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自重,露腿露胳膊是作賤自己。”

“生了一個得了先天性疾病的孩子是因爲姑娘性格不好。”

“訂婚要徵得父母同意任意而爲就是不孝順父母。”

“病是因爲有過,都是自己招的。”

“腰上的病是夫妻之間生氣來的。”

“要認命,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

這些句子出自河北邯鄲復興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一本小冊子《家和萬事興》,這本小冊子專門發給領證的新婚夫婦。比這些內容更讓人瞠目的,是復興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的回應,他們說,書本內容是宣揚傳統文化,對新婚夫婦有幫助,又說書是別人捐贈的,至於捐贈人是誰,怎麼聯繫,他們統統不知道。

有沒有覺得這些句子很眼熟?像不像丁璇的女德班宣講的那一套?“女孩最好的嫁妝就是貞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絕不離婚”“女人衣着暴露易失身” “女子點外賣喪失婦道”……

在輿論批評丁璇的女德班時,我就很擔心,倒了一個丁璇還會有N個丁璇,取締了一個女德班,還會有N個女德班。因爲孳生女德班的某些土壤還在,那些陳腐的觀念種子就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比如,對女性着裝指手劃腳者比比皆是。前段時間討論性騷擾的議題時,很多人也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女性着裝,包括劉瑜這樣的女性學者都認爲,女性的穿着是一種信號。儘管關於性犯罪的研究告訴我們,性犯罪者選擇對象的時候,他們接收“信號”和服裝無關,而是和對方的強弱有關。在英國曾經有一個服裝展,是衆多在公共場所被性騷擾的女性當時身着的衣服,大多都是最普通最日常的着裝,與露、透、短並無關聯。

然而,接收事實是如此困難,遠不如陳舊的觀念更貼合人們的偏見。指責女性穿着的聲音,換了一種方式捲土重來。今年5月,湖南農業大學圖書館接到投訴,有男生稱女生穿短裙短褲露肩露背對男生是性騷擾,影響學習。於是圖書館規定,女生穿短於50公分短褲短裙不得進館,後來因爲爭議太大取消並致歉。同樣是今年5月,黑龍江教育出版社的一本《高中生公共安全教育讀本》在社交網站上引起爭議。該《讀本》說,女性在公共場所穿着暴露,對男性是首當其衝的性騷擾。

女性會引發性聯想的器官太多了,米蘭·昆德拉認爲女性的誘惑力集中在肚臍上,日本人則喜歡女性性感的脖子,藝妓穿的和服包裹得很嚴實,但衣領向後傾斜,露出來的脖子還要塗白。中國古代女子因爲包得更嚴實,所以,腳和腳踝被認爲是極性感的器官。在不準女性露臉的地方,連一縷頭髮都會認爲有性誘惑的嫌疑。要不,爲什麼《子夜》裏剛從鄉下到了上海的老太爺會被上海女性的夏日薄款旗袍刺激得昏了過去?

僅僅是穿着嗎?不,穿着只是一種表徵,更多的性別壓制表現在求學和職場上。日本東京醫科大學至少從2006年開始多次對入學考試成績進行人爲調整,變相調低女性考分,以降低通過率,爲了減少女性醫科學生,以免她們成家後離職或停薪留職,造成醫療人力短缺。一名日本女性表示:“我的父母告訴我,女性不屬於學術圈,我把他們的話當成耳旁風,進了日本最好的大學。我畢業後應聘,考官對我說,如果你是男性我馬上錄用你。我的敵人是整個社會!”這是日本,但何嘗不是中國的現實?有博導公然在微博上說不樂意招女研究生,認爲女性不適宜做科研。而爲這種觀點站臺的,卻不只是男性。

女性自己也時常以男性視角看世界。今天是七夕,聽到某電臺女主播在節目裏說“女生嘛就該負責貌美如花,這樣的雨天,妝會花,衣服會溼,男生就該送輛跑車”。這樣的言論身邊也總有耳聞吧?

不過,更要警惕的還不僅是陳腐觀念的土壤,而是利益的土壤。當年,被媒體曝光的“女德教母”丁璇是河北省傳統文化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在引發輿論批評的九江學院講座之前,在多地舉行過300多次講座,不少都是各地的學校、婦聯相邀。根據媒體後來的調查,這個所謂的傳統文化研究會,只不過是把鼓吹傳統文化當成一門生意而已。

這就不由得不讓人好奇,這本《家和萬事興》的小冊子又是怎麼藉助了民政局的臺子唱的戲呢?工作人員一問三不知,卻又搪塞說有人捐贈。有人捐贈,民政部門會看也不看就以自己的名義發出去嗎?這不合邏輯。別是有人把婚姻登記也當成了生意的切入口了吧。

誰捐贈的?誰印發的?是否合法出版物?誰負責聯絡?誰拍板決定?誰審覈內容?誰負責發放?當地民政部門應該給公衆一個說法。

荔枝銳評:lizhi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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