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母親節觀《空巢》：陪伴，能讓老去的媽媽變成孩子

“奶奶，您換件漂亮衣服再出來！”

“啊，房間佈置得這麼漂亮！”

“今天是母親節，祝您節日快樂！喫蛋糕！”

“謝謝，我都81了！”

“得倒過來看，今天您18！”

小夥子跳起了邁克爾•傑克遜的太空舞，老太太伴着《青年友誼圓舞曲》跳起了廣場舞。這是今天網上首映的電影《空巢》，最打動我的橋段，頓時巴不得馬上去陪陪老媽。

看完後，我和導演張唯通了電話。他說：“是的，這是一部獻給母親的電影。當兒女的，值得看看”。

深圳背景的普遍故事

《空巢》改編自薛憶潙同名小說，由著名導演張唯執導。講述一位八十年代支援深圳的中學教師趙一梅，拒絕兒子邀請去北京同住，也不願去養老院，獨自一人在深圳居住。保健品推銷員雷小丁，經常來陪伴，取得了她的信任，提供了她的個人信息。同夥實施電信詐騙，騙走了趙一梅50萬元。雷小丁的父親早年在深圳打工因工傷離世，母親改嫁，奶奶養大了他。

通過對雷小丁的瞭解，趙一梅發現他並非十惡不赦，而是爲了給家人創造更好的條件，一時糊塗。她讓雷小丁自首，再遠赴雷小丁的老家河北農村，找到了雷的奶奶。兩位老人目光對視中，影片由這個開放式結尾結束。

趙一梅由新中國第一位百花獎最佳女演員得主、表演藝術家祝希娟扮演，她1983年來到深圳，與主角人物設定一樣，“深圳第一批拓荒牛。祝希娟和張唯、薛憶潙都是“新深圳人”，場景也設爲深圳，講述一個“深圳故事”。

深圳故事有太多的“這一個”，就像張唯執導的《照相師》，獨特的深圳元系。空巢老人的故事，卻大抵相同。深圳只是一個背景。即使刺激雷小丁鋌而走險的因素，“深圳遍地是黃金，沒有一塊是我的”，心理落差，渴望暴富，也不惟只在深圳催生。

這是一個深圳背景的普遍故事，適合所有地域、年齡的人觀看，關愛母親而看。當然，以深圳爲場景也有深意。今年是深圳經濟特區成立40週年，以此向拓荒牛致敬，關心他們的晚年生活。在深圳經濟發達地區，空巢老人不缺錢，但不等於幸福指數高，更凸顯這一社會問題的嚴峻。

空巢老人的真實寫照

空巢老人到底有多苦？影片的幾個細節觸目驚心。

趙一梅和兒子通電話動了怒，小便失禁；

雷雨交夾夜，被震得暈過去；

家裏水龍頭壞了直噴水，無能爲力堵不住；

在衛生間把繩子綁了一個扣，更擺明了已有厭世傾向。隔壁推銷P2P理財產品的老範，離世幾天才被發現，空巢老人這樣的結局不少。

趙一梅出場時孤僻，正常。明知雷小丁推銷保健品，願意接納，也正常。

雷小丁讓她的生活變得充實，冷清的屋裏有了祖孫的其樂融融。烤羊肉串、下跳棋、貼大花臉紙條、PS藝術照、說俄語、撥牙，趙一梅豈止老有所樂，還像“老小孩”一樣風趣頑皮，不許悔棋，臉上也貼上紙條，蛋糕喫得一臉。“老小孩”或者說“老來俏”，是老年人幸福指數爆棚的最高指標。

趙一梅叫雷小丁“臭小子”，嘮叨他“喫飯要有喫相”，惡作劇地噴他一臉水。更有過母親節的家庭舞會，老太太的童心被徹底激發。

她收走了打着扣的那根繩子，訕訕地圓謊：“晾衣服用的”。此時她封閉的內心已完全打開。

這些，遠在北京的兒子給不了。兒子挺孝順，電話裏開口就是給錢，但老媽不缺錢，沒少給雷小丁。接到電信詐騙電話，聽說兒子“洗黑錢”出事，立馬就給“安全賬戶”匯去了50萬元。

雷小丁策劃了詐騙，事情敗露。趙一梅用那根繩子把他綁在椅子上，兩人激烈爭吵。“我買保健品沒讓你少賺吧！”“你就是花錢買我的時間來陪你！”“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

從雷小丁進家門開始，兩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打算。但直至趙一梅請求警察不要帶走他，他下跪懺悔。那一刻，情感的私利被人性超越。他們成爲精神意義上的祖孫倆。

趙一梅走出了緊鎖的家門，還了去雷小丁的老家，意味着把自己認同爲一家人，擔負起拯救失足浪子的責任。早年對兒子的虧欠，就在這個“孫子”身上彌補了。空巢老人的自我價值體現，得到昇華，救贖別人，也救贖自己。

“獨立空間”的精湛表演

《空巢》的絕大部分場景在趙一梅家裏，典型的“室內戲”，總體色調偏暗，對應“空巢”的寂寞抑鬱氛圍。影片中段，纔出現深圳市區的遠景，地王大廈可辨。人數最多的場景，是趙一梅終於走出自己，加入龍姑姑帶頭的廣場舞大軍。

全片看下來並不沉悶，敘事節奏、懸念設置拿捏得當，結局出乎意料。幾個配角人物，包括未出場的兒子趙大瀟，都有鮮明的指向意義，構成飽滿的衝突。劇情安排，淚點與笑點兼備。在狹小的場所講述完整而深刻的故事，張唯再一次展現了獨立電影人關注現實的功力。

他說：“住宅是一處獨立空間，人物很少，劇情在此展開，要吸引觀衆，難度很大。編劇下了功夫，故事充滿張力。攝影燈光製作是日本團隊，保證了鏡頭畫質。演員表演優秀，特別是祝希娟老師，體現了老藝術家的高水準，撐起了整部片 。”

祝希娟老師82歲高齡了，寶刀不老，把空巢老人演得惟妙惟肖。看這部片，就是看她表演心理軌跡的變化：自我的孤僻、寂寞、厭世、釋放，對兒子關愛、互懟、失望，對雷小丁的防範、接納、依賴、憤怒、寬恕。

特別欣賞她與兒子的電話交流，沒有對手搭戲，對着空氣演，同樣演出了精彩。“你有顧及過我的感受嗎”“我只不過想找人陪着說說話”“你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嗎”“就你有錢”……

空巢老人悲涼的吶喊，也是拷問，刺透進每一個當兒女者的內心。致敬祝老師的精彩表演。這個角色，在她的藝術生涯中，足以和《紅色娘子軍》中的吳瓊花相呼應，濃墨重彩的一個女性形象。

電影院還沒完全解封，國家電影局提出利用互聯網推動電影發展。《空巢》採取線上發行，成爲快手第一部合作的院線電影，也是廣東首部與網絡平臺合作的院線電影。《空巢》還真適合在家裏看，不僅因爲是小場景的文藝片，在家裏的陪伴感，不可替代。

看完了，給媽媽一個擁抱。媽媽在老家當空巢老人的，像我這樣，趕緊給她打一個電話，送上母親節的祝福，慢慢聊一聊。