個二層樓面。一進入展廳，迎面而來的是穆裏維姐妹極盡心思獨具匠心的2009年秋冬系列服裝。手工做出大理石花紋效果的皮革以及那些工藝繁複的針織品，它們將馬海毛、羊毛氈和金屬絲線拼合融匯爲一件裙子，這證明時尚完全有理由可被歸類爲藝術。

佔據展覽中心位置的是娜塔麗·波特曼Natalie Portman在Darren Aronofsky電影《黑天鵝》中扮演並憑此角色一舉奪得奧斯卡獎的Nina Sayers所穿着的黑/白天鵝芭蕾舞裙，這彰顯出了兩姐妹通過戲劇服裝設計表達其創造力的巨大熱情。“你知道，我在回顧過去時，發現我倆始終都有那麼一股執着勁兒，就是想要借服裝敘說些什麼，”勞拉解釋說，她是比凱特小一歲的妹妹。“如果你像我們這樣小小年紀就開始看希區柯克的電影的話，你會意識到時裝在講故事的過程中可以發揮多重要的作用。”在《黑天鵝》芭蕾舞裙旁邊是姐妹倆自己首度執導的電影《伍德肖克的偏執》（woodshock）中的戲服，這部片子在2017年威尼斯電影節上首映。不奇怪這對設計師會涉足導演一職，“我可以在悄無聲息的狀態下觀看我最愛的電影，因爲對我來說，這些視覺符號已經傳達出瞭如此之多的信息，”凱特說。

穆裏維姐妹最早是通過她們身爲歌劇演員的祖母以及作爲藝術家的母親開始接觸戲劇服裝，是她給她倆灌注了對電影的熱愛。有一次她鼓勵她們從學校請假一週把她們的希區柯克劇目看了個遍。她們的作品有時會招來批評，說她們一昧追求藝術性而犧牲功能性，但是勞拉辯稱“可穿性”並非一個“普適概念”。凱特則把時裝定義爲一種“視覺語言”，一個表達個性的途徑，而Rodarte提供了一個實現這種願望的渠道。

《伍德肖克的偏執》（woodshock）中的戲服也許就是反映服裝何以能夠將情緒表露在外的忠實範例。克爾斯滕·鄧斯特（Kirsten Dunst）扮演的角色Theresa所穿着的那些破舊絲綢襯裙在“破損”程度上各有不同，這兒或那兒的蕾絲有殘缺，一些設計則遭受劇烈破壞以反映這個角色在哀悼其母親時的內心狀態。電影佈景設在加州紅杉林中，此景與穆裏維姐妹在Santa Cruz的成長環境有類似之處，而“Woodshock”這個詞則描述了迷失在森林中那種茫然無措不知所向的感受。

Rodarte這些設計作品的戲劇魅力和電影特質也貫徹在此次展覽94套造型的布展方式上。Rodarte此次邀請的客席策展人Jill D’Alessandro（他是舊金山美術博物館負責服裝與紡織品藝術的策展人）不是將這些作品按時間陳列，而是將其按主題分別陳列於八個展廳之中。在Magical Beautiful Horror展廳中，熒光燈照射在2008年秋冬系列裙裝上，那些手工染色的薄紗材質被車縫褶成硬朗廓形，此時在燈光映照下仿若是出自科學怪人弗蘭肯斯坦博士實驗室的產品。作爲整場演出的壓軸部分，The Garden展廳展出了一件來自設計師首個T臺系列的黃色直筒裙與一旁的巴黎時裝週2018年春夏系列作品和諧共處相得益彰，讓參觀者看到了品牌整個輪迴。只見滿天星花朵如瀑布般鋪設在人體模型上，體現是姐妹倆一直以來對大自然持久不衰的熱愛（她們的父親是一位植物學家，曾發現一種新的真菌）。如獅鬃般襯在頭部四周，這個花藝作品出自法國發型師Odile Gilbert之手。花朵儼然已經成爲Rodarte如影隨形的品牌標誌。

Rodarte是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成立30年來展出的首個時裝展，但是在最早參觀這個博物館時，穆裏維姐妹就從博物館豐富的紡織品藏品中深受啓發，這其中包括已故德裔美國版畫家和編織大師Anni Albers的作品。我在採訪這對姐妹時不由想起Albers。與坊間流行的那些報道恰恰相反，她們並不是幫彼此接完下半句話就相對無言，而是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不停對談，她們稱這也是她們的工作過程——就好像一個梭子在經線和緯線間不停穿梭往來，最終編織成規模和完善程度都更勝於一己之力的一件作品。

當年，Albers是因爲只有包豪斯學院接受女學生入學纔在那兒開始她的編織生涯，這是讓她相當沮喪的一件事。一個世紀後，穆裏維姐妹對於用來描述她們以及其他女性設計師和藝術家作品的那種有貶低意味的語言也表達了類似的憤懣不滿。“不應當用那種相對於我們男性同行更爲乏力的語言去談論女性的作品；如果我們改變我們的語言，那一切都會改觀，”勞拉說。比如“工藝討巧精緻”這種詞她就認爲特別有問題；她不解道，爲什麼就不用“如同高級時裝一般”這個詞來描述此次展出的Rodarte 2017年春夏系列作品中的金屬光澤尚蒂伊蕾絲花邊、亮片貼花和受 Thomas Gainsborough啓發充滿戲劇效果的洛可可式廓形呢？

“女性也在那裏努力打拼，但是因爲男性和女性不同身份其作品就會遭受看人下菜碟的待遇，”凱特補充說到，她對於在MET舉辦的Heavenly Bodies展覽中包括Rodarte在內總共也僅有大約五分之一的設計師是女性這事兒表示失望。“我希望這會發生改變。一切在於時間。”

Rodarte將在華盛頓國家女性藝術博物館一直展出到2019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